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林雪萍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知识自动化”(ID:zhishipai),原文首发于2021年11月10日,原标题为《林雪萍 | 中国制造十问 (1.4万字)》
地缘制造,是一种掺杂了非经济因素的区域联盟竞争力。这两年尤其常见,如美国、日本、欧盟国家等发达工业国家都在强调如何把供应链搬到本国,强化本地制造。当国家安全性,被置于供应链自由流动性之上,超越了经济性的时候,地缘制造就开始出现。
地缘制造,跟地缘政治也可以有点血缘关系。在古代,辽国与北宋战火连绵不断的时候,宰相寇准力谏宋真宗,果敢北上,并在澶渊(今河南濮阳)这个地方,跟也打不动了的辽朝掌门人萧太后,确立了澶渊之盟。双方都有自己的家事难缠,都有强烈的和平愿望。这个盟约,辽得“实惠”宋“得名”,最主要的问题,领土反而被搁置了。用金钱换取和平,开创了邻国之间全新的外交框架。而在现代,地缘政治已经成为了最重要的邻国外交形态。制造本来是相对中性的,经济性和理性对于国别之间的摩擦,起到重要的润滑作用。而现在,地缘制造正在发挥更大的作用,围绕着国家产业和企业,相互之间进行技术结盟和产业连接。
地缘制造,首先就是国家政治意志的较量,在有些场合它变成了被人诟病的产业政策,但是它现在变成了长沙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为了保护大型企业,德国政府在学习;为了半导体供应链,美国也在学习。
最近,在接受了日本政府的巨额补贴之下,台积电终于将在日本建厂。这一行动,实在是不同寻常,打破了多种惯例。首先,它只给一家公司服务,那就是全球CMOS图像传感器的霸主:索尼。尽管索尼占据一半以上的份额,但后来的追兵韩国三星和海力士就像蚊子一样盯了上来,实在恼人。但更重要的麻烦在于,这种传感器也无法逃脱芯片的控制。而这次,就在自家门口附近的土地上,与台积电一起投资500亿元人民币,建立一座专用工厂,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这是台积电在日本建立的首座芯片制造工厂,没想到成为私家工厂,专芯专用。
最不寻常的是,背后支持者日本政府,跟美国政府一样,将以补贴的方式支持台积电项目。如果说台积电在美国还有英特尔这样心怀“仇恨”的追赶者,在日本它就是纯粹的人气明星。日本政府的姿态很低,为了吸引台积电在日本设立半导体工厂,每个月都要召开两次30分钟的会议,专门讨论如何“伺候好”台积电,以便它能建立工厂。
日本政府谦卑的“招商引资”的态度,终于打动了虽然春光明媚但也忧心忡忡、如履薄冰的台积电。这次80亿美元的投资,将是台积电迈出去的重要一步,而日本政府将出资40亿美元。日本自有算盘,希望借助于这样的机会,拉动国内厂商重建日本的半导体供应链,重现昔日荣光。毫无疑问,台积电现在是全球红透透的制造明星,拥有了制造能力似乎就拥有了一切。芯片荒的短期产业印象,加重了政治家干预供应链的长期雄心。
虽然有争议,但日本政府觉得还不够。在它的眼里,为了半导体,欧洲补贴1万亿元人民币,美国补贴3200亿元人民币,中国补贴6000亿元人民币。日本政府还有更多的路要走。下一步,万亿日元规模的半导体基金,则是日本制造界和政府争取的目标。
供应链稳定,已经上升到国家的经济安全。这种产业分工的忧患意识,很少会出现在发达国家的议会厅里。芯片之战,以一己之力,确立了政府对市场干预的必要性。经此一役,传统认识正在被一扫而空,无论是宏观的政府有形之手,还是传统的管理理念。
而在企业经营层面,由日本丰田实践而确立的日本制造方式:零库存,其理论根基正在经受自从上个世纪90年代创立以来最危险的一次晃动。彼时,麻省理工学院Womach教授撰写的《精益生产方式——改变世界的机器》,以及美国密西根大学Liker的《丰田模式》,两本畅销书开创了日本制造优越性的赞歌,在美国和全球引发了深度的模仿。这次“芯片荒”,以及集装箱的短缺,精益制造的零库存,在非常时间之下,简直不堪一击。谁能抢下足够多的芯片,谁就是市场上的王者。连苹果这样不可一世的电子巨头,都要慎着芯片用,把芯片从iPad尽量多地转向利润更大的手机。
而这场“抢粮食”的最早信号,发生在2018年年底。嗅觉灵敏的华为疯狂抢货,四处购买零部件。这一非凡的行动,堪称供应链上的敦刻尔克大撤退,为自己后续的保卫战,留下了宝贵的时间。而2019年5月16日,美国正式制裁华为。备战备荒的时间超前性,超越了简单的经济性。这简直就是一场供应链攻防战。用战争的残酷性和调兵遣将,来看待供应链的重新分配问题,将是一个有用的视角。
