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补最长“空窗期”，他将展开“一项最困难的外交任务”？

自上一任美国驻华大使布兰斯塔德于2020年10月4日离开中国后，空缺14个月之久的美国驻华大使一职终于得以填补。

当地时间12月16日，美国国会参议院以75票赞成、18票反对批准了总统拜登提名的前资深外交官、哈佛大学教授尼古拉斯·伯恩斯（Richard Nicholas Burns）出任美国驻华大使。

巧合的是，就在同一天，美国抛出三个打压中国的动作——8家中国民用科技公司被美国财政部以莫须有的理由认定为“中国军工企业”，中国军事医学科学院等34个实体被美国商务部列入限制出口名单，美国参议院在当天还通过了所谓“维吾尔强迫劳动预防法案”，并将“法案”移交白宫签署。

实际上，伯恩斯今年8月20日就已经获得了驻华大使的提名，但直到年底才获得参议院批准，延宕达4个月之久。驻华大使一职长期空缺，创造了1979年中美建交以来最长的“空窗期”，除了印证当前中美关系本身复杂的态势之外，也与美国国内政治纷争的影响有密切关联。

那么，这位新任美国驻华大使，到底是何来头？

文 | 杨文静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美国外交室主任

编辑 | 田硕 瞭望智库

伯恩斯全名理查德·尼古拉斯·伯恩斯，今年65岁。他于1956年1月28日出生于纽约布法罗市，在马萨诸塞州威尔斯利长大，曾就读于威尔斯利高中。从学生时代起他就有在欧洲生活的经验，学习的专业也与欧洲有关。中学时，他曾前往卢森堡做交换生。在波士顿学院上学时，他主修历史，专攻欧洲历史，后还前往巴黎大学学习。研究生时期，伯恩斯主修国际研究，专攻美国外交政策、国际经济和非洲研究。

2019年2月，伯恩斯在美国密歇根州出席活动。图｜中新社

伯恩斯在美国国务院驻外事务处的首份工作正是从非洲开始，在美国驻毛里塔尼亚大使馆任实习生。1983年起，他先后在美国驻埃及大使馆、美国驻以色列总领馆任职，负责协调美国对巴勒斯坦的经济援助项目。老布什时期，伯恩斯担任苏联事务负责人，出席了所有美苏峰会和许多其他国际会议，并就经济援助问题、美国与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关系以及与波罗的海国家的关系等问题进行专门发言。他于1988年成为该部门过渡小组成员，1987-1988年在业务中心和秘书处任工作人员。

克林顿上台后，伯恩斯进入白宫的国家安全委员会，担任俄罗斯、乌克兰和欧亚事务高级主管。他也是克林顿的特别助理，就美国和前苏联国家的关系提供建议。从克林顿到小布什时期，伯恩斯分别担任过国务院发言人、美国驻希腊大使、美国驻北约大使和负责政治事务的副国务卿。

在担任希腊大使期间，他扩大了美国与希腊的军事和执法合作，加强了美国在巴尔干地区的“伙伴关系”，并负责促进贸易和投资以及人文交流项目。他担任驻北约大使期间，美国入侵伊拉克，当时伯恩斯支持入侵行动。此后在2011年发表的文章中，伯恩斯对当时的支持表示后悔，称伊拉克战争是策略误算，也是自越南战争后对美国信誉的最大打击。对于美国入侵阿富汗，伯恩斯在2013年发表文章呼吁美国停止阿富汗战争，但不要抛弃阿富汗。2016年接受美国阿富汗重建特别监察长办公室采访时，伯恩斯承认在没有战略决定何时终止阿富汗战争问题上，他个人也有过错。 

在2005年到2008年任副国务卿时，伯恩斯开始作为首席谈判代表就民用核能合作与印度进行谈判，促成了《美国-印度和平利用原子能合作法案》。除了与印度的核能谈判，伯恩斯还担任当时伊朗核问题谈判的首席美国谈判代表。奥巴马时期，从2014年到2017年，伯恩斯是时任国务卿克里的外交政策委员会成员。2016年美国大选期间，他发文支持希拉里。除此之外，伯恩斯与拜登和国务卿布林肯是老相识。2020年美国大选中，伯恩斯是拜登的外交政策顾问。

