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地第一狗仔卓伟怎么消失了？

卓伟原名韩炳江，1971年出生在天津大直沽一个工人家庭。

大直沽那里是平房区，屋里比院子矮，院子比马路矮，一下雨就会倒灌，当地人称“三级跳坑”。卓伟说：“我出身贫寒，住的地方是贫民窟。” 

卓伟父亲是木匠，母亲是会计，家里兄弟三个，他是老大。卓伟没尽到大哥的责任。他性格软弱，内向沉默，反倒是弟弟常替自己出头。 

卓伟成绩一塌糊涂，只有语文好。小时候父亲给他讲故事，他最喜欢听野史跟秘闻，对《隋唐宫廷秘史》、《阅微草堂笔记》都很痴迷。他尤其喜欢带点“超现实”意味的故事，比如，每到雷雨交加之夜，故宫的墙上就会出现一个妃子弯腰捡东西。 

一看到这样的故事，小卓伟就很兴奋，整夜翻书。但身边的人生活贫寒，没有文化，卓伟不太敢当外人的面看书，他说：“追求文化和浪漫这些高级玩意儿，是会被耻笑的。” 

稍微大点后，卓伟迷上了武侠，每天在院子里舞枪弄棒，练习轻功水上漂。

他看不上身边的小伙伴，朋友很少。大家都在打水仗，弹弹珠，只有他爬上树梢、屋顶，幻想自己是金庸小说里的侠客，或者福尔摩斯，探案寻找真凶。

后来，家里有了电视机，每到周末央视台便放一部电影，卓伟着了迷。他最爱的电影是《智取华山》，他说：“多励志啊，在壁立千仞无所倚的悬崖峭壁上打胜仗多么牛掰啊，我就是要做这样的人，置于死地而后生。”

上中学时，卓伟在新华书店翻到一本闲书，介绍30年代上海小报，爆料各种上流阶层绯闻八卦。里面有位有名的大记者，白天出入高档场合，晚上写八卦猛料，第二天文章见报。 

卓伟觉得记者这个职业既体面，又有发言权，立志要成为小报记者。 

卓伟成绩不好，中学毕业读了冶金专业，在学校非常难受。他喜欢文学，想靠写文为生。

1991年，卓伟中专毕业分配到天津钢厂当秘书。每天的工作是坐办公室写讲稿，天天瞅着对面两个老女人互飚心机，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

工作无聊，但他在老板身边看到了成功人士的伟大之处，“从一个大人物身旁的小人物的心情感受世界”。一到周末，卓伟就守在电视机前看电影。他还自费订阅《中国电影报》、《文汇电影时报》，学着写影评，把“韩”字拆开取名“卓伟”，发表在不知名的报纸上。 

日子非常沉闷，但卓伟隐约觉得，自己是成大事的人。

机关单位多是吃闲饭的，卓伟的努力激怒了他们，他们嘲笑他：“痴人说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卓伟忿恨：“即便得不到任何好处，他也要害你。只有在那么底层、那么扭曲的环境之中，才能真正认识人性之恶、人性之坏，认识中国的民族性。”

“简直恐惧！”

只有一个安全科小领导鼓励他，说：“你还年轻可以出去闯闯，做自己想做的事，千万不要像我一样，一辈子都被耽误了，医生的梦彻底碎了！”卓伟感到震惊，他看着领导颓废的眼睛，心想待在这以后也会是这个样子。 

卓伟揣着自己写的影评，跑尽各种关系，终于进入了天津一家老字号影院，当宣传员。可单位的人都内讧，卓伟遭遇排挤，被安排去当检票员，在门口逮逃票的年轻人。还负责扫厕所。

那年月，卓伟常在电影散场后，盯着荧幕上的明星，追念古诗词里怀才不遇的古人：“空有一身本领，空有自己的信念，最后得不到施展，这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卓伟在这家影院干了5年，期间自修本科，拿了汉语言文学本科文凭。他一心想着当记者，出去采访会被“远接高迎”，被人们“高看一眼”。他始终铆着一股劲：