地缘制造,与供应链攻防战密切相关。它会使得区位的科技优势和供应链制造能力重新组合,以便发挥更大的作用,资本的力量会在技术和人才之上形成强势叠加。而技术联盟,则会形成更加有针对性的战略合作。这种交织在一起的针对性选项,已经远远不是传统的禁运清单(如限制国外特定技术流向中国的瓦格纳协议)所能够表达。
地缘制造对于企业而言,是一个并不情愿的局面。处在一个有机体的血管末梢,追逐利润最大化的企业家可以说是地缘制造的受害者。全球化受到了某种伤害,而企业家必须出招,必须学会仓促应对。
日本政府打算为索尼一家公司,提供40亿美元的补贴,这可谓石破天惊之举。台积电在日本撕开了一个全新的口子,就像架设了一道新的望远镜。由此望过去,宇宙满天繁星的运转,有了更深刻的转变。而全球供应链的运行机制,自此大不相同。
地缘制造呈现了国家意志、产业变迁和企业家雄心三种不同的力量的交织。力量的源泉不变,但受力面将会大有不同,将已经确立秩序的全球制造星球,呈现新的形状。
中国制造企业,将如何应对?不妨可以将全球制造格局分为长中短三个周期来看。长周期是国家较量,中周期是产业形态的弯曲和产业板块的重塑,而短周期则是企业家需要做的事情,积极迎接全力的制造统治力法则。理清楚这三个周期中的十大问题,就可以更好地理解中国制造的高质量可持续发展之路。
图1 长中短周期的十个问题
文 | 林雪萍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知识自动化”(ID:zhishipai),原文首发于2021年11月10日,原标题为《林雪萍 | 中国制造十问 (1.4万字)》,不代表智库观点。
1
是否遭遇到了全球化逆流?
长周期涉及到三个问题,分别是国际化逆流、国内消费形势和全球供应链正在酝酿的新形态。
中国从2001年加入WTO以来,国际化一路顺风顺水,国运昌盛。但这两年受到了一定的阻力。然而,值得识别的是,这个阻力不是全球化的阻力,而只是国际化的阻力。
全球化是以子系统与大系统之间的关系看问题,表达了“我是你们”;而国际化则是以平行系统之间的关系,表达了“我和你们”。尽管有地缘制造,但却并非否定了全球化分工的存在。全球化依然势不可挡,但毫无疑问,国际化逆流已经长出与众不同的尖角。每个国家都在盘算自家制造的安全性和更大的利己性,这使得国际化与全球化的差异性开始变大。
图2 全球化与国际化的不同
供应链的流动性受阻,就是国际化逆流的最明显表现,很多国家强调制造的安全性。其实供应链的弹性和安全性,一直是美国国防部最关心的问题。美国没有工信部这样统抓工业的部委,而是通过国防部、能源部和商务部联合推进。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美国艾森豪威尔总统在离职时提醒美国要警惕的军工复合体,反而得到了发扬光大。美国工业的发展就是以军促民、军民两用,各种民工技术从军工、从航空航天开始分级扩散。因此美国国防部最为关心基础工业体系,是否能够有效支撑美国国防工业的要求。十几年来,每年都会出台一个美国制造供应链弹性的报告。近两年,这种威胁论更加明显,而且采取的行动也要比以前严厉得多。这跟美国政府的各种制裁,叠加在一起。
然而,在2021年10月美国财政部对过去一年制裁情况的回顾报告中,发现制裁并不是特别有效。制裁案例已经累计12000例(包括已撤销的3000例),力度大幅度增加,但从贸易角度看,对中国的依赖并没有减少。
与此同时,美国希望拉着盟友一起打压,而盟友也是半信半疑。
美国在经济上对中国一个大棒子打下来,并不是那么有效;而带着胡萝卜四处招摇,也不是那么有效。
图3 《美国财政部制裁评估报告2021》
图4 现有制裁实例
大国有大棒和胡萝卜挥舞,意在重振制造业,打压外部供应链;而小国只有原料资源,可出的牌张有限。但二者的情况,并无太大的不同。
