就为这事，英法大打出手！

据法新社格拉斯哥11月1日报道，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周一称，针对与英国在其脱欧后的捕鱼权纠纷，法国将不会实施之前所威胁的报复措施，并计划在巴黎组织新的谈判，英国政府对此表示欢迎。当地时间11月3日，被法国扣留的英国渔船“Cornelis Gert Jan”号也已于当日驶离法国西北部的勒阿弗尔港。至此，几日来不断升温的英法渔业争端正式进入停战期，两国领导人在G20罗马峰会上尖锐对立后，似乎都认为需要一些时间来冷静头脑、处理其他事务。

实际上，近日来屡屡见诸报端的渔业问题仅占法国经济活动的 0.06%，而在海峡另一边也不过 0.1%。从经济层面上来看这件事或许并不值得两国领导人为之兴师动众，在各种外交场合针锋相对。但往深了看，小小的渔业纠纷，背后所牵涉的是整个英法关系走向的问题。

对此，我们首先要认识到一个基本事实：英国不再是欧盟的成员，正是英国脱欧的这个事实，引发了今天英法关系的根本性变化。因为法国一向视欧盟为自己的战略基点，并始终将欧洲事务、欧洲团结看作外交工作的重中之重，这一点从法国外交部“欧洲与外交事务部”的命名逻辑中就可见一斑。此前英国还在欧盟内部的时候，英法关系对于法国而言属于“欧盟内部事务”，两国的争端与合作都可以在欧盟框架内解决。现在英国走出了欧盟，英法间的很多事务就再也不能欧盟程序了，甚至从前顺理成章的事情现在也要变成问题，渔业纠纷正是其中一例。

同时，一段时间以来英法关系之间的摩擦也使得双方在这件事上表现得颇为敏感。一方面，英国积极参与美国倡导的“AUKUS”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关系，间接导致法澳潜艇大订单的取消，损害了法国的利益。另一方面，两国在移民问题上分歧也不小。自今年年初以来，已有超过18000名非法移民尝试“乘小船”穿越英吉利海峡，约翰逊政府因而不耐烦地表示“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遏制非法越境”，今年夏天，伦敦甚至承诺在一年内支付 6270 万欧元，通过为法国海岸的警察提供资金来确保其边境安全，但在 10 月 10 日，法国内政部长却批评英国没有支付其承诺的加强对法国海岸监视的资金。

由此，法国《世界报》10月29日发表社论称：伦敦和巴黎之间一事无成，英国保守媒体不放过一个机会，嘲笑埃马纽埃尔·马克龙是一个嫉妒和犹豫的拿破仑，法国媒体则把鲍里斯·约翰逊描绘成一个根深蒂固的骗子。这场争吵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意义上两个邻国之间竞争的程度，它们与前殖民帝国及其对国际影响力的主张如此相似，英国脱欧似乎正在慢慢毒害两国。

显然，在力主欧洲团结的法国眼里，英国是欧盟的“背叛者”，其一意孤行的脱欧行为将整个欧洲卷入了长达四年的“马拉松式”谈判，并以一份不完善的脱欧协定给欧洲诸国带来了太多麻烦。而在英国眼里，法国人总是不遗余力地宣称自己“对欧盟的主权”，极力压制英国在欧洲体系内部的地位，并在脱欧谈判、北爱尔兰等问题上处处给英国使绊。

于是在台面上，两国同时向欧盟告状，法方要求欧盟展示“彻底的决心”，迫使英国遵守就捕鱼问题达成的协议，还形容英国的态度“不合作”；英国则抱怨法国在捕鱼许可证问题上“完全不讲道理”的威胁。在台面下，一种不信任的情绪弥漫在两国官方人士的谈吐与媒体报道、民间议论当中。

此外，在针锋相对的背后，选举的压力也是导致英法关系如此紧张的重要因素之一。面对步步紧逼的2022法国大选，现任总统马克龙的选情可远远谈不上乐观。最新调查显示当前法国人对马克龙的信任度只有36%，同时据《费加罗报》报道，今天，法国37%的选民处于政治光谱的右侧，而2017年仅为33%，如今增加了 4 个百分点。另一方面，持中间和左派观点的法国人却越来越少，左派选民四年间从25%缩减到了20%，中间派则从20%缩减到了18%。不论从哪个方面看，当前的情况都对政治立场中间偏左的马克龙十分不利。加之当前极右翼的埃里克·泽穆尔正在法国大选界强势崛起，虏获大量右翼选民的同时还赚足了媒体的眼球。马克龙想要赢得大选，就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做出政绩，好提升选民对他的认可。

可以说，法国方面之所以这么看重渔业问题，并将其转化为与英国的直接冲突，不无总统想借题发挥的意思。至于约翰逊，收回对本国渔场的控制权本就是他竞选承诺的重要部分，同时他作为“脱欧首相”，自然要干好“分内之事”，处理好英国脱欧后续问题。

然而就在两国较劲正酣的节骨眼，法国方面先是突然表示“改日再议”，并释放了被扣押在勒阿芙尔的英国渔船，英国后又对法国释放的善意欣然接受，泽西岛政府也决定向法国拖网渔船颁发 49 份新的临时捕鱼许可证，以缓解法国的主要不满。约翰逊甚至在格拉斯哥气候大会开幕前表示，“坦率地说，与我们面临的对人类的威胁相比，这（渔业冲突）不过是‘小猫尿尿’，是次要的”。看似两国在渔业问题上来了个“急刹车”，实际上大概双方都对继续因渔业而加剧冲突有所忌惮。

一方面，对于英国而言，在脱欧留下的一揽子问题里，比起渔业纠纷，尽快修改《北爱尔兰协定》，通过削减海关手续、简化认证和减少边检来促进大不列颠岛与北爱尔兰之间的货物流通才是重中之重。毕竟今年年初北爱尔兰因此遭遇了不小的供应危机，四月又爆发严重骚乱，英国最大反对党工党就此将其怪罪于约翰逊的领导不力和其英国“脱欧”协议带来的紧张局势而造成的社会失控。

而据英国一些政府高层消息人士的披露，法国总理让·卡斯泰在致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的信中说，欧盟可能没有“真诚地”就北爱尔兰问题谈判。英国脱欧事务大臣弗罗斯特随后便在推特上表示，英国政府对卡斯泰的言论“感到担忧和意外”。在这种情况下，若继续升级与法国的对峙，《协定》的修改很可能将遭遇不可避免的阻挠。

另一方面，对于法国而言，据《卫报》专栏作家西蒙·詹金斯 (Simon Jenkins) 的分析， “对于马克龙而言这场争议纯粹是选举问题”。照这么看，马克龙在这件事上为了大选所做的“政治姿态“理应点到为止，通过直接谈判快速解决问题、取得即时成效才能博得选民的好感。再者，法国人大概也不想让英国人此前所威胁的“若无解决方案，将按照脱欧后贸易协议下的争端解决机制寻求“反补贴措施”变为现实。

总而言之，由于英国脱欧后续问题的长期存在，且如今德国政治处于后默克尔时代的转型期，短时间内难以确定未来一段时间的欧盟事务方针，这就使得法国在欧盟内部的话语权相对上升，成了英国在处理脱欧后续问题方面的主要关切方，英法之间的摩擦也由此不可避免，渔业纠纷是其中一例，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例。

作者 | 普天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