我的命运将最终被改变！

2000年1月，29岁的卓伟被一个编辑介绍到新创刊的《每日新报》，正式成为一名娱记。

卓伟喊话：“将近三十年一无是处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当上记者后，卓伟觉得自己出息了。他很珍惜这份工作，同时也很紧张：“如果不好好干，我就得回到过去。我是绝不能再过那样的生活了。”

他给自己取名“寒江”，调查长影厂占地，写了一篇《长影厂买摇篮织风景》。结果报道出来后，长影厂直接打电话到报社，要起诉“寒江”。幸亏领导保他，叫他改名接着干。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工作还真是挺危险的。当时我刚刚入职四五个月，就吓一跳。”

报道跑多了，卓伟认识了几个香港记者。有天一个记者告诉他，晚上成龙过生日。卓伟去了活动现场，见到成龙、梅艳芳、章子怡在那吃饭，外面守着一帮港媒。

当晚的高潮是章子怡用嘴接香槟，成龙把她抱了起来。卓伟拍了照片，后来放在《每日新报》头条，放到最大。创下《每日新报》的历史最高销售记录。

不久，卓伟查到姜文拍《鬼子来了》到访过靖国神社，又写了篇《姜文参观靖国神社》，署名“石宇”。此事引起轰动，姜文很生气：“这超出了娱乐新闻炒作，牵涉到民族之间，接近于运动时期的事了。拿这种容易激起中日敏感情结的事炒作，我觉得不好玩。”

卓伟因为这篇报道被报社开除了。

卓伟反思：“当时我对新闻记者这个行业认识很肤浅，我只是觉得想改变自己的命运。第一，我喜欢看书，喜欢写东西，然后把自己的爱好跟自己的工作联系起来；第二，干记者好像社会地位还比较高，是一个比较体面的工作。”

丢了工作，卓伟到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天天觉得有志难伸，希望再回媒体。终于他又等来一个机会，卓伟来到北京，成了《明星Bigstar》的记者。报社领导要他跑重点新闻。

卓伟想不明白什么是重点新闻，直到2001年一条新闻启发了他。在一场宣传活动中，服务人员不小心把茶水倒在了陈奕迅的裤子上，第二天香港媒体的标题是《陈奕迅昨被烫伤下体》。轰动很大。

他决定跑明星八卦：“对明星八卦的娱乐消遣，不管是大陆读者，还是香港、台湾读者，口味是一样的。”

在《明星Bigstar》，卓伟结识了摄影师冯科。两人一个敢写，一个敢拍，组成了内地第一支狗仔队。

从文化记者转型为“狗仔”，卓伟心理上并没什么不适：“如果我干了10年记者，我跟人说我跑过200个会，那有什么意思？”

两人的出道作品，是刘晓庆出狱照。

刘晓庆因偷税入狱一年，出狱前一天，两人在监狱外潜伏一夜，可什么也没拍到。同行媒体都放弃了，卓伟不死心，化装成民工混到刘晓庆住的别墅区，又打听到她喜欢打羽毛球，跑到羽毛球场盯梢。终于拍到了刘晓庆出狱首照，还拍到了刘当时的男友。

卓伟一战成名。自己的兴趣也得到了满足。

接下来，他又拍到了王菲跟李亚鹏的恋情，赵薇王励勤恋情，陈道明左小青传绯闻等。偷拍电影《功夫》时，冯科手被划破了，他脱下袜子包扎，继续拍摄。卓伟、冯科在《明星Bigstar》奠定了地位。

两人也挨了不少打。他去《千机变2》偷拍被剧组的人打了，后来冯科还进了派出所。总编曾光明感叹：“这在今天的环境下是必然。只要做真正的新闻，就有可能被骂甚至被打。”

