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国家公祭日，但日本仍未对罪行道歉，日本教科书问题始末

家永三郎

12月13日是国家公祭日，是为纪念在南京大屠杀中遇难的同胞而设立的。虽然诸多证据都表明南京大屠杀的真实性，但日本从没有对南京大屠杀进行道歉，加上今天日本右翼复活，日本史学、教科书更是肆无忌惮地公开否认大屠杀。早在上世纪60年代，日本国内极少数有良知的史学家就开始和日本右翼、右翼史学作斗争，其代表就是家永三郎。家永编写了较为客观的历史书，但遭到日本政府打压。今天咱们就来谈谈日本国内良知史学家和右翼作斗争的历史，由此也一并来梳理一下，日本国内的教科书问题以及右翼势力，是如何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的。

南京大屠杀纪念碑

教科书是一个国家教育国民下一代的重要教育材料，1945年以前，日本鬼子之所以特别疯狂，能在亚洲进行大屠杀，能拿活人做生化实验，能干出如此多毫无人性的事，其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日本教科书存在问题。

1890年，日本公布了军国主义教育的重要纲领《教育敕语》，该纲领主要向日本国民灌输军国主义、服从上级、甘当军国主义战争机器的思想。所以日本战败后，占领日本的盟军总司令部（简称“盟总”）认为日本教育是日本侵略成性的重要原因，因此在盟总指令下，日本教育开始进行改革。1947年，日本制定了《教育基本法》，该法注重培养日本国民民主思想。

驻日盟军司令部

战前，日本确立的教育体系是自上而下，文部省统一教科书、统一教育内容，地方各教育机构只能按章办事，一旦中央教育思想出现问题，全日本都得走上邪路。所以1948年，日本改教育体系为自下而上，全国市、町、村设教育委员会，该会由选举产生的成员负责所在地教育管理、教科书提供；日本还规定实行教科书审定机制，即日本中央的文部省不再提供教科书，只负责各地教科书的审定；文部省不能干涉学术自由。所以单就教育方面来看，今天日本右翼的复活是自下而上，下层大量编写右翼教科书，上层放纵并予以通过，同时上层压制公平客观教科书的发布，最终造成今天层出不穷的教科书问题。

在1955年以前，因为日本民主势力的发展，所以日本的教科书多有反思战争罪行的内容。但到了1955年9月，日本最大的保守势力民主党向社会人士刊印了名为《令人忧虑的教科书问题》的书，该书可以看作是替日本罪行翻案的先声。该书说当前发行的日本教科书有诸多问题，比如“太多美化共产主义”“太过宣传马列主义”“是煽动工人运动的政治书”。为了规范教科书编写，民主党提出了要确立《教科书法案》，采取战前的措施，自上而下，由文部大臣管理教科书编写。这些反动措施遭到了诸多有良知的史学家的批判。虽然日本议会否决了《教科书法案》，但日本同时开始删改教育理念，开始强调“爱国心”并开始对战争性质含糊其辞、模糊概念。

民主党是今天自民党的前身

家永三郎，东京教育大学历史教授，在1955年风波中他就是反对《教科书法案》的主力，他反右翼、反军国主义的行为被日本文部省所记恨。所以在1962年文部省审核家永三郎写的高中教材《新日本史》为“不合格”，不允许其出版发行。文部省列出了许多可笑的借口，比如家永用了原子弹轰炸广岛的照片，日本政府驱使学生辍学上战场、去工厂做工的照片，家永使用这些照片是为了反映战前日本军国主义给日本人民造成的痛苦。但文部省却将广岛的照片列为恐怖主义，说会给学生留下心理阴影；学生的照片文部省则认为那说明了“日本国民为国家的付出，是正面形象”。所以家永只得按文部省的要求进行改书。

针对1962年的文部省审定，至1965年家永开始向东京地方法院控告文部省，他认为文部省违反宪法、侵犯学术自由。1974年7月16日，东京地方法院对家永的第一次诉讼进行判决，法官姓高津，所以称高津裁判。这次裁判中，法院要求文部省公布审核标准，此要求直接打击了文部省内右翼势力，因为文部省的教材审核没有客观标准，教材审核组虽然有教师、学者参加，但最终定性权在文部省官僚手中，文部省官僚说行就行，文部省官僚不喜欢的作者全都是“不合格”的。拿家永1962年的原版书来说，教科组四人审核，投票阶段是三票认为“合格”，一票“保留”，但文部省官僚旋即追加新要求，结果在最终审核阶段，家永的书就成了“不合格”。

