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邢静
本文转载自：国家人文历史（ID:gjrwls）
本文摘编自《国家人文历史》2022年1月上，原标题为《越野滑雪与高山滑雪：同宗一脉两兄弟》，有删节
在冬奥会开幕式中，高山滑雪项目引起不少人注意。许多只有1-2名运动员的代表团也都选择派出运动员参加高山滑雪项目的比赛。为什么他们偏爱高山滑雪项目？高山滑雪怎么比？
虽然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创立至今还不足百年，但冬奥会上的一些运动项目却早已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比如“越野滑雪”（Cross-country skiing），以及从其派生而来的“高山滑雪”（Alpine skiing），便是如此。
对于生活在接近两极的寒带和亚寒带的人们而言，滑雪技能是生存的需要。在这些地方，每年的冬天都会降雪，积雪厚度多则可达数米以上，尤其是在极地附近，雪期达半年以上，甚至常年积雪，这就给人们的生存与活动带来极大的不便，大地上的积雪由于风吹日晒等因素，逐渐形成比较坚硬的表面，当人们在上面行走时，由于有时体重会集中落在一双脚上，使得虽然比较坚硬的雪面，但仍然负担不了体重的压力，故而使脚甚至腿部都陷入雪中，这就形成了一步一陷的状态，给行路与交通带来很大的困难。面对这种情况，人们逐渐想到，将长条木板绑在脚下，不但可以防止陷入雪中而且可以向前滑行。于是，便有了滑雪——学会了滑雪，人们也就驯服了冰雪。滑雪的英文“ski”，源于古斯堪的纳维亚语，意思就是被劈开的木头或木棍。
究竟是哪里的先民最早想出了滑雪的主意呢？20 世纪中叶，在新疆阿勒泰市汗德尕特蒙古自治乡东北约4000米的敦德布拉克河上游沟谷东侧的岩画棚内，人们发现了绘有滑雪狩猎内容的岩画。其中第三组人物画“绘有许多动物形象与滑雪人的形象线条图形，几个脚踏滑雪板、手持单杆滑雪人的图像栩栩如生”。经考古学家的初步鉴定，该岩画属于旧石器时代晚期，距今已有1万年左右的历史。而在北欧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人们也曾发现，在4000年前的壁画上，画有两人滑雪的简单构图。以此看来，从很古的时候起，人类就开始从事滑雪了。即便将滑雪看作最古老的运动之一，恐怕也不为过。
古人最早开始滑雪，当然是出于日常生活的考虑。比如，居住在我国黑龙江地区的赫哲族，历史上就不仅将滑雪板作为一种交通工具，而且还乘它在林海雪原中捕捉野兽。据说，他们“划雪上前进，则板乘雪力，瞬息可出十余里”，于是“以逐捕貂鼠各物，十无一脱。运转自如，虽飞鸟有不及也”。而在苏格兰，在16世纪也有关于滑雪活动的记载：“没有铁路之前，魏德尔的矿工们穿雪板上班。”17世纪奥地利人冯·维尔维松所著《卡诺拉公爵领地的光荣》一书，记载了卫士们是穿雪板巡逻护卫领地。这些记录，说明古代人在日常生活劳动中广泛运用了滑雪技术。
不仅如此。公元1206年冬的挪威正处于内战之中，两名年轻的侦察兵，称作“桦木腿”（因为他们的腿上绑着桦木树皮，以御严寒），怀里携带着一个婴儿——两岁的国王哈康四世（Haakon IV，日后缔造了中世纪挪威的最大版图），他们就是靠滑雪翻过高山，才摆脱了敌人的追击。后来，人们又认识到滑雪是一个有趣而有益的健身运动。挪威人开始每年举办“伯肯贝尼伦特”（“桦木腿”比赛会）越野滑雪赛，来纪念这一历史事件。当时比赛距离为35英里，与8个世纪前的这两位侦察兵当时所跨越的路程距离相同。另外，著名的霍门克伦（Holmenkollen）滑雪节始于1892年。起初，北欧滑雪节的主要项目是北欧两项（越野滑雪和跳台滑雪）。后来（1900年），在霍门克伦滑雪节上，越野滑雪竞赛才开始单独进行。
1892年首届霍门克伦（Holmenkollen）滑雪节，图为站在滑雪道终点区观看比赛的观众们。起初，滑雪节的主要项目是北欧两项（越野滑雪和跳台滑雪），1900年的霍门克伦滑雪节上，越野滑雪竞赛才开始单独进行