从记者转到狗仔，卓伟遭受不少嘲讽，狗仔队一度“国人皆曰可杀”。卓伟不甘心：我要为记者这个行业争气，要为狗仔队争口气。

除了翻扒明星八卦、他又带冯科去电影片场偷拍剧照。两人提前一天潜入《十面埋伏》剧组，次日跟着道具组混进片场，爬到勘探好的管道上，正好拍到了刘德华。

照片刊发后，张伟平怒斥《明星Bigstar》是“盗窃”。不久，卓、冯又去了《无极》现场。陈凯歌把整个王城都封了起来，卓伟半夜三点顺着扶梯爬上城墙，找了一处角楼。

照片曝光后，工作人员顺着照片视角找到角楼，地上有几个烟头、矿泉水瓶。陈凯歌感慨：“我们拍电影的人如果像这狗仔队如此敬业，那没有我们拍不好的电影。”冯科听说后，非常感动。

卓伟和冯科踩着底线做报道，《明星Bigstar》成了当时最受欢迎的报纸，“偷拍”也成了最受欢迎的栏目。

2004年9月，《明星Bigstar》把范冰冰、黄晓明、周迅等各大明星的家、社区情况和购买价位曝了出来。还把小区环境和地段价位做了对比。

有个“神经病”天天去冯小刚家等他，蹲在门口不走。《天下无贼》发布会上，冯小刚指着《明星Bigstar》记者大骂：“我他妈想抽你你信不信？”

诸多明星联合起来要求《明星Bigstar》道歉。时任主编陈砺志嘴硬：“我们只是公布了一下社区，公布家庭住址，应该把几楼几门几号都写清楚才算啊。”

越来越多明星联名抵制，总编曾光明宣布辞职。报社新换了一批领导班子，陈砺志被张朝阳挖到搜狐，冯科也去了新浪。

卓伟惺惺离开，到了《新京报》上班。《新京报》对娱乐版块不重视，没有专属摄影记者，卓伟并不快乐。

2006年4月，卓伟写了篇题为《窦唯和高原离婚后，每月只给她500块生活费》的稿子。窦唯指责报道不实，找到报社大闹，砸了办公室的电脑。

报社领导很惊慌，让卓伟去把窦唯爸爸找来，把他领走。卓伟又好气又好笑，说：“我往哪里去找窦唯爸爸去？”领导说：“你肯定有办法，你去找。”卓伟只得给香港记者打电话，对方告诉他大概地址，卓伟挨个小区打听：“窦唯他爸爸在这儿住吗？”

没等卓伟找来他爸，窦唯放火把楼下一位编辑的汽车烧了，完了自己打110报警。

窦唯一把火，引来全社会对狗仔记者的声讨。卓伟因这事被《新京报》辞了，他心里别扭了些日子，但很快平复。

8个月后，卓伟联系冯科，俩人合伙组建风行工作室，专挖明星隐私，成了职业狗仔。

工作室一开始只有卓伟跟冯科等五个人，每天起早贪黑，夜里两点半前没下过班。

后来卓伟开始招人，应聘的一听是当狗仔，聊不了几句就走了。卓伟急了：“明星也好，名人也好，他都不是普通人，身上有商品的属性，你担心个啥？”

后来找到了一个小伙彬彬，上班没几天就拍到球星孙悦“车震门”。偷拍完后，彬彬坐在路灯底下台阶上，对卓伟说要辞职。卓伟问他咋了，彬彬说：“咱们拍的都是这些新闻，咱们把人美好的事给撕破了，咱们这么做好吗？”

卓伟跟他讲: “明星卖的就是知名度，既然你靠知名度换钱，我们就是消费者，我们得知道自己的钱花哪去了……没我们存在，他们肯定会更乱，谁会管他们呢？我们不过是在他们最膨胀的时候浇浇冷水，让他们冷静一下。”