日本地方法院

虽然家永有诸多客观证据，家永的律师也抓住了上述文部省的漏洞，可高津依旧判处文部省的审定是“合乎宪法”的，全面肯定了文部省对教育权、教材编写的干预，但法院也认为文部省存在“审核不妥”，所以要向家永赔偿4万日元。至此家永第一次教科书诉讼案结束。

这里所谓第二次诉讼和第一次诉讼是穿插进行的。家永在1967年认为文部省逼自己改书违反了自己的学术良心，所以他恢复了自己的初版内容。当年3月，家永遭到了文部省警告，如果他恢复内容，该书将不能通过。为此，1967年6月，家永又向法院追加诉讼，要求文部省取消对初版书“不合格”的定性。

日本文部省

1970年7月17日，东京地方法院对家永的第二次诉讼开始判决，因为法官姓杉本，所以称杉本裁判，这次判决认为文部省违法，家永胜诉，文部省要取消“不合格”的定性。文部省对杉本裁判结果提出异议，遂向高等法院上诉，并提出家永的诉讼“没有诉讼意义”，要求禁止家永再进行类似诉讼，该要求被高等法院驳回，文部省遂向日本最高法院提出诉讼。1982年4月，最高法院裁判“诉讼意义仍存在”，所以文部省的主张不予接受，该案发回高等法院重审。1989年6月27日，高等法院做出终审，高等法院以日本审查制度已经发生变更为借口，判定家永诉讼不合理，实际意味着家永诉讼失败。

80年代以前，日本右翼还受到一定遏制，家永三郎的历史书中有日本侵略中国、南京大屠杀、731部队进行人体实验、日军强奸中国妇女和“慰安妇”、三一运动、日本抓捕中朝人民当苦役、日本入侵印度支那等内容，这些内容还能发布。但1982年6月，日本文部省公布了教科书审定新意见：冲淡了日本在二战中的侵略历史，将“侵略”改为中性词“进出”；南京大屠杀是日军非组织的（意味着这是个别日本兵的行为，不是日本军人的行为）；731问题还存在争议、还没有专业著作，暂不能写入教科书；关于日军强奸中国妇女问题，强奸是世界各国军队的通病，不能单单指责日军；朝鲜三一运动定性为暴动；日本抓捕朝鲜人充当苦役改为日本付予报酬的雇佣，对中国苦役只字不提；将日本侵略印度支那改为应邀驻兵。所以家永教科书中的内容都成了“不合法”，文部省又下令让其整改、删除。

南京大屠杀

1984年1月19日，家永提出第三次诉讼。虽然家永提供了诸多的证据，尤其是家永提供了关于南京大屠杀的证据，但日本地方法院判定日本文部省“不违法”，驳回了家永的诉讼。家永不服，又上诉到东京高等法院。东京高等法院认为文部省关于南京大屠杀的修改“有损于教科书的完整，是违宪的”，但731问题文部省的意见是合适的。在这次判决中，看似日本法院反对文部省对南京大屠杀的改写，但其实没有！日本法院极度狡猾，偷换了概念，其在本质上没有认同南京大屠杀，认为删改南京大屠杀仅仅是影响了教科书的完整性，所以违宪，而文部省改写南京大屠杀这一行为没有违宪！对此家永三郎又向最高法院进行诉讼。至1997年8月29日，日本最高法院做出终审：文部省让家永删除731、南京大屠杀等内容是不合适的，文部省向家永赔偿40万日元，至此32年拉锯战终于结束。

731遗址

虽然家永的诉讼看似以胜利告终，但面对越来越严重的右翼倾向，家永等极少数有良心的日本史学家，并不能逆转日本教育的右翼化。今天又到了国家公祭日，日本仍未就昔日的罪行进行道歉，反而还肆意改写侵略历史，否认战争罪行，这样的日本终究没有好下场。

参考文献

步平：《家永三郎和日本教科书诉讼案》，《社会科学战线》1995年05期。

高兴祖：《家永三郎教科书诉讼来龙去脉》，《南京社会科学》1999年06期。

（作者：浩然文史·紫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