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陶宛在恐惧什么？

近日，曾声称“坚持只有一个中国”的立陶宛政府，不顾中方强烈反对和多次劝阻，批准台湾当局设立所谓“驻立陶宛台湾代表处”。

据中国台湾网消息，11月28日，由波罗的海三国议员组成的“窜访团”抵达台湾，计划参加由民进党当局组织的一个论坛。

2021年2月16日，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立陶宛总统府。图｜新华社

实际上，这个现在领土约6.5万平方公里、人口约300万的小国，自诞生伊始就与“阴谋”“背叛”这样的词汇紧密相关。在不到800年的历史里，不断的背叛与被报复，似乎成了立陶宛逃不出的梦魇，使其恐惧、使其继续首鼠两端……

文 | 千里岩

编辑 | 李雪 瞭望智库

13世纪以前，立陶宛在全世界都没什么存在感——除了维京人做各种有本钱、没本钱的生意时候经常路过，只有传教士对这里感兴趣。这里必须说明的是，那时的传教并非只是嘴上说说而已，都得顶盔掼甲骑上马拿着长矛和刀剑来办。

面对气势汹汹的武装传教士“利沃尼亚圣剑骑士团”，立陶宛的“公爵”们一起签了一个共同对抗外来入侵的条约。从这份“投名状”显示出的信息来看，当时的立陶宛有二十多个“公爵”，里边还有五个“大公”，明道加斯是其中之一。

然而，他通过联姻、结盟、下毒、暗杀，狠狠地收拾了自己的侄子和妹夫们（他们也是“公爵”），基本控制了立陶宛地区，搞得人人自危。当年那些誓死不信基督教、一起抗击“利沃尼亚骑士团”的侄子们和妹夫们，不得不跑去投奔教廷、跟骑士团结盟，从而在明道加斯的“黑手”之下谋求生存。

这样一来，明道加斯腹背受敌。

按照一般人的思路，要么抵抗到底，要么重新拉拢自己的亲属、稳定局势。然而，这位阴谋家直接向教皇英诺森三世表示：我也要入教！

此时，蒙古人发动了西征。虽然其主力在打匈牙利、来波兰的只是一个分支部队，但是仍打到波兰全军覆没，整个欧洲都在颤抖。

面对更强的敌人，英诺森三世对这个宣誓效忠的往日的敌人表示欢迎。当然，为了骑士团和那几个先入教的立陶宛贵族的面子，他劝明道加斯交出了一些地盘，后者欣然应允——反正刚打下来的立陶宛西部土地也不那么稳固。

于是，1253年，教皇给明道加斯“立陶宛国王”的身份“盖了章”。

那时的欧洲，不管是经过教皇认证的“公爵”，还是靠打仗让“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封的“公爵”，绝大多数都是文盲。教会马上派来主教，给立陶宛建立起来贵族法院、行政机构和外交机构，甚至发行了法定货币。

立陶宛终于成了一个国家。

当上了国王的明道加斯，要开始他的下一步计划了。这时，武装传教的“利沃尼亚骑士团”在立陶宛的土地上横征暴敛，弄得民怨沸腾。他判断这是一个扫清异己势力、一统立陶宛的良机。

问题来了，在已经皈依基督教的情况下，去打教皇的亲近势力“骑士团”是大罪。不过，这点小事自然难不住明道加斯——叛教不就行了么！就这样，1260年前后，他反出基督教，转身继续信以前的多神教去了。

此公诡计多端，尤其善于见风使舵，本着不要把全部赌注押在一个局上的原则，带着两个大儿子进了天主教，却派小儿子入了东正教。他还深谙“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他虽然叛出教门，不过，非但没有对立陶宛教会赶尽杀绝，还让他们自由传教。

在有利的情况下打、不利的情况下投奔教会，于是，后来几任教皇对他的记载都是这种画风：

“这厮叛教成了异教徒”

“嗯，他好像还是能开窍的，迷途知返了”