每次公司来了新人，卓伟都给新人“洗脑”，输出自己的价值体系。时间长了，连没文化的司机老赵对明星都不屑一顾，经常说，那个谁不化妆真难看，比普通人都不如。

有员工质疑这份工作见不得光，没价值，卓伟说：“不要妄自菲薄，咱们几个人，娱乐了上亿人，这还没有价值啊！大伙儿茶余饭后看看这娱乐新闻，哎，这冯小刚有这个事，这顾长卫也有这个事……”

“八卦是什么？流言蜚语，道听途说。我们做的真不是八卦，我们是最后把八卦变成新闻的人，我们才是真正的八卦终结者！”

风行成立两年，猛料抓到不少，发展也遇到瓶颈。

工作室分两组人马，每天晚上都盯到很晚，摄影师一周连一天都休不了。卓伟觉少，睡几个钟头就恢复了体力，但年轻人早上起不来。卓伟不敢不让他们休息，怕追人的时候出事故。

他想再增加一组人马，三班倒不至于太疲劳。可是预算不够。工作室的赚钱方式很“原始”，把拍的照片和视频卖给合作媒体，赚取微薄的稿费。

工作室有两辆车，时间久了，明星都记住了他们车子。有次他们跟拍徐帆，才跟出小区，徐帆的司机就下车了，拍拍他们车门：“哥们儿，别跟了，今天就帆姐一人出去，真没什么好拍的。”

卓伟苦笑：“哎，这帮明星越来越贼了。”

由于他们盯得紧，明星们夜里都学精了，大早上起来约会。“这感觉好比交警还没上岗，搞点违章违规的事儿少点心理负担”。

他和摄影曾跟踪一个特有名的女星。深更半夜，女明星跟朋友在故宫附近逛，卓伟跟在后边，摄影绕到最前头，正打算前后夹击，女明星突然不见了。卓伟嘀咕：“哎哟，这女的真厉害。人哪儿去了？”

正找的时候，“唰”来了一辆车，突然停下，然后从两个垃圾堆之间蹿出一个人，“噌”就上了车。卓伟一看就是她，觉得特可笑：“我就没想过那么大一个明星能躲到垃圾堆里。”

并不是每次偷拍都有收获，但拍不到也有拍不到的乐趣。有次他们盯一段男明星跟小三的恋情，盯了很久也没拍到，卓伟调侃：“后来估计跟那小三儿也吹了。”

还有次拍到王菲给了乞丐20块钱。卓伟说：“不错，挺大方。”

他还拍到姚晨买完东西后去兑奖，兑了一管牙膏。

2013年年末，卓伟正在跟踪马伊琍怀二胎，突然听说文章和姚笛好上了。

他立马派人盯住文章和姚笛，很快查出异样。风行团队跟了他俩八个月，终于在2014年3月份，姚笛生日前几天，当街拍到文章和姚笛同行的照片，激动到手抖。

卓伟顺势预告“周一见”，让“卓伟”这个名字成了风行网络的“第一狗仔”。

同年，董洁、潘粤明离婚，董洁方先发制人，发声明称男方嗜赌成性，还雇佣狗仔队监视自己。网友都骂起潘粤明和狗仔来。

声明虽未点名道姓，但业内都知道指的是卓伟跟风行。卓伟受不了这种抹黑，决定为自己“正名”。

有谣言传董洁出轨王大治。卓伟觉得得盯着她，可三个月都没拍到照片。卓伟通过线人打听到董洁与王大治分别去海口，立马拉上同伴前往跟随，追到海口一家农贸市场。

在一家隐秘的小公寓楼下，卓伟发现了一辆京牌的车，又发现两人住在9楼。为方便拍摄，卓伟在对面的楼里租了间房子。守了三天三夜，终于看到董洁与王大治出现在窗口前，一位同伴冒着危险，爬到水塔上，拍到了两人拥吻的照片。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卓伟痴迷偷拍，把狗仔当成自己事业。有一次拍《苏乞儿》剧组，卓伟和搭档从后山崖爬上山顶，他自嘲：“这要摔下去，给个普利策也不值啊！”还有一次，雨夜跟踪刚下飞机的女星，在机场高速一路狂飙，不停加踩油门，差点出车祸。

