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街的“圣诞丑闻”

12月7日，英国ITV发布了一段摄于2020年12月22日的视频，视频中，前唐宁街新闻秘书阿莱格拉·斯特拉顿在模拟新闻发布会上被问及关于四天前在唐宁街举行的圣诞派对时，她和其他唐宁街工作人员开玩笑说“这一虚构的派对”只是“奶酪和酒”和“商务会议”，在活动中“没有社交距离”。

视频一出，斯特拉顿和她的同事们的态度立即在英国全国引发了轩然大波。尽管政府一再否认有关 2020 年 12 月 18 日在唐宁街举行了数十人聚会的报道，但各方媒体显然都掌握了一些相关的证据。实际上，《每日镜报》12月1日便首次披露了有关了去年 12 月在唐宁街举行的派对的相关信息，该报称，去年唐宁街官方圣诞派对因限制取消，但工作人员举行了非正式聚会；此外，BBC也宣称“消息人士”证实“有几十人”参加了这次派对。

12月8日，斯特拉顿泪眼婆娑的样貌便见诸报端，曾任COP26峰会政府发言人的她哭着辞职，表示会为自己说过的话后悔一辈子。约翰逊则为此公开向英国民众道歉，并对此表示“愤怒”，称自案件开始以来，他“多次得到保证”，“没有当事人”，“没有违反任何规定”，并随即承诺将开展内部调查。他坦言：“我理解全国各地的愤怒，看到唐宁街10 号的工作人员似乎对这些限制漠不关心，我理解这是多么令人愤怒。”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言辞，也完全无法平息英国为此而沸腾的民愤。毕竟在去年12月16日，英国进入了三级封锁限制，室内6人以上的聚会被严格禁止，就连约翰逊自己都在当天的唐宁街新闻发布会上说：“这个圣诞节至关重要，每个人都应尽最大的个人责任。”当时，许多英国人因此而不得不放弃在圣诞节期间同亲人团聚的机会，而首相身边的人、英国政府的高级公务员却完全践踏他们自己制定的防疫规则，据BBC报道，被新冠病毒夺去亲友的人们和奋战在防疫一线的卫生人员直言“这令人作呕”。

对此，工党领袖基尔·斯塔默爵士表示，去年在10号举行的活动表明，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条规则，对其他人来说是另一条规则”，并补充说当局向公众发出了“完全错误的信息”。而即便是在保守党内部，这一丑闻也引发了不少质疑，保守党议员菲利普·霍洛伯恩说：“我的选民确实对唐宁街在第二波新冠疫情期间举行圣诞派对的报道感到非常愤怒，这种行为是完全不恰当的，甚至可能是犯罪行为。” 

此外据《每日镜报》报道，就连为女王服务的宫廷工作人员都对包围10号的圣诞派对丑闻表示“极度沮丧”，这不仅因为他们自己因防疫措施而无法出宫与亲人团聚，更是因为唐宁街方面不负责任的行为显然使皇室此前所做出的牺牲蒙羞，毕竟就连女王去年十二月都不得不在温莎城堡与菲利普亲王单独度过最后一个圣诞节，还在 4 月被迫独自出席她丈夫的葬礼。

而同样是在8日，约翰逊道歉后便立即公布了新的防疫措施“B计划”，打算将佩戴口罩要求覆盖到几乎所有公共场所、从13日开始督促恢复远程办公、从15日开始在大型公众活动场所以及夜总会实行健康通行证制度并对奥密克戎病例的密接人群实施每日核酸检测。戏剧性的是，就在两天前，英国政府的知名人士还保证，没有必要启动针对新冠病毒的“B计划”，约翰逊此前也长期拒绝启用它。

显然，此时紧急上马“B计划”虽然主要是为了应对来势汹汹的奥密克戎变体，但也不免有些“将功补过”的意味。只是问题在于，英国人还会相信政府吗？爱丁堡大学全球公共卫生项目负责人表示：“现在公众对政府的领导力没有任何信任，在信任至关重要的大流行期间，这无疑是重大打击。” 她说，“真假之间的界限更加模糊，这再次对公共卫生信息传递和反应造成了致命打击。”

去年8月16日，国际综合医疗期刊《柳叶刀》发表了一篇题为《卡明斯效应：COVID-19 大流行期间的政治、信任和行为》的论文，其文以当年5月22日约翰逊的高级顾问多米尼克·卡明斯违反封锁规定，与妻子（疑似感染新冠肺炎）前往 420 公里外的家庭庄园度假并在事后受到首相庇护一事为例，揭露了政府人员不端行为与公众信任之间的联系。

调查表明，人们对英国政府信心的最大幅度下降与谷歌上有关的卡明斯搜索趋势的上升相吻合。截至 2020年6月17日，卡明斯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数据显示人们对政府的信心没有恢复。作者伦敦大学学院心理生物学和流行病学副教授黛西·范考特博士将这一现象命名为“卡明斯效应”，并指出，公众对政府应对大流行病的能力的信任至关重要，因为这种信任支撑着公众在公共卫生不稳定时期的态度和行为。

如今，根据opinium民调所做的关于“约翰逊是否在发生的问题上说了真话”的调查，63%的民众认为他没有，只有12%的民众相信他，而超过一半的受访者都认为约翰逊应该辞职。不难发现，此情此景与彼时何其相似，“圣诞丑闻”对英国公众信任的影响堪称是又一次“卡明斯效应”。而就在这种情况下，英国已经确认了568起奥密克戎病例，而连约翰逊自己都承认真实数字“肯定要高得多”。

根据政府科学咨询委员会 SAGE 最近发布的会议记录，除非其传播速度放缓，否则奥密克戎每天可能会导致 1,000 至 2,000 人住院。据《纽约时报》报道，公共卫生专家对约翰逊采取的更严厉措施表示欢迎，即使有人说这些措施已经过期。但他们表示，政府因执政党的丑闻而造成的信誉损失将阻碍其鼓励公众遵守规定的努力。

显然，即便约翰逊有坚决推行“B计划”的决心，唐宁街的丑闻也将很大程度上影响公众对防疫计划的接受度与执行力。毕竟，抗疫在某种程度上可谓是一场公共卫生系统的“战争”，出征未捷而将领却丑闻频出，败了士气，这样子怎么能够克敌制胜呢？“圣诞丑闻”不是孤例，“卡明斯事件”已经充分展示过政府行为不断对公众信任度的破坏性了，如今大敌当前而英国政府身陷漩涡，抗疫斗争只能说是前路多舛。

作者 | 普天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