差不多与此同时，1889年，一位27岁的挪威青年弗利乔夫·南森（Fridtjof Wedel-Jarlsberg Nansen，1861—1930）单身一人历时40多天，滑雪横跨世界第一大岛格陵兰岛的北极圈，于1891年出版了《格陵兰岛探险记》，各国青年看了该书后，纷纷投身滑雪运动。南森本人因此名声大振。日后他成为外交家，并在1922年凭借着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国际难民安置问题与相关冲突等代表性工作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随着滑雪运动的影响越来越大，到了1910年，欧洲10个国家的代表参加了在挪威奥斯陆举行的滑雪大会。在这个大会上成立了“国际滑雪委员会”。虽说这个委员会当时未能立刻成为国际滑雪组织的领导核心，但却为滑雪运动的发展打下了基础。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1924年才在法国夏蒙尼将国际滑雪委员会改名为存在至今的“国际滑雪联合会”。
2018年2月21日，在韩国平昌举行的第23届冬奥会上，正在旌善高山滑雪中心比赛的女子滑降项目中的澳大利亚运动员葛丽泰·斯莫尔。滑降也是唯一允许试滑的项目，在比赛日前，选手可以在赛道上进行两次试滑，通过边缓慢滑行以观察赛道
“高山滑雪”发源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越野滑雪”不同，“高山滑雪”起源于欧洲中部的阿尔卑斯山区——这一运动的英文名字写作“Alpine skiing”，直译过来，就是“阿尔卑斯滑雪”。
阿尔卑斯山是欧洲最高及横跨范围最广的山脉，它覆盖了意大利北部边界、法国东南部、瑞士、列支敦士登、奥地利、德国南部及斯洛文尼亚。虽然位于温带，但因其海拔甚高，阿尔卑斯山区的气候类似极地，从圣诞节前到来年4月底都为皑皑白雪覆盖，与北欧国家一样适宜滑雪。时至今日，该地区仍是全球最大的滑雪胜地，拥有超过全球1/3的滑雪场。每年有超过1.2亿名游客，产生超过5亿人次的滑雪消费。
从历史上看，早在19世纪中期，欧洲的精英阶层就热衷在夏季前往阿尔卑斯山进行登山和徒步旅行，带来了越来越多的度假者。19 世纪后期，大批挪威留学生前往德国等工业强国学习，也将在北欧流行的越野滑雪带到了德国。其中高校众多的哈尔茨山等地成为阿尔卑斯地区滑雪运动的传播中心，并很快传播到了孚日山脉（法国东部）、侏罗山脉（横跨法国、瑞士和德国三国）等更远的地方。在阿尔卑斯地区度假的英国精英们最早组建了体育俱乐部。精英阶层将滑雪旅游塑造为“生活仪式”，吸引了日渐壮大的中产阶层感受“身份的转换”。于是，到了20 世纪初，欧洲德语区（德国、奥地利和瑞士大部）中产阶层的滑雪俱乐部也迅速壮大。
起初，滑雪只被当成一种登山的下撤方式，甚至是有些“偷偷摸摸”的下撤方式。不过，随着滑雪运动的普及和发展，许多滑雪爱好者已经不满足于简单的越野速滑，而是追求在地形复杂、高山丛林间的一些穿越障碍物这样更加“刺激”的活动。很快就有人意识到，北欧式的越野滑雪不适合山体高大的阿尔卑斯地区，对此需要进行装备与技术的革新。奥地利“滑雪教皇”泽达尔斯基(Matthias Zdarsky)专门研究了在高山陡坡上的下滑技术，而且对滑雪工具进行了革新。他将原来挪威式的2.4米长的滑雪板改为1.8米长，滑雪板的固定器也改由金属制造，并配有一根较长的滑雪杖，因此奠定了在高山滑雪时转弯技术的基础。现代意义上的“高山滑雪”就此诞生了。
进入20世纪之后，高山滑雪已成为与冬季高山疗养旅游相结合的一种运动，深受人们喜爱。高山滑雪的运动场地要比其他运动项目的活动范围更加广阔。1910年奥地利热格奥尔格·比尔格里（Georg Bilgeri）组织并创办了具有军事性质的高山滑雪学校，第一个采用了深蹲姿势持双雪杖快速下降、制动转弯的滑法。20世纪20年代初，英国人阿诺德·伦恩（Arnold Lunn）在瑞士组织举办了高山滑雪史上首次回转和速降比赛。在此之前，他曾经多次跟随父亲到阿尔卑斯山区旅行，不止一次想到过在这宏伟壮丽的景观当中举行滑雪比赛。1922年，奥地利人施奈德（Hannas Schneider）则在故乡阿尔贝格创办了一所比较专业的高山滑雪学校，他的快速教学方法发展成为“阿尔贝格教学体系”。这套教学体系非常成功，逐渐传遍世界各地，大大加快了高山滑雪的传播速度，也帮助这一新生的运动获得了认可。在1936年的德国加尔米施—帕滕基兴冬季奥运会上，它首次成为正式比赛项目——尽管只有男子和女子个人的混合式滑雪两个小项。
约1896年，正在滑行的奥地利“滑雪教皇”泽达尔斯基（Matthias Zdarsky）。泽达尔斯基专门研究了在高山陡坡上的下滑技术，而且对滑雪工具进行了革新，并配有一根较长的滑雪杖，因此奠定了在高山滑雪时转弯技术的基础。现代意义上的“高山滑雪”就此诞生
在这届冬季奥运会上，“高山滑雪”根据在回转障碍和滑降中得分的总和来确定获胜者。运动员先进行滑降，中间休息一天，之后是回转障碍比赛，每人有两次机会。