东南亚国家这几年在制造快速崛起,形成不可忽视的地缘制造。越南自不必说,跟墨西哥一样,作为两个最大经济体的邻居,充分享受着地缘制造的红利。而原材料资源丰富的印尼,也在考虑如何把锅盖子按得再紧一些,隆隆向上的蒸汽最好都留在锅里。印尼是全球最大的棕榈油出口国(马拉西亚次之),也是锂电池发展所必不可少的优质镍土矿的大户。印尼政府,正在考虑所有的原材料都不出口——所有的大宗商品。如果其他国家想利用这些资源加工,那就到印尼来投资,在本地设厂。丰田两年前就开始在印尼投资20亿美元,发展新能源汽车。而韩国LG集团则签订了一份上百亿美元的电池投资协议,其中规定用于镍矿中至少有70%必须在印尼进行加工。而上通五菱早已经在印尼深扎根基,开设了128家经销门店。在东南亚的地盘上,日本汽车耕耘多年;美国品牌撤了,德国品牌撤了,而中国汽车反而开始凭借电动车的优势逆向杀进去。地缘制造已经让各国都想着一定要把制造握在自己的手里,印尼可能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工业基础设施能否消化这些原材料。但对于企业家而言,要享受印尼的优质自然原材料,和甜美的阳光,就必须深入印尼市场,与本地政府合作。地缘制造,就像两把过招的宝剑,正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如果说,美国成熟而现实的政治家,已经发现中美全面脱钩是不可能成立的。于是美国精英也在提“有限脱钩”,将科技输出限制在有限的领域。其实有限制裁方式,也不太成立,容易像飞出去的旋镖,有可能会折回来伤到自己。
美国商务部10月下旬披露的文件显示,尽管处在美方断供名单中,华为、中芯国际这两家公司,从2020年11月到今年4月期间,仍然得到了美国政府部门签发的大量许可证,价值超过千亿美元。给华为供货的美国供应商,许可证授权合同达到了610亿美元,而中芯国际则得到了另外420亿美元。即使是在黑剑之下的华为,美国企业的申请通过率也达到了近70%。日子也没有那么糟糕。因为如果美国政府下手太重,这些订单就可能转向日本、欧洲等供应商。这是美国商务部最不情愿看到的,这也是美国议员一直想推动非常具体的断供清单,迟迟不被商务部接受的原因。
图5 中美联合申请专利占中国全部合作专利的比例(Source:中国财经40人论坛,徐奇渊等)
不仅仅表现在商品的交易,专利也受影响。这两年,中美的合作专利急剧下降,但是这些合作专利,实际上都被日本、德国、法国消化了。世界制造与中国制造的全球化合作意愿,仍然非常强烈地存在。美国如果寻求有限脱钩,很多利润就会转移到其他国家。中国或见损害,盟友获利更大,而美国则歉收巨大,这是美国企业家最担心的地方。
2
高品质消费是不是全部?
回头看长周期的第二个问题,就是国内的消费形势变化。
中国高质量的发展很容易被误解成“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但其实这只是高质量发展的一条明线。最典型的是要有像日本一样的压力锅,或者德国双立人一样的厨具。
还有一条暗线,跟“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相关。那就是高质量消费,需要同时带动整个上游供应链的升级。这是消费者、品牌制造商和上游供应链三家合力的局面。
消费者的品牌口味正在发生变化,对国货产生了更大的包容度。阿迪达斯今年上半年的年报显示,尽管在全球都是增长,但在中国却是下降的。阿迪达斯的CEO为此感慨道,中国人的品牌观已经变了。言外之意,国人对国货品牌有了更高的趋同度。这在很多层面都能看到,近两年迅速崛起的元气森林饮料,也在试图挑战可口可乐的年轻人大本营。而在4月份上海车展,最引人注目的展台是上通五菱为年轻人准备的敞篷车、长城汽车厂的硬派越野车坦克,而传统的BBA车辆则不再是最重要的霸屏角色。
这背后有一个关键性的消费者群体。Z世代的消费观正在变得强大。这批1995年以后出生的年轻人,品牌观跟传统消费人群有着很大的不同。60后、70后从贫穷年代走过来的人,对国外品牌反而更容易有一种报复性的迷恋;而现在的年轻人则更容易受情绪化的社群和意见领袖所吸引。得年轻者得未来天下。
既然消费者对中国的品牌不会无动于衷,那么品牌制造商自然不能无为而治;而更上游的供应链,则不可无足轻重。
中国从2009年开始电动汽车的规划,在全球都是抢先一步,为现在奠定了一个非常好的先发优势。这使得“蔚小理”三大造车新势力可以迅速崛起。而同步发展的动力电池,则为中国的装备制造,带来了巨大的发展机会。以前合资公司的汽车厂的产线设备都是由外方直接采购,根本没有中国制造商的白名单机会。而现在动力电池如宁德时代、比亚迪的自主采购,使得中国激光装备迅速杀出一条血路。中国激光在过去经历了黄金十年的发展,形成了全链条的全面突破,占据全球近60%的市场。全世界的激光玩家,都必须看住中国市场。而激光加工的发展,正是靠着动力电池、光伏、消费电子等这些国内大发展的行业。
从高品质消费开始,中国制造呈现联动式突围。从消费者端,到品牌制造商,到装备制造商,完成了全链突破。
这是中国制造供应链全新生产的弯月牙,它的长大,需要的只是时间。
3
供应链形态,分工还是垂直整合?
