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当街“割韭菜”的男人，终于被盯上了

作者：张静雯

本文转载自：团结湖参考（ID:Talkpark）

（图片来源：pixabay）

三年前的某一天，我在家门口遛弯儿。突然三五个年轻男女围上来，使劲推销剪发卡。我瞅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店铺，还没正式开张，装修材料乱糟糟堆在一起；再看看推销员饱满的热情，大有我不掏钱就不放我走的架势。Tony老师们已经这么拼了？怀着对打工人的敬意，我火速逃离了现场。

当时最震撼我的还不是推销员满格的鸡血，而是店铺招牌上的创始人头像，那张圆润的脸在鲜红底色的映衬下显得尤其辣眼睛。八卦如我，当天回家就做了点检索，发现这个老板果然不简单。他叫陈浩，名字后面总是跟着一大串头衔，打头的通常是“世界美容协会有限公司主席”。这个“世界美容协会有限公司”实际上是一家注册于香港的私人企业，公司总共就两个人，负责人也叫陈浩，你说巧不巧。陈总的事业起步于1996年，连锁店遍地开花、差评如潮，有个网友的吐槽看得我直后怕：花不够两千块，出不去那扇门。

没错，这个陈浩就是这几天热搜上的“浩哥”，试图套路我的理发店就是“浩哥”的文峰美发美容。

因为秘书在公司公众号文章里吹嘘老板“有天眼”，上海文峰美发美容有限公司火遍了大江南北。火到什么程度呢？江苏有家叫“文峰集团有限公司”的上市企业表示不堪其扰，发声明澄清他们和文峰美容美发的关系：差不多相当于松花江和松花蛋的关系。我怀疑江苏文峰在蹭热点，但我没有证据。

文峰美发美容最奇葩的地方，还不是令人发指的个人崇拜。这个美容美发连锁企业一面丑闻不断，风评恶劣；一面又高调地存在于各个大中型省会城市的大街小巷，看起来不愁市场。陈浩肯定没“天眼”，怎么就能这么长年当街“割韭菜”呢？

有两个信息值得特别关注。一是文峰的消费者群体中，老年人占相当大的比重。老年人的消费习惯比较传统，不像如今的年轻人，花钱干点啥之前都恨不得把点评软件、测评帖子翻个遍。点评软件上，文峰收获无数一星差评，微博、知乎等平台上，类似“我如何一步步掉进文峰会员卡的坑里”、“申请退款三个月毫无进展”之类的“血泪贴”，随手一搜俯拾皆是。但这些对老年人来说都是盲区。二是文峰号称“产学研销”一体，几乎是全链条收割。大量员工来自文峰自办的职业技术培训学校，学费、学杂工具费里的套路，比起门店里的销售套路不遑多让。“每日人物”给一篇文峰职业学校前学员的自述起了个生动的标题，“帮浩哥割韭菜，自己也是韭菜”。前两天看到有评论者认为陈浩虽然槽点多、路子野，好歹给许多底层青年提供了生计。我对此种论调颇不以为然，这究竟是给人生计，还是把人套牢呢？

比起披着“科技”、“创新”外衣的大坑小坑智商税，文峰那些坑蒙拐骗的手段实在有点“土”，却能精准地筛选出风险意识相对差、维权能力又相对弱的目标群体。这几天围观文峰的种种，时不时想起曾经的保健品“帝国”权健。和文峰五花八门的“套盒”类似，权健的“火疗”、“正骨鞋垫”，也是望之不靠谱，但总有人对它们深信不疑。你很难一味指责这些人糊涂愚昧，更多时候，他们只是太缺乏经验和知识储备。在套路层出不穷的世界里，这些人恰是最脆弱的。

比起“造神”和洗脑，文峰美容美发商业模式中“挥刀向弱者”的牟利逻辑更让人鄙视。说起来，文峰多年来一直我行我素，一方面是因为总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可以供其宰割，一方面也是因为违法成本实在太低。据调查显示，上海文峰美发美容有限公司当前共有8条行政处罚，罚款总金额约81.65万元。对一家号称年入20亿的公司来讲，这点罚金大概既不构成伤害也不造成羞辱。约束不良企业、保护相对弱势者，监管部门和权威机构可以有更好的作为。

上海市普陀区市场监管局已于11月对文峰公司立案调查。上海市消保委分别于今年6月和11月约谈文峰公司，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两次约谈，这种节奏并不多见。11月17日，上海消保委还专门针对文峰公司发布了一条风险提示，特别建议老年消费者谨慎对待文峰养生类套餐产品。注意时间线，有关部门的行动都在“开天眼”风波之前。文峰被盯上并不是响应舆情，而是回应居高不下的投诉量，是日常监管的举措。这让人有些许欣慰。或许接下来我们更该关心的问题是，这些举措能不能足够有效、足够有威慑。比如依法的前提下，怎么处罚才能真正让不良企业长记性。比如面向老年人的提示，能不能真的传播到老年群体当中去？“武装”易受害群体也能提高违法成本，关于这一点，隔壁反诈中心一定深表同意。

文峰和“浩哥”终于被盯上，本质上与热搜无关，而是一个个微小的声音总算得到了回响。如果能看到这一层，热搜上的奇观顿时索然无味起来。

（文/张静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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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当街“割韭菜”的男人，终于被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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