……

凭借着上述本事，明道加斯在波罗的海东岸很是嚣张了一段时间，直到他干了一件缺德事——在妻子去世后，将身为有夫之妇的小姨子抢了过来。这一下，彻底惹恼了连襟、妹夫们和侄子们，还有个外甥，他们联合起来暗杀了教皇亲封的“立陶宛国王”。

明道加斯死了，1263年，时任教皇克莱蒙三世专门给他写了篇纪念文章，表示惋惜。

暗杀主谋被明道加斯的小儿子追着打，逃到了俄罗斯，火速将信仰从天主教切换到东正教，成为普斯科夫王公，甚至被东正教会封为这个城邦的“主保圣人”。

另外，为了争夺空出来的王位，上述谋杀者和死者那个入了东正教的小儿子打成了一团。最高统治者走马灯式换来换去，频繁程度让教皇应接不暇，索性让他们接茬当大公。

第一波“横跳”操作，似乎让立陶宛看到：关键时刻，拜大哥、抱紧所谓“普世价值”大腿的路子，是行得通的。

日落时分的立陶宛特拉凯城堡。图｜图虫创意

来自蒙古人建立的金帐汗国的压力，让欧洲各国喘不过气。因此，尽管立陶宛人继续当异教徒，教皇也没能力再搞一支“十字军”跑去算账。只有合并了“利沃尼亚骑士团”的“条顿骑士团”还在觊觎这块地盘。

继任的大公们，有的跟骑士团结盟，有的基本统一立陶宛之后转身跟骑士团抢地盘。

这样打来打去一百多年，随着蒙古人向欧洲扩张的势头渐弱，条顿骑士团得到了更多的来自教会的支持，收服了普鲁士人之后实力大增。在另一个方向，俄罗斯人从古基辅罗斯的废墟里慢慢地成长起来。

立陶宛大公雅盖沃（其母是俄罗斯人）同父异母弟安德烈基本上俄罗斯化了，跟着莫斯科公国混，对其兄的大公位置虎视眈眈。

雅盖沃决定跟鞑靼人结盟。不过，没多久他就发现了两件事：其一，鞑靼人连莫斯科公国都打不过，实力跟早前的蒙古人相差悬殊；其二，自己的叔叔也开始盘算大公的位置了。

怎么办？

他又使出了祖先的老招数——换条更粗的大腿抱，跑去找条顿骑士团。结果也如出一辙，1386年，雅盖沃入教，有了条顿骑士团的帮忙，很快收拾掉叔叔、坐稳了大公之位。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警报解除。

此时的条顿骑士团已经从传教“武僧团”升级，在普鲁士地区扎根搞了一个“修道会国”，并逐步世俗化（后来成为普鲁士公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对野心勃勃的雅盖沃而言无疑是一大威胁。

怎么办？

别忘了，明道加斯的扩张手段，除坑蒙拐骗和下毒、暗杀外，还有一招很有效——联姻。雅盖沃打算走这条低成本路线，给立陶宛找一个强援。

他看波兰就很合适。一方面，这个邻居比较强悍，1287年联合匈牙利打败了第二次入侵的蒙古人；另一方面，此时坐在波兰王位上的雅德维加是一位只有11岁的女王。娶了她，相当于赚了整个波兰。这笔买卖相当划算。

一番布局之后，“两周前还是异教徒”“像熊一样”的雅盖沃成功地拉拢到了人心，娶到波兰女王，并因此被天主教会认证为“波兰国王瓦迪斯瓦夫二世”。

立陶宛海滨。图｜图虫创意

事实证明，西方所谓“普世价值”也不过是谋得现实利益的幌子和遮羞布。

波兰国王兼立陶宛大公雅盖沃，在鞑靼人和条顿骑士团之间迎来送往，比如：偶尔跑去神圣罗马帝国“插一杠子”，捞点好处；为了让波兰人觉得他是自己人，他能把立陶宛大公的帽子暂时送给自己那个造反叔叔的儿子维陶塔斯……