上届奥运会跳台滑雪冠军、挪威选手伯格·鲁德以极大的优势在前一分项里领先，这个勇敢的运动员同时也是最机敏的。这是因为，高山滑雪的运动场地要比其他冰雪运动项目的活动范围更加广阔——滑降的路线是任意选择的，而且任何东西也不能妨碍选手寻找距离最短的路线，最主要的是从标上符号的地方起滑和以尽可能短的时间到达终点。熟悉了路线之后，鲁德发现这条路线经过一处岩石，绕行会造成时间浪费。他马上认识到，如果能成功地跃过这块山岩而不是绕行的话，他能节约很多时间。比赛前一夜，他召集了自己的伙伴，在岩石附近用雪夯成了一个跳台。到了比赛的时候，其他所有的选手都忙着绕开山岩，可鲁德却利用“自己”的跳台一下子就越过去了。这样他将路程缩短了200米，以4分47秒7的成绩首先到达终点——领先第二名好几秒钟。只可惜，这样的花招在回转障碍比赛里归于无用。这项运动要求非常精心和完美的技术，而这个技术，遗憾的是，他并不拥有。最后，将回转障碍两次试跳的分数相加，然后再加上速降比赛的成绩，鲁德只排在了第四位（冠军落到了德国选手弗兰茨·普夫尼尔手里）。
在高山滑雪于1936年冬季奥运正式成为比赛项目之后，迄今其内部小项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动。比如，第6届冬季奥运会的“高山滑雪”加入大回转（Giant Slalom）小项，但同时把混合式滑雪从比赛项目中取消。及后，混合式滑雪在1988年的第15届冬季奥运中再次被加入高山滑雪的小项之一（称为“全能”），并且新增了“超级大回转（Super G）”。2022年的北京冬季奥运会高山滑雪的比赛将在国家高山滑雪中心举行，一共会产生11块金牌，分别是男、女子项目的滑降、超级大回转、大回转、回转、全能以及一个混合项目（团体赛）。
根据这项运动的特点和技术分类，高山滑雪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高山滑雪运动速度类项目，另一类是高山滑雪技术挑战性项目。在高山滑雪速度系列比赛中，由运动员比赛成绩的速度前后来依次得出排名结果。不同项目起点与终点的垂直高度差亦有不同：速降男子800—1100米，女子500—800米；回转男子180—220米，女子140—200米；大回转男子250—450米，女子250—400米；超级大回转男子500—650米，女子400—600米。
在滑降比赛里，赛道旗门由红旗标出，指明何处必须转弯（在其他项目的规则中，旗门由蓝红两色旗交替标出），旗门间的距离无硬性的规定。比赛线路上必须清除所有的障碍，但两边经常撒上一些松树枝来帮助运动员目测深度。尤其当比赛选手从空中跃降和进行跳跃时，这一做法的妙用就会充分体现。当然沿着比赛线路两旁也可以加上衬垫和网状物以防止参赛者摔伤或冲进旁边的树林中。值得一提的是，在比赛日前，选手可以在赛道上进行两次试滑。在比赛日可以沿赛道边缓慢滑行以观察赛道。滑降也是唯一允许试滑的项目。
至于一系列高山滑雪项目的技术系列主要由超级大回转和回转构成。大回转比赛项目所要完成比赛的长度距离是回转的两倍，并且对速度和技术的要求也会更高。“回转（Slalom）”一词来自挪威方言里的“slalåm”，意思就是斜坡 （sla）上的一条小径 （låm）。按照平均速度排列，从高到低依次为超级大回转、大回转、回转，旗门数则与速度成反比。回转比赛要求选手急速过弯，所以场地弯道较多，呈蛇形。而大回转则要求更为宽阔且转弯幅度大的赛道。大回转与滑降项目的弯道较少，且设有较宽的关口。在任何回转比赛中，如果因为自身的失误或者是直接的越过门杆，则视为犯规，本轮所完成的成绩，分数将不会计算在其中。
不难想见，在野外进行的高山滑雪是一项冒险刺激的运动，因此也具有很多的不确定受伤的风险。正是出于这一考虑，在比赛出发时运动员必须身穿经正式铅封标志的运动服，佩戴出发号码布，头戴护盔，脚穿滑雪板，手持滑雪杖，同时必须使用脱离式固定器。尽管如此，“高山滑雪”依然是一项“勇敢者的游戏”。无怪乎“现代奥林匹克之父”顾拜旦如此评价“高山滑雪”：通过运动，尤其是高山滑雪对勇气和意志的考验，现代人能够掌握自己，获得更高的身心力量。
参考文献：欧阳立强：《体育运动发展小史》，沈军等：《冬季奥运会项目》，叶茂盛：《从精英到大众：阿尔卑斯地区高山滑雪发展与启示》，〔俄〕瓦·利·施泰因巴赫著《奥运会通史》等
*本文摘编自《国家人文历史》2022年1月上，原标题为《越野滑雪与高山滑雪：同宗一脉两兄弟》，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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