那么,供应链的形态,是否会出现新的变化。答案是肯定的。一辆汽车,最早是机械主宰,然后进入电气控制,现在进入软件定义时代。一辆车的价格,在1995年,软件价值占比不到5%。到了2010年,这个比例是15%。再到2025年,软件占比将达到25%。它所前进的每一步,都是从机械价值占比所夺取过来的。这就是为什么无论是大众汽车还是宝马,都想变成一个软件公司。这不是追赶时髦,而是利润之争。
换个角度看,汽车已经变成一个大号手机,代工模式会变得非常常见。整个制造系统,将发生巨变。
汽车的制造系统,是所有能够影响人类生存方式中最为出色的一种。
上个世纪初,福特先生在胭脂河的工厂是一个超级的工厂,彼时有20多万人,从煤炭,到底盘,甚至到肥皂都能自己做。1908年这一年的光芒好像是属于福特,他以一己之力,让流水线模式成为美国制造系统的象征。然而这样的历史传奇并不公平,因为这一年它还需要分出时代奖章的另一半,送给杜兰特先生:这一年他以别克汽车为基础创立了通用汽车。福特是集权的象征,单一的T型车大生产不仅创造了汽车的神话,更是创造了一个丰满的中层阶级;而杜兰特则是分权的首创者,呈现了多元化和分布式制造。两种不同的生产哲学开始各自行走,福特首先占了上风,而当T型车再也无法独占鳌头的时候,汽车发展史的转折点就开始出现了。杜兰特的通用汽车迅速成为美国汽车界的老大,足以证明多品牌更加符合不同人的口味。加上其他的德国大众、日本丰田的努力,全球化分工已经豁然开朗。
然而最近这几年电动汽车呈现了全新的价值取向。电池更像是领导者。即使是天下第一强势的苹果,在制造苹果汽车的时候,都无法让宁德时代、比亚迪屈服而在美国建立工厂。大众、宝马、通用都会发现,他们需要向电池制造商适度地弯腰。上海大众汽车,面对宁德时代“骄横”的付款条件,也是无可奈何。于是汽车制造商开始纷纷跟电池厂合作,采用不同的方式进行结盟——如果不是巴结。芯片更是如此。主机厂向零部件厂商示好,这是汽车百年历史从未有过的现象。
有限的垂直化整合,开始抬头。
特斯拉在自己工厂里面的制造方式,跟奥迪、大众等完全不一样。传统汽车厂,会把所有产线交给集成商去做。而特斯拉则不同,它会自己去研究机器,自行购买,然后只把产线的集成交给自动化集成商,做增值那部分。换言之,特斯拉对机器的理解,远远胜于那些造车老前辈。所以,千万不要把特斯拉看成一个汽车品牌公司,特斯拉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超级制造巨头。事实上,特斯拉在过去5年发生的8次并购,基本上全跟自动化工程有关。如今它的市值,已经轻松突破万亿美元,背后有着深刻的制造逻辑。一个伟大的公司,可以塑造一个时代的制造系统。
考虑到很多汽车企业进军零部件或考虑自动驾驶,垂直整合的步伐正在加速。
未来最令人震撼的产业形态,一定来自汽车。在这里,根本分不清楚敌友,福特与大众联盟、本田与通用结盟、大众与华为合资,这些没有边界的事情,会屡屡发生。而360要造车、富士康要造车,不过表明了汽车产业新形态正处在欣快而焦虑的成长青春期。
制造形态带动的变化,将会重塑供应链的格局。这对于认识制造的长周期,是非常有帮助的。
4
中国制造要优先发展战略新兴产业?
来到制造的中周期,第一重要的是看产业生命的新陈代谢。高质量的可持续发展,不要总把目标瞄准战略新兴产业,因为中国制造的根基,还是扎在传统制造。先进制造和传统制造不过是一个时间的反函数,昨天的传统制造就是今天先进制造的根基,而今日之先进制造则是明日传统制造之源。
传统制造,才是先进制造的根基。
纺织是不是传统制造行业?现在美国先进制造正考虑把电子、芯片做到衣服里。这样电子服装既能发电,又能通讯,这才是真正的高科技。美国高端的制造创新,就是一方面研究这样的智能纤维,一方面要同时给出实现电子衣服的制造系统。
中国作为一个制造大国而不是制造强国,一点都不丢人,也不值得气馁。中国的传统制造,逐步走向先进制造,就是金字塔,一层一层地垒上去的。从低端制造到发展先进制造,这是自然规律。水往低处流,逐渐积累,大水漫金山。
反过来则不同。比如美国正在大力发展先进制造,想把半导体制造都搬回美国。真的可行吗?即使把台积电、英特尔、三星的先进制程放到美国,但它后端的封装、测试还是在亚洲。这个根是拔不掉的。加工好的芯片再运回亚洲做封装,很难大规模普及。高端制造,如果满地去找配套的低端制造,那是非常难的。水往高处走,高处不胜寒。
高质量发展,就是要给传统制造插上新翅膀。在这次中美贸易战的较量中,中方是保卫战,谈不上胜利,但是也没有大败。而美国制裁中国,现在则有点山穷水尽的地步。
中国如何顶住了炮火?