卓伟同行说：“他看上去什么也不图，就是着了魔一样……何况八卦新闻真是这么高尚的事情？”

王菲跟谢霆锋复合也是卓伟拍到的。卓伟指挥团队在亮马桥公寓蹲了五天，发现王菲家窗帘5点到8点会开一条缝。最后在中午拍到王菲跟谢霆锋亲吻。文章一见报，王菲家玻璃立马换成了变色的。

香港狗仔直接给卓伟打电话：“哥们你牛大了，我们拍了那么多年也没拍到过王菲跟男人亲吻。”

2013年，因为报道张艺谋超生事件，卓伟获得南方报业年度记者。他在南都娱乐周刊年终新闻盘点中写：

“张艺谋超生的新闻报道给我和风行工作室以鼓励，它告诉人们狗仔队不仅能拍娱乐圈的绯闻八卦，也可以在关乎社会公正和公众知情权的报道上发挥自己的正能量。”

爆料多了，骂卓伟的人也多。无论是被偷拍的名人，还是看热闹的网友，都鄙视他们的行为。

有明星说：“如果法律允许，我很想揍他们一顿！太无聊了，他们将来怎么对自己的孩子描述自己的职业？”连餐厅的服务员和保安都嘲笑他。

记者问：“你干这个觉得羞愧吗？”卓伟扬扬手大声说：“我们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可以不打招呼就直接偷拍，自由度大多了，不用看人脸色行事，我们才是真正走向了新闻的自由王国！”

2014年，风行工作室做了APP，名叫全民星探，主打真实的娱乐内幕。

2015年1月24日，全明星探App上线，为了推广自己的项目，1月28日卓伟开通微博，头条微博就是：昨天是我从事记者工作十五周年，2000.1.27入职《每日新报》。

这年是风行发展最好的一年，获得了600万的融资，仅靠版权就能赚一千多万。

卓伟开微博在娱乐圈是件大事。微博申请加V，需要关注至少30个人。卓伟想：“关注谁呢？那就关注被我偷拍过的明星吧。我关注他们，以后继续偷拍他们。”被他关注的明星都很害怕。

卓伟的微博每天都有很多粉丝发私信，大部分都是骂他的，也有给他爆料的，极少数粉丝夸他。对赞扬他的，他回复“谢谢”，对骂他的，卓伟也会回复：“好好上学，快点回家写作业吧。”

2016年，卓伟做客《恶毒梁欢秀》。主持人拿出网友骂他的信，卓伟一封封念起来。

一个网友说：“你好，第一狗仔。我看你快别第一了，整天挖人家快挖到祖坟了，还不如去盗墓。”

另一个网友说：“中国第一狗仔是吧，对不起我视力不好，只能看见‘仔’前面的字，中国第一狗。”

卓伟只得自嘲：“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当狗仔，卓伟也坚守自己“做新闻的理想和伦理”。

“我会一直追求真相，坚持把偷拍和调查结合起来，不仅有‘物证’，还要有‘人证’。没有实证的事，从来不会瞎写。”