与美国多数外交精英类似，伯恩斯也在政、商、学之间广泛穿梭，不仅累积人脉、增加收入，也旨在提高政策与学术影响力。在进入外交部门之前，伯恩斯曾在一家非营利组织A.T.国际公司担任项目官员，专门从事对第三世界国家的经济援助。2008年初，伯恩斯宣布因家庭原因退休。退休后，他加入了具有军工背景的咨询公司——科恩集团。与此同时，他并未远离美国政界，又多次出任重要的外交职位。他还担任大西洋理事会、对外关系委员会、洛克菲勒兄弟基金、美国大屠杀纪念馆良心呼吁基金会、总统和国会研究中心、美国海外媒体联合会、根纳迪乌斯图书馆和理查德·伦斯伯里基金会的董事会成员。

伯恩斯也积极活跃于学界和媒体。提名前他就在哈佛大学肯尼迪政治学院担任外交与国际关系教授，负责讲授外交、美国外交政策和国际政治课程，同时兼任该校著名的贝尔弗科学与国际事务中心的董事会成员。他曾获得15个荣誉学位、总统杰出服务奖、国务卿杰出服务奖、波士顿学院2017年伊格纳蒂安奖、新英格兰理事会2016年度新英格兰人奖、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伍德罗·威尔逊公共服务奖、波士顿学院校友成就奖、塔夫茨大学让·梅尔全球公民奖和乔治城大学外交培训师奖。1997年，他被全国政府通讯员协会评为年度传播者。

提名前，他为《波士顿环球报》撰写每两周一次的外交专栏，也是《环球邮报》的高级外交专栏作家。2020年他成为伦敦玛丽女王大学的富布赖特学者，并成为《新政治家》的撰稿人。他还是美国迪奇利基金会副主席，也是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查塔姆研究所）高级顾问小组的成员。伯恩斯也是活跃的演讲者，经常在世界各地的国际关系讲座上发表演讲，并为高盛、美国银行、道富公司、花旗银行、霍尼韦尔以及其他一些公司、大学和协会的员工提供咨询和有偿演讲。

拜登上台后继承了特朗普全面对华竞争的战略，不仅在台湾、南海、新疆、香港等问题上加大对华作梗，也在对华贸易、科技及新冠病毒溯源等问题上延续了特朗普的强硬政策。尽管中美高层曾两次会晤，但由于美方的强硬态度，结果均不欢而散。拜登将盟友关系置于对华关系之上，积极打造反华统一战线，直至其自认为已经撮合好对华“联盟”之后，才于5月透露出驻华大使的消息，8月才正式宣布提名，年底参议院才批准，显然拜登并不急于改善对华关系。

与反建制、反精英的特朗普相比，拜登始终以其所选官员的专业性与多元性引以为豪，提名伯恩斯也有意突显其执政的专业性。白宫声明强调，伯恩斯为美国政府工作了27年，外交经验丰富，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退休职业外交官”。

正如《华盛顿邮报》指出，过去10年，该职位一直由前政客担任，而非经验丰富的外交官，提名伯恩斯标志着美国驻华大使这一角色的转变。尽管他不被认为是传统的中国问题专家，但白宫声明还特别提到伯恩斯在中国议题上的经历：“在担任副国务卿时，伯恩斯曾经与中国政府在阿富汗、联合国对伊朗制裁、朝鲜制裁、美国的印太政策等领域一起工作过。在阿斯彭战略集团工作期间，他曾组织过与中国智库的政策对话。他教授过美中关系这门课，并就这个话题撰写过文章和发表过讲话。”

有媒体注意到，伯恩斯与中国驻美大使秦刚背景有相似之处。两者均有丰富的外交经验，当过外交机关发言人，但同时两人也被视为不是对方国的专家。

尽管拜登对对华关系期望不高，但正如路透社分析指出，伯恩斯在美中关系日益紧张之际走马上任，美国政府可能寻求让这一角色发挥更核心的作用，在中美关系紧张之际保持“沟通”桥梁。曾多次被派驻到驻华大使馆的前美国官员吉姆斯·格林也指出：“美国驻华大使可以重新成为美中官员之间的递信人和传声筒”；“由于伯恩斯曾任国务院发言人，拜登政府将受惠于其对外交官僚架构的深入了解，亦可清晰在美中之间传达讯息”。此外，伯恩斯本人与拜登关系密切，曾担任其竞选顾问，多年来也与拜登的幕僚合作（包括布林肯），两人对华政策的想法亦很类似。