不是靠高科技,靠的正是传统制造基本面。不妨直率一点说,中国的高科技制造,至少在当下,其实是顶不住攻防战的炮火。
更好地理解传统制造的提升,对于理解中国制造的跃迁,是非常重要的。
美国汽车领袖艾柯卡,为什么会成为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民族英雄?一方面他在福特创造了巨额财富,被称为美国经济型跑车的“野马之父”;在意外被亨利·福特二世解聘之后,他临危受命,让濒临破产边缘的克莱斯勒,重新焕发青春。另外一方面,则是他对日本制造的强硬态度,或者他对美国传统制造的拯救,有着领先同时代的政治家和华尔街的认识。
早在1984年,艾柯卡就意识到,基础制造与高端制造相辅相成。在常年跟日本汽车界竞争的过程中,艾柯卡非常警惕日本会把美国基础制造掏空,因为没有底特律就没有硅谷。艾柯卡认为,光靠高科技挽救不了美国,必须跟基础制造放在一起。电脑行业的三大用户(国防部除外),就是三大汽车制造商:通用、福特和克莱斯勒。如果关了基础工业之门,就等于封住了硅片市场。艾柯卡已经意识到,不能牺牲基础工业,去发展高科技,而必须使二者共同发展。当时美国传统制造,正在受到日本的侵蚀。铁锈的味道刚刚出现,这位说话直率的意大利裔美国人,已经闻到了这股气味。一直在为产业政策辩护的艾柯卡,也向里根总统和美国国会大声疾呼,美国国家需要一个合理的产业政策,可惜无人倾听。今天美国对中国制造有着更加凶险的要求,但这场争端的根源,却是在五十年前,由日本制造而发起。
现在中国传统制造需要有重新的认识。例如,很多省将压铸制造归到落后产能。锻压、铸造一向被认为是傻黑粗的高耗能高污染的低端产能,很容易进入到负面清单目录。
然而特斯拉并不这么想,它采用了独树一帜的压铸一体化工艺,进行车后身的铝合金制造。它需要用6000吨的压力机来实现这一点。于是,高吨位的压铸机,成为行业里的香饽饽。力劲集团立刻身家百倍,而海天等也迅速向8000吨挺进。制造新工艺,会拉动传统装备脱胎换骨,让人无法辨认。因此,用简单的认知,来区分传统制造,很容易陷入歧途。
国资委在819文件里谈到国有企业的担当和科技创新,首当其冲的是工业母机,第二才是芯片。这也导致工业母机,这个概念一下子颇受资本的追捧。很多人都火急火燎地去查找“工业母机”到底是什么。
实际上,除了机床之外,工业母机也应该包含“铸、锻、焊、热、表”这些最常规的工艺。一一翻过去,传统制造里面全是高科技。先进制造与传统制造并不分家。
5
一味追求专精特新吗?
中国制造需要多样化的出击。既要追求差异性,也不要怕低级战术。
现在举国上下,都在推崇德国隐形冠军的模式。隐形冠军是德国西蒙提出来的一种德国中小企业发展模式,就是寻求在非常细小的领域做到全球领先。专精特新就是与隐形冠军对应而来。在中国,它甚至隐含地指向了卡脖子的反卡前哨。
实际上,不能把“专精特新”用一种情绪性的色彩定义成民族制造的英雄。对中国这样多元多层次的制造大国来讲,专精特新只能是一个阶段性的过渡性策略。因为只要一家技术突破了,必然会涌进更多的企业,很难成为想象中的少量隐形冠军。这意味着,德国隐形冠军的模式,对中国未必适合。西蒙所定义的隐形冠军,基本都是全球化布局。因为只有放在全球化的大池子里,才能养活一个国家(如德国)的隐形冠军。如果去掉全球化的出口通道,把德国制造压缩在德国8000万人口的市场里,这些隐形冠军可能立刻就会窒息。
而在中国,专精特新企业,很少有着全球化的格局。这真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专精特新意味着稀缺,它在拔河绳上的另一端,就是中国制造最常见的红海舰队:同质化竞争。
这通常被看成是内卷,一种低级幼稚的战术,一种不顾道义的内讧。批评声一片。
然而,内卷并不可怕,或者怕也没有用,它是有限资源、有限市场的必然产物。僧多粥少的结果,就是内卷。然而,这个符合市场法则,熬不住的倒下,熬得住的就是胜利者,是下游的发动机。企业家精神就德鲁克称为一种野兽的精神,本质就是你死我活,这就是市场竞争法则。
所以凡是官方一起鉴定的价格,基本都会失效。
再看中国的激光产业,大概有一千亿元的产值,就有近30家上市公司,还有十多家正在排队的路上。这个行业的技术脉络很清楚,一望而知,都跟某些公司某些人有渊源。从结果看,就是一个高度内卷的行业。但是中国激光,也是在发生高度进化。全球激光看中国,中国激光看汉深(武汉和深圳)。下游装备很发达,如大族、利亨元、帝尔在PCB板、动力电池和光伏领域,深耕壕沟;而中游的激光器如武汉锐科、深圳创鑫、上海光惠都逼得美国老牌企业IPG节节退缩;而最上游的光学晶体如福建福晶、特种光纤如长飞,也是能打能战。整个激光器行业,呈现出一碗水端平的态势,并无太大的短板。一个内卷的行业,不影响一边剧烈竞争,一边不断进化。
如果把时间周期放开,内卷也是一种自我进化。从产业角度看,红海竞争不过是寻找下一个更低的经济平衡点而已。
专精特新是一种自我优化的结果,低级战术内卷也是一种相互净化,同样值得尊敬,中国制造需要多元化的包容。
6
低利润,是否能可持续发展?
