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会山暴乱”一周年：美国人为何恐惧特朗普？

2020年美国大选过后，拒不承认败选的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称民主党用“肮脏的手段”窃取了本属于他的选票，导致其在大选中败给拜登。在多番尝试推翻选举结果的努力失败后，2021年1月6日，特朗普在总统公园的椭圆形草坪上召开名为“拯救美国”的集会。

针对当时正在进行计票及认证2020年美国总统选举结果的美国国会联席会议，特朗普号召他的支持者“激烈地战斗”、“夺回我们的国家”并指示他们向美国国会大厦行进，试图以暴力手段推翻大选结果。于是愤怒的人群冲进国会大厦、打砸桌椅、占据厅堂，并与国会警察正面对峙，致使联席会议无法进行。国会山被称作美式民主的象征，但是却在当日陷于暴力与封锁的漩涡，在全世界面前出尽了洋相。

上述冲突导致5人死亡，超过140人受伤，特朗普的社交媒体账号遭封禁。众议院旋即以煽动叛乱为名发起对其的第二次弹劾。1月20日，拜登在华盛顿特区全域戒严的情况下正式就任美国第46任总统。一年过去，“1月6日”再次成为一个话题，“美国民主的灾难”、“民主处于危险之中”、“世界仍能看到美国民主的问题”等标题见诸报端，在对去年特朗普及其支持者的“暴行”表达强烈谴责的同时，美国各路媒体也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才能“避免1月6日的情景重现”并阻止特朗普这样的“民主破坏者”。

实际上，即便特朗普已经取消了在1月6日就“国会山暴乱”一周年发表演讲的计划，主流报刊上仍充斥着对他的恐惧情绪。一方面，除少数极端分子外，对“国会山暴乱”相关人员的起诉与定罪因缺乏前例和证据模糊而进展缓慢，且司法裁决很难触及特朗普本人和他的主要政治盟友们；另一方面，在短暂的沉寂过后，特朗普的人气在共和党内快速上升，该党越来越多的议员和他站在了一起，而10位曾投票支持弹劾他的议员正逐渐被边缘化。

根据美国媒体的观点，美国民主目前面临的主要问题在于“分裂”，一方面两党之间政治默契、党际合作越来越少，另一方面共和党内部也陷入分裂。而这种分裂之所以出现，原因就在于被指控为“威权主义者”、“右翼极端分子”的特朗普势力在共和党内的重新崛起。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使美国人如此恐惧特朗普呢？

要解释这一点，我们就必须先从特朗普本人特殊的经济背景出发：从个人出身上来看，特朗普是个房地产商，他的父亲开商场起家，后又投资了多个成功的房地产项目。自1971年子承父业以来，尽管特朗普曾努力发起过多个大型地产项目，如酒店、赌场、高尔夫球场等，但特朗普家族的事业并没有在他手里得到明显的发展壮大，反而是处处掣肘、负债累累，基本上还在吃他父亲留下来的老本。

显然，作为一个资本家，特朗普经营的是本土产业，运作的是本土资本。而在全球化的时代，美国资本纷纷外流，本土产业的发展在去工业化浪潮下陷入停滞，富有竞争力的外国资本也在挤占他这种老派房地产商的生存空间。美国联邦政府不仅不帮扶本土产业，反而把大把的经费投入境外战争与国内福利体系建设。因而在特朗普眼里，美国已“不再伟大”，因为他父亲所经历的那个本土产业兴旺繁荣的“好时代”已经过去，现在的房地产业在美国举步维艰。

于是作为在全球化浪潮中受挫的本土资本家的代表，特朗普站上了政治舞台。他的“让美国再次伟大”的政治话语引发了美国社会中下层人群的共鸣，对于后者而言，他们在产业外迁和移民潮中丧失工作，同样认为自己是全球化中的失意者。同时，非基督教文化的入侵、新兴的LGBT政治等意识形态领域的影响也令忠于“WASP”（白人盎格鲁-撒克逊清教徒）传统的他们十分不安。

显然，对于受跨国资本、联合财团操控的美国主流政治话语而言，特朗普势力的存在是一种挑战。《纽约时报》的评论员托马斯·L·弗里德曼在题为《如何阻止特朗普并防止另一个1月6日的出现》的社论中表示：“我认为我们（建制派人士）最后的也是最大的希望是美国商界的领导，特别是由通用汽车首席执行官玛丽·巴拉领导的商业圆桌会议和由微软首席执行官萨蒂亚·纳德拉领导的商业委员会。”

他在文末号召更多的企业来一同反对特朗普。跨国资本巨头自称为“民主的拯救者”，因此特朗普势力与美国主流政治话语的对立本质上是本土资本与跨国资本的对立，“美国人”对特朗普的恐惧实际上是跨国资本对要求资本回流的本土资本的敌视。美式民主归根结底是资本操控的“民主”。

这也就是为什么无论任何时候美国主流媒体对特朗普都是骂声一片，而特朗普只能另辟蹊径通过社交媒体与选民互动并频繁用“fake news”来回击前者；同时也是为什么多数共和党人被指控“因特朗普的谎言而堕落”，而曾投票弹劾特朗普、如今却在特朗普重新崛起过程中一落千丈的共和党议员利兹·切尼被称作“真正的共和党人”、“民主的卫士”，要知道这位议员的父亲迪克·切尼可曾任美国副总统以及石油与军工巨头哈里伯顿公司的总裁。

正如托马斯·L·弗里德曼所暗示的那样：“公司的领导人们完全低估了我们的民主制度瓦解的可能性。如果美国民主瓦解，整个世界就会变得不稳定，当然这也不完全有利于企业。”。在“国会山暴乱”一周年之际，美国主流政治话语中的“民主警钟”既不是敲给美国人民听的，也不是敲给世界各国听的，而是敲给他们的金主——那些大企豪绅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