有趣的是，这个侄子也喜欢造反，且行为方式与雅盖沃一个路数——信教、叛教、再信教。一个循环不够，就再来一个：

条顿骑士团帮忙，他就信教；

堂兄让出大公位置给他，就叛教；

1386年，跟他堂兄差不多同一时间再次入教；

4年后，维陶塔斯又把自己独生女嫁给了“约等于异教徒”的东正教教徒莫斯科大公瓦西里一世。

在上述过程中，波兰和立陶宛越来越紧密地结成了一个奇妙的联邦，从欧洲的“共主模式”（君主去对方国家兼任）到1569年7月1日签署了一个建立联邦的条约，从“共主邦联”变成了“共主联邦”。

波兰立陶宛王国（或者波兰王国-立陶宛联邦等）的建立让双方都过上了好日子，进入了所谓“黄金时代”。

不管是从国土还是从人口和经济规模来看，这个联合王国都是妥妥的欧洲头号强国，1683年，甚至还扮演了一把“欧洲救世主”的角色，在维也纳城下重创奥斯曼土耳其的西征大军，彻底叫停了奥斯曼帝国向西扩张的步伐。

当时，欧洲因为三十年战争打得满目疮痍。德意志各邦国损失了40%左右的人口，成年男子死掉一半；法国、西班牙、荷兰还有英国也是入不敷出。东边的俄罗斯也不轻松，一边跟金帐汗国死磕，另一边还得对付在三十年战争里崛起的瑞典。

为了平衡波兰贵族和立陶宛贵族之间的利益，联合王国建立之时开创性地搞了一套“民主宪政制度”。这就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罗马之后第一个民主宪政体制”的由来。

当时规定，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的国王，必须由“选举制”产生、从贵族里挑选，本国没有合适人选，外国贵族也行；在任期四年的议会里，议员也都是贵族，而且，每个议员都有“否决权”；议会颁布宪法规定，未经议会同意，国王无权颁布法律……

上述规则，按西方的价值标准来看，着实是相当“民主”。然而，这个联合王国就被这样的规矩“玩坏”了。

延续欧洲的传统，民主的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作为欧洲头等强国，不去欺负比自己弱小的国家，实在是说不过去。于是，他们接下来的努力方向是“镇俄平德”，有工夫再踹瑞典几脚、欺负一下乌克兰的哥萨克部落。

更厉害的是，这个联合王国还杀进莫斯科、把沙皇抓到华沙砍了脑袋，后来操纵拥立傀儡沙皇都不在话下，为了过把瘾，最后干脆抢了沙皇皇冠给自己戴上。

当然，按照一般历史规律，好日子过够了，苦日子就该来了。

西欧和中欧诸国慢慢从三十年战争的余烬中缓过气来，普鲁士一天天兴旺起来从公国升格成了王国；哈布斯堡家族靠着联姻，把“神圣罗马帝国”拼凑得七七八八。俄罗斯结束了留里克王朝末年的混乱，在罗曼诺夫家族的统治下重新崛起。

大家都憋着一股劲，要算旧账！

这时，波兰立陶宛王国内部乱成了一团。由于欺负乌克兰的哥萨克太甚，逼得他们跑去加入了沙皇俄国（是合并还是同盟，对于这个问题，乌克兰哥萨克首领赫梅利尼茨基跟沙俄签订的《佩列亚斯拉夫条约》一直有争议）。沙俄借此机会，果断决定大兵压境。

王国里的贵族们忙着在议会里吵架，却怎么也吵不出结果，因为每个人都有“否决权”，大伙扯来扯去，什么事情都定不下来。

强大的时候欺负别人，虚弱的时候就得被人欺负。这是欧洲历史铁律，无论是波兰还是立陶宛都逃不掉。

到1772年，俄罗斯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和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兵临城下，“神圣罗马帝国”趁火打劫。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基本成了被沙俄操纵的附庸。

1791年，被逼急了的贵族们终于想起了改革，起草《五三宪法》。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到1793年、1795年，俄、普、奥三国又搞了两次瓜分。按照三次瓜分方案，立陶宛全部和波兰大部都被纳入沙俄版图。