中国制造的确呈现了低利润的特点,但这也并不影响可持续发展。
反过来去看高毛利的企业,它往往来自一个不均衡的产业形态。机床作为重要的工业母机,它需要一种规划刀具路径的CAM软件。很多厉害的机床厂家都会自己来开发,如中国机床界的一个传奇——北京精雕机床,一直靠精通CAM软件而让机床闪闪发光。然而全球各种CAM软件的图形内核算法,基本都被两家公司所垄断,最主要的一家就是德国的ModuleWorks。就在如此狭窄的领域、针尖大的空间,这家公司居然有200多人,基本都是开发人员,几乎没有销售人员。这样的企业,自然可以享受到60%的利润。
这听起来像是一种过于失衡的行业形态。换成更大的行业,如中国的工程机械、仪器仪表行业,虽有近万亿元的产值,但利润上不去,因为高利润都被日本、美国或者德国制造拿走了。这中间有一个关键性的代差优势。日本的液压机械、仪表等内部的电路板,基本上都是上个世纪80年代的型号。那是最早的机电一体化时做的芯片和控制电路。但是,只要中国搞不清楚,日本、德国就能稳稳当当地吃代差毛利。第二代、第三代的控制电路板早就研制好了,但是既然中国没有攻破,那他们也没有必要去采用新技术。全球传感器老大日本基恩士,是日本股市的常青树。它的创始人,成为日本最富有的人,超过优衣库的老板柳井正和软银的孙正义。基恩士像一个土财主一样,最喜欢囤积的就是现金。现金过于充裕,但研发比例很低,不超过8%。奥秘何在?就是保持技术代差,而非追求绝对领先,形成国别制造之间的利润剪刀差。
所以说,要想改变低利润的现状,需要的仍然是时间。可持续发展并不排斥低利润。只要有利润,无论多低,它都是燎原星火。低利润制造,是第一波松土者;而更高的利润,则可能是第二波。中国现在是汽车动力电池大国,这片土壤最早是来自消费电子的手机电池。昔日的飞毛腿品牌,扛起中国手机电池的半边天。现在飞毛腿可能已经跑不动了,但也有70亿元的产值。最重要的是,它为产业的横向漂移,留下了大量的人才。一个飞毛腿手机电池弯下腰,百十个飞毛腿汽车电池昂起头。这个过程,就是知识流动、重新开花的结果。可持续的发展,极有可能以一种接棒式的行为,实现产业的延续。
7
制造升级,有哪些新变量?
从中国制造的中周期来看,跟以前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三个新变量,有两个是线性的。
首先是用户需求的反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下游用户会对国产制造商,流露出精心培育的心思。甚至是国企,也在小心地张开双手,去拥抱国产品牌制造商。只有用户工厂,把车间现场、工艺经验开放给上游供应链,上游制造商才能得到快速的进步。
第二个变量则是产业资本。只要能把产业的门道说清楚,资本就会蜂拥而至。资本其实也是技术盲,也会盲目跟风。国资委819文件出来之后,不管工业母机是什么,整个机床行业的股票全部大涨。像目前大热的工业软件,哪怕是只有上千万元的收入,也会受到投资公司热烈的追捧。对于苦日子过惯了的工业软件界而言,这真是一段令人热泪盈眶的日子。这也说明,任何一个产业都需要一种音量,让外部人听得见这个行业的未来。只要能让资本能听得懂,就有周旋的空间。每个行业要发出正确的求偶信号,要有人为行业代言,并注入正能量,这个行业就会更多的资本注入。
最后一个变量是基础研究的外溢。创新,是要有技术来源的,戏法变到最后还是要看眼疾手快的基本功。基础研究的焦点,又会回到大学院所,回到产学研。但过去多年来,这条技术路径从来就是麻球一团,需要来一次系统性的修复。这是制造之外的功夫,可以看成非线性的变量,投入很多钱也不一定管用。而前面两个则更像是线性变量,付出更多,收入更多。
8
如何认识数字化转型?