他给风行工作室立了几条“狗仔不报原则”：遵守国家法律；不用侵犯隐私权的针孔摄像机和窃听器、追踪器；一切都以不侵犯别人隐私权为基础等。

卓伟规定不能进入私人场所，必须隔窗拍摄。在跟拍明星拐进一栋别墅后，他判断得三四个小时才会出来。这时他就摇下车椅，掏出《唐诗选注》开始吟读。

“经历各种斗智斗勇迎来收成，当然要抒情、浪漫一下”。

被卓伟爆料的明星下场都不好，董洁直接没了戏演，姚笛几乎被封杀。有明星恼羞成怒，扬言要找人收拾卓伟，“五万块钱一个胳膊，十万块钱一条腿”。

但卓伟从业十几年，爆了无数明星的料，只有汪峰一人去法院告过卓伟，起诉他侵犯名誉权，结果败诉。

更多的是利诱。一次明星经纪人送卓伟一瓶红酒，里面有一万块。卓伟把钱送了回去。“这是我新闻报道的权利，我的报道权不是几万块钱就能买走的。”

卓伟爆料白百何后，接到一个神秘电话：“你们能不能别爆了？”“当然不能。”对方说：“我们愿意出高价买下这个新闻，你想听听这个数字吗？”卓伟挂断电话：“我不想听，我也不想要。”

还有次他拍到了某个导演的什么事，一家网站跟他联系，想帮导演摆平这个事：“这个照片我们买，但是我们不报。”卓伟拒绝了：“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算老几？真把我们当成了只为钱的狗仔队了。”

卓伟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拍到了，我怎么可能不报出来呢？那个时候我那种一定要把它报出来的心情已经超越报道本身了，我报出来了，我才能达到情绪上的宣泄、精神上的满足。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

一篇报道出来后，卓伟看见明星在那儿说谎、辩解，他就兴奋，替他们的出糗害臊：

“纵有巧言欺海内，奈何神像落尘埃。”

他从不担心爆料会让明星受不了，也不愧疚：“韩国人有自杀的，咱这儿有自杀的吗？中国人的生命力强着呢，特别爱活着，阮玲玉还自杀了，现在有一个自杀的吗？”

卓伟跟明星基本没有私交，加过他微信的明星只有韩寒、高圆圆、林更新。

卓伟说：“高圆圆是娱乐圈难得的一个善良的女孩，她每段恋情都是我们拍的。”

她跟赵又廷登记结婚那天，风行的摄影师已经在北京民政局埋伏好了，但被她发现了。卓伟在微信上给她发了祝福，高圆圆说谢谢。卓伟说：“不客气，要不你给我分享个现在的位置？”高圆圆回他：“你们也该休息了。”

但最后摄影师还是找到了他们。

私下生活中，卓伟穿西装，拎提包，戴金丝框眼镜。跟人聊天，他第一句永远都是“你看某某人多好啊，你看我们的朋友多好啊。”紧接着表达自己对朋友和生活的满足。

前同事描写到：“卓伟给自己设定了太多道德规范，比如见到长辈一定要先打招呼，去朋友家一定带礼物，收到别人礼物一定要加倍返还，他愿意放大周围的人对他一点点的善意，假装看不见别人的小手段。他活得像个道德上的清教徒，绝不允许有一点儿疏忽。”

风行工作室后期，冯科逐渐觉得偷拍不符合主流价值观，一直做下去很危险。他试图淡化狗仔印迹，向主流娱乐媒体转型。

可卓伟固执地认为偷拍、爆料是风行的根基，两人闹得不越快。

2016年，卓伟在知乎Live直播了一个小时，爆了52个料。他直言：“我最痛恨伪君子。”他不看明星做不做公益，只看对周围的朋友、父母、同事好不好。

“我就很难想象，如果一个人，他对他的朋友、父母都不好，他怎么会对那些跟他没有关系的人好呢？一个私德就很差的人，能说他是一个非常有公德心的一个人吗？”

卓伟喜欢李雪健，也欣赏陈道明、陈宝国，“但不妨碍我跟踪他们”。

拍顾长卫恋情那次，他追着顾长卫的车追了几条街。顾长卫没辙了，下车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就是卓伟啊？”卓伟点头，顾长卫又说：“卓伟，我没得罪你吧！”