就这样，波兰和立陶宛从世界地图上消失了123年。

立陶宛考纳斯市政厅。图｜图虫创意

直到一战爆发，沙俄在短时间内丧师、失地、一溃千里，波兰和立陶宛被德国占领。不过，当时的德国实在忙不过来，对积极反俄的波兰和立陶宛民族主义者网开一面，没认真去管他们的各种为独立准备的活动。

一战后，德意志、沙俄还有奥匈三大帝国一起崩溃。革命后的苏俄还宣布了“民族自决原则”，波兰和立陶宛的民族主义者终于找到了机会独立。1918年2月，立陶宛宣布独立，成立共和国；年底，波兰成立共和国。

令人费解但不意外的是，立陶宛宣布成立共和国之后不到半年，就说自己应该是“立陶宛王国”；再过了半年，转头接着说自己是共和国。

次年1月，独立还不到3个月的波兰入侵立陶宛，也许想要恢复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的荣光。

作为对策，立陶宛火速建起了苏维埃政权。道理很简单，这样都在一个阵营，苏俄老大哥怎么也不能视而不见。于是，波兰被击退了。

注：2月，立陶宛和白俄罗斯联合组成立陶宛白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

远眺立陶宛维尔纽斯。图｜图虫创意

4月，波兰再次入侵，占领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并宣布立陶宛并入波兰。彼时，苏俄正忙着国内红军白军恶战，实在分不开身。结果，8月，立陶宛宣布自己还是独立的共和国。

1920年7月，苏俄承认立陶宛独立；8月，收复维尔纽斯并将其交还立陶宛；10月，苏俄兵败华沙城下后，波兰又一次入侵立陶宛，再次占领维尔纽斯。

这次协约国（后来改成“国联”）看不过去了——再这么乱糟糟地打下去，等苏俄缓过气来，肯定会彻底收服他们，于是通过决议，要求波兰撤出立陶宛。

当然，说说而已，根本没用。

立陶宛和波兰的纠纷似乎没完没了。

直到苏联成立、实力逐步壮大，表示绝对支持立陶宛的正义斗争，1926年9月28日，还跟后者缔结了互不侵犯条约，立陶宛士气大涨对波兰人进行了反攻。双方一直打到1927年，波兰人撤军认怂。

立陶宛从此恨死了波兰，二战爆发，第一件事就是封锁波立边境，查封波兰所有在立陶宛的资产。

二战中，纳粹德国遮遮掩掩地许诺，让波罗的海三国以后可能“在帝国内部有限的自治”，给一批当地的民族主义分子打了鸡血。

在后期大杂烩一样的纳粹党卫军部队里，塞满了各国的“志愿者”，有立陶宛人、俄罗斯人、波黑的穆斯林。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甚至还单独组织了师级建制部队，大概是对反复无常的立陶宛实在不放心，把一些立陶宛士兵塞进拉脱维亚人为主的第15师。

苏军阵营的立陶宛步兵第16师，战绩倒是可圈可点。

苏联解体时，立陶宛第一个跳出来，在1990年3月宣布独立。

独立后，立陶宛始终心怀恐惧，害怕历史重演——忌惮俄罗斯，担心被报复。新上台的政府都经历了患上“意识形态过敏症”一样的逆反期，表现在对外政策上，就是死命抱住美国大腿、削尖脑袋加入北约和欧盟，试图用旧套路给自己找到新的安全感。

除了在中国台湾问题上的首鼠两端，从它最近在东欧北部的所作所为，也能看出这样的动机：支持白俄罗斯反对派，搞出一个“流亡政府”（波兰据说也要掏点钱，帮助“教育白俄罗斯公民学会自由和民主”）；现在，正与波兰为边境难民问题，跟白俄罗斯闹得不可开交。

然而，时移世易，这套把戏还能行得通吗？

2021年2月16日，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两名戴国旗颜色围巾的儿童与父母一起在街头庆祝独立日。图｜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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