现在来到了短周期。这是企业家完全可以有所作为的主战场。通过长周期能看到一个时代的制造格局,在中周期能看到一个产业的更新换代,而到了短周期,就是企业家自己的舞台。
数字化转型是无法躲开的选择。
要理解数字化转型,可以从了解工业软件的逻辑开始。机械产品,进化到机电一体化,再到现在的机电软一体化,整个工业品进化逻辑,通过软件的透镜,会更容易理解。
在软件对制造的影响越来越大的时候,中国企业家的技术能力,会出现一个力不从心的断层。从一个机械工程师,过渡到一个机电工程师不难;但从一个机电工程师,想要成为一个软件工程师,则要难得多。这是有技术代沟,绝不是自发能交接过去的。这也意味着,一个企业必须从顶层开始,补齐软件的能力。
齐刷刷向软件行业进军,这种场面在各个领域都不罕见。全球十大医疗器械厂商,都在非常明确地制定数字化转型的战略。无论是排名第一的美敦力,还是紧随其后的强生和雅培,这些1000亿美元收入的企业,都在大张旗鼓地深度布局远程手术、数字化护理等。而这种战略的核心,无一例外都是通过收购软件公司来实现。要知道,在这个利润丰厚的医疗器械行业,存量资金大约有5000亿美元保持着流动性,软件的并购将是一个巨大的盛宴。
图6 数字化转型的十面红旗
而数字化转型,可以不拘一格,从多个角度出发(参见:已发文章《数字化转型的十面红旗》)。从商业模式来讲,可以从开拓订单和关爱客户入手;而从社会环境的角度看,合规和去碳则是必须要做的。就双碳战略而言,早日去碳反而成为一种碳金竞争力。
数字化转型的罗盘,总是要转起来,应时而动,量力而行。这是短周期需要确立的雄心。
9
质量思维过时了吗?
质量是中国的老生常谈问题,但这个题目就像是加了太多卤水的豆腐脑,被点死了。每人都在谈论,每人都在按以前的节奏办事。
然而,随着长周期和中周期的叠加,质量已经变成一个战略性问题。如果细看过去,所有的中国制造,只有四个问题:第一是造得不够快,比如飞机有市场,但现在美国波音一个月制造54架,而中国ARJ一年也就造几十架,太慢了;这还是幸福的事情。第二是造得不够准,根本不知道用户要什么,这是产能过剩的祸根。第三是造得不够好,质量不过关;第四就是造得不够格,根本就造不出来,如14纳米的光刻机。这些问题,70%以上都跟质量有关系。所以扭住质量这个牛鼻子,就能解决中国制造的大部分困惑。
因此,虽然是老话题,然而企业家还是要抖擞精神,看清楚“质量”这个老对手,重新建立质量思路,形成“新质量思维”。
新质量思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在质量体系中,把用户加进来,在功能之外,充分考虑用户的体验。体验质量的崛起,让用户不再是工厂边界之外的最远端,而是在工厂里面的设计和制造的约束因素。
扬州扬集镇是中国的牙刷之都,中国酒店80%的牙刷都是这里制造。但是,当一家年轻的初创公司,重新设计一把牙刷的时候,扬集镇没有一家能够制造。这家公司不得不去求助于河北一家做高端牙刷的代工厂,不得不跑到日本东丽去寻求牙刷上的每一根刷丝。这家企业,对牙刷的质量,进行了重新的定义,它贴近人们护理牙龈的需要,从而定义出一种又软(不擦伤)又韧(不折弯)的牙刷。
这把牙刷大获成功,成为人们牙刷的新宠。
实际上,身边的每一个产品,都可以从体验的角度,重新定义。我们需要重新发明每一只轮子。
丰田汽车美国研究院院长前两天在美国路透社峰会上说,不是每个人都需要电动车。而且,丰田老大丰田章男也一直在攻击日本政府在电动化上走得太慢。这三年中,可以听得到丰田一直在抱怨;然而也就是在这三年中,上通五菱的电动车,则在迅速迭代,其中的一个车型宏光Mini上市一年多,销售量达到40多万台,当前每月销量四万多台,狂扫全球排行榜。全中国卖得最好的车就是这款宏光Mini,现在已经进化到NANO定制车。在丰田抱怨的三年,上通五菱已经进化了6代。上通五菱面对用户的体验质量,已经抓住了年轻人的心。
美国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民族英雄——克莱斯勒总裁艾柯卡,一直在强调年轻用户的重要性,包括他以前担任福特总裁的时光。艾柯卡被称为“野马之父”,因为它为年轻人打造一个经济型的跑车:野马。
历史很容易复制,经典很容易致敬。上通五菱在将用户置入整个设计和制造之上的时候,体验质量成为它脱颖而出的战略利器。
新质量思维,值得每个企业家,在短时间内重置观念。就像电脑重启,很多旧的缓存(网页Cookie)、过时的认识,都需要清除掉。质量,已经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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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商需要什么样的供应链?