卓伟开口：“你是没得罪我，并且我还挺爱看你拍的《孔雀》、《立春》，但是拍你是我的工作，我拍了好几百人了，谁也没得罪我。”

2017年，因为爆料“白百何事件”等大新闻，凤凰新闻、一点资讯主办的“传递·2017自媒体盛典”将年度媒体人物奖颁发给了他。

卓伟很激动，上台表述新闻理想：“我从事新闻报道工作已经17年了，17年里一直踏踏实实地做新闻，辛辛苦苦地爆八卦。”台下的人都笑了。

后来有人给卓伟传话，说领导在会上点名：“做新闻要像卓伟一样。”卓伟听后非常高兴，把话当真了，在饭局上炫耀起这件事。

从那时起，冯科就准备跟他分道扬镳。不久冯科离开风行工作室，5月3日，摄影师团队集体离职，整个风行只剩了一百来人。冯科说：“卓伟以为狗仔队生活在阳光下。这是最大的问题。”

记者向他求证，他说：“如你所见。”

“所有摄影师集体离职？”

“是的。”

卓伟没解释原因，只在微博做了回应：“我很好，风行还在，周一见，还有料。”

那年他接受媒体采访，快结束时突然变得严肃，说自己是个悲观的人，很多坏的结果其实自己都考虑到了。他压低声音说：“别人也给我看了，说我还有几年好日子。”

不久后，微博上19个低俗追星账号被封，包括冯科新成立的“GO硬工作室”，“全明星探”和卓伟个人账号。

卓伟砍了团队50人，工作室搬到南五环，又注册小号，再被封。后来就没消息了。

卓伟被封后，网友开始怀念他：“卓伟在的时候骂他，卓伟不在的时候想他。”

冯科转向做视频节目，拿出400万家底，卖了一套房以维持公司运营。他说：“如果这艘船真的要沉的话，我现能做的，也就是尽力去延长它下沉的时间。”

2018年6月，卓伟重启朋友圈向大家报平安：“我挺好，输得起。” 但他拒绝接受采访，有人说他还在做本行，也有人说他与媒体合作，找到了新出路。

有一次卓伟跟香港狗仔队感慨人生，那人说：“倒退10年，不做狗仔队，做别的肯定比现在混得好。”

卓伟摇头：“不做狗仔，我肯定没现在混得好。社会给你的选择是有限的，普通人只有唯一一次选择权，只有更高阶层的人才会有很多选择权。”

卓伟害怕回到从前，在广告公司、机关单位的日子。“那简直是种煎熬，只能咬着牙坚持”。

小时候卓伟被人欺负，他不敢还手，都是弟弟替自己出头。后来卓伟学会反击，但弟弟还没扭转这种印象，每次在报纸上看到新闻都不敢相信：“这还是我的大哥吗？”

看到娱乐圈的相关暴力新闻，弟弟总要打电话给他，生怕有人打他。

那时候爸爸给他讲故事，讲孙悟空大闹天空，为争一口气，反出天庭，自立为王。卓伟说：“爸爸，孙悟空什么时候来到人间？”

爸爸说：“等你长大的时候。”

等卓伟成年，他惊叹：“后来我长大了，来到了人间，原来我就是那个孙悟空，孙悟空就是我。”

部分参考资料：

1、《狗仔卓伟》，GQ实验室

2、《卓伟：国产八卦和它的制造者》，三联生活周刊

3、《我是狗仔，但不是丧家犬》，南方人物周刊

4、《狗仔卓伟消失一年》，盖饭娱乐

5、《离开卓伟的日子》，贵圈

6、《卓伟：“狗仔”更需要“争气”》，新浪

7、《卓伟是真正的八卦终结者，除非他遇到朝阳群众》，新周刊

8、《解密中国内地第一狗仔卓伟》，青春报

9、《狗仔队队长：卓伟的使命》，新浪

10、《内地第一狗仔卓伟访谈实录：这些年我扒过的大事》，卓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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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Z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