尽管伯恩斯不是中国问题专家，但其苏联与俄罗斯背景也恰恰契合了美国寻求对华大国博弈的需求。美联社评论道，伯恩斯即将开展的工作“可能是一项最困难的外交任务”，其处理苏联和俄罗斯的经验会发挥“有效作用”；而曾任奥巴马政府的亚洲专家、乔治城大学的麦艾文则分析道，拜登正寻求与北京沟通的新模式，美国希望“大使成为美中关系的关键一员，发挥其对大国政治的理解”。

伯恩斯通晓多门语言，除母语英语外，还精通法语、阿拉伯语和希腊语，但不懂中文。尽管伯恩斯说话较为得体，作为外交官，懂得利用外交辞令委婉表述观点，但其对华态度符合当前拜登政府的强硬主流。

被提名驻华大使前，他曾多次在媒体上表达过对中国的看法。他形容两国关系过去四五年有很大改变，中国变得“强捍”，近乎是美国的竞争对手（near competitor），而美国国内民主共和两党在对华立场上一致；当前美中“正处于一个关键点，双方在经济、军事和价值观上存在重大竞争”。

他强调美国不能把二战以来在印太地区的军事主导地位让给中国，且在知识产权及贸易问题上，要更加保护美国企业。伯恩斯也认同拜登的说法，即美中之间除了有贸易、军事上的竞争，也是民主与威权政权的对抗。

在伯恩斯看来，联合盟友是美国与中国竞争的关键策略之一。2017年接受CNBC采访时，伯恩斯称中国正在亚太地区“公开”与美国力量展开竞争。他称，中国认为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削弱了美国、美国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减弱，为中国“重振”实力提供了历史机会。

伯恩斯同时抨击特朗普政府，指责特朗普“退群”、破坏美国与盟友的关系。根据他的外交经验，美国与北约成员国以及与东亚国家的联盟，是在应对中国时的有力支持。伯恩斯在2020年3月做客《哈佛杂志》播客节目时重申了美国盟友对美国外交的重要性。至于谁才是盟友，伯恩斯提到了欧盟、加拿大，以及亚太地区的日韩澳印、菲律宾、泰国和新加坡。

今年2月接受CNN采访时，伯恩斯把中美关系称为“最重要，但最具有挑战的关系”，因为两国进入了“强竞争模式”，两国关系在过去四年发生了巨大变化。他特别提到了知识产权和专利权问题，指责中国政府对企业提供补贴、对美国进行倾销，称美国政府需要针对一些“不公正待遇”对美国公司进行保护。

至于如何进行保护，伯恩斯再次提到了盟友。他建议，美国、欧洲和日本应该共同联手就中国的非法贸易行为与其进行对话，因为美日欧共占全球一半以上的经济体量，共同发声便能有足够分量，促使中国尊重国际贸易规则。今年4月他曾批评欧洲与中国达成双边投资协定，是造成美欧分化的“战略错误”。

除贸易之外，伯恩斯也提出，美国需要在意识形态和军事上与中国竞争，以让美国保持自二战以来在亚太地区建立的军事优势地位。伯恩斯的这些表态与国务卿布林肯、贸易代表戴琦等拜登政府官员就中国政策的表态如出一辙。

不过，他同时也指出，对美国、欧洲、日本和印度而言，与中国经济脱钩不是现实选项，有必要与北京在某些领域合作，例如气候变迁及对抗新冠肺炎疫情。他认为竞争和合作要达成平衡，并且两国必须要避免战争，“中美之间发生灾难性的战争令人不可想象”。

伯恩斯被提名后曾表示，他期待“重返公共服务”，待其任命获确认后会展开工作，以应对“美中之间的战略竞争，以及在两国关系处于重要关口期面对的其他困难和复杂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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