毫无疑问,中国制造现在要从单打独斗,走向联手。然而中国制造,长时间以来,就困在微笑曲线的陷阱之中,感觉中国制造就是处于最下端。但是,如此简单的曲线,掩盖了实际伙伴之间的合作关系。中国制造需要走向一种“灰度创新”,制造界的价值并不是微笑曲线的一个单线条,而是类似兔耳朵一样的重叠区域。在这由几个组织之间共同合作而形成的灰度区域里,知识跨组织流动,创新是以混合的形式发生的。对于制造型企业,并非只有“源头创新”、“设计创新”、专利等,在工厂现场,通过与上游的设计,以及下游的用户,可以紧密地结合起来。
图7 灰度创新的兔耳朵曲线
在工业发达的国家,许多初创企业尽管有着良好的源头创新,但由于制造环节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在还没有来得及积累足够用户的时候,就可能已经夭折在创业途中。而中国制造广泛而多样化的土壤,则为此提供了孵化创新技术的大量可能。光伏就是这样的例子。中国已经成为全球光伏的王者,2020年全球TOP10组件企业,前10名中国占了9家。为什么美国发明了光伏技术,最后却在光伏产业上,收获寥寥?这要从国际供应链的大格局来看。光伏产业的加工,其实跟半导体很类似。半导体的工艺加工,主要集中在亚太;硅材料也主要集中在东亚。这意味着,跟光伏关联的产业,基本都转移到东亚地区。而德国、美国等一些原本光伏产业发展还不错的国家,尽管在某些细分技术还有优势,但是由于制造技术的配套不足,不具备大规模发展的产业基础。
这就是制造工厂,与设计、与用户,可以产生强大连接力量。从而催生出一种联合式的创新。这种一种结合部的创新,制造企业与上下游的联合创新,处在一个交叉地带。它位于企业之间的结合部,呈现了灰度特征。
高质量发展需要重新思考供应链的伙伴关系。作为企业家,需要有更好的包容和合作态度,与供应商一起打造新型伙伴主义。
图8 智能制造要向传统消耗开刀
智能制造不一定全是智能和大数据的事情,也要学会向传统制造损耗的每个百分点开刀。中国工程机械厂家,在全球Top15里面占4家。但实际上存在很多问题,比如整机系统效率与国外差距很大,层层“漏气”。中国行走机械还处在传统液压流量控制,而国外已经进入电子液压的压力控制。控制好基础,就上了一个大台阶。全球第一的卡特彼勒、液压先锋博世都已经进入到电子电控的局面,但是中国还迟迟没有完成。然而要完成这样的事情,对任何一家企业,无论是主机厂、液压厂,或者是电子配件,都是力不从心。唯有联合,把面向对象的仿真、运动控制、主机、液压厂绑定在一起,甚至考虑5G的优势,以一种打群架的方式,才能真正迎头赶上。
重新思考伙伴的力量,借助于供应链的联动能力,打造新型伙伴,是企业家在短周期内值得审视的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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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记:从最挣钱到最花钱
从长周期来看,全球供应链的流动性正在人为受阻,供应链攻防战在地缘制造中开始发挥作用。如果说以前是基于经济驱动,那么现在则不完全是,而且区位之间有攻防对垒。而供应链的组合形态,也在呈现新的局面。
从中周期来看,核心问题是产业的新陈代谢,吐故纳新,传统制造的熠熠生彩,和多样化的面貌,是一个高质量发展的亮点。即使是不可避免的低利润,也自有缓慢成长的积累机制。
而从短周期来看,这是企业家最能把握和决定的。数字化转型、新质量思维,以及跟供应链的联合创新,成为应对制造大变局的有效手段。
中国制造的当下,正是三个周期的叠加。对企业家而言,长周期来看,需要登高望远,看到格局;中周期则是围绕产业,要正点上车;短周期则需要挥起鞭子抽自己,重新拷打发展思维,对数字化、新质量、伙伴关系等有一个重新的认识。
从2001年加入WTO以来的20年,中国制造给国家创造了大量的外汇,从这个意义来讲,中国制造是一个最挣钱的行业。但面向未来20年,中国制造将会成为一个最花钱的行业,从而挺近中高端制造。
我们正在迎来中国制造的历史性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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