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要“气”还是要“弃”？

欧洲，要“气”还是要“弃”？

去年年底以来，欧洲能源危机开始成为欧洲各国的冬季噩梦。各国能源严重短缺，天然气价格和电价飞涨，一些家庭面临着无法得到供暖的困境。

欧盟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大部分保加利亚人无法支付暖气费用，就连天然气储量大国德国都有接近9%的民众不得不忍受刺骨寒冷。去年12月，除波兰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外，几乎所有欧洲国家电价都达到每兆瓦时300欧元以上，瑞士和法国的电价甚至上涨至每兆瓦时400欧元。而就在2019年，各国电价也不过只有每兆瓦时50欧元。

其中，作为欧洲的天然气进口大国，德国天然气进口在其能源结构中占接近15%。连接德国和俄罗斯的北溪二号项目则是德国乃至欧洲的天然气供应的定心丸。北溪二号项目铺设过程中，德国不顾美国的阻挠，坚持和俄罗斯进行合作，推进北溪二号项目的进行，一度让外界看到了俄欧之间缓和政治分歧、共同抵制美国制裁的希望。

但在目前紧张的欧洲能源危机之下，德国总理朔尔茨宣布中断北溪二号项目的审批程序，3月初，有官员表示，北溪二号项目已经大量裁员，正在考虑申请破产。这条举足轻重的天然气管道为何自建成以来便命运多舛？在俄乌冲突和欧洲能源危机的双重考验下，北溪二号项目将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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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三折的北溪项目

北溪二号项目由北溪一号项目而来。北溪一号项目于2011年建成，它起始于俄罗斯维堡，通过陆上管道运输到达德国城市格赖夫斯瓦尔德。这条天然气管道从建成之日起，每年都能向沿线国家输送大量天然气，成为欧洲国家的不可或缺的天然气来源。天然气进口大国德国更对其十分依赖，在2017年，德国从俄罗斯进口了530亿立方米天然气，占德国能源总量的40%。北溪一号项目让沿线国家也获得了不少好处。

管道有三分之二需要经过乌克兰境内，乌克兰抓住时机，收取高昂的过境费，所收取的费用高达乌克兰每年财政收入的6%。但2014年克里米亚事件爆发后，俄乌关系严重受损，俄罗斯开始考虑修建一条海底管道，希望绕过乌克兰以减少其在能源运输上的影响力。再加上欧洲常年的高需求量，北溪一号早已超负荷运转，于是，2015年，北溪二号项目的建造计划应运而生。

北溪二号由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和德国意昂集团、荷兰皇家壳牌石油公司等五家欧洲能源公司投资建造，从俄罗斯乌斯季卢加出发，同样到达德国格赖夫斯瓦尔德。不同的是，北溪二号是海底运输管道，穿波罗的海中部而过。由于不用经过其他陆上国家，北溪二号项目实现了俄欧之间的直接互通，更能保证能源运输中的安全性。

但是，北溪项目却总是处于大国博弈的漩涡之中，多次受到外界阻挠和制裁。2019年，特朗普通过了《2020年国防授权法案》，将制裁的大棒转向了参与北溪二号管道铺设的企业，北溪二号的铺设被迫中断。在此背景下，德国前总理默克尔多次发表声明指责特朗普的制裁，欧洲各国也纷纷表态，批评美国政府干涉北溪二号项目的行为。顶着美国的压力和威胁，德国和俄罗斯始终坚持合作，使停滞近一年的管道建设在2021年9月彻底完成。至此，在默克尔的勉力推动下，北溪二号的建设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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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不许一溪奔”

不难看出，北溪二号项目对于俄罗斯和德国，乃至欧盟都至关重要。于德国而言，目前，德国自产的天然气只占德国天然气消耗量的7%，其余都需要进口。并且，2011年日本福岛核电站事故发生以后，德国开始推进“能源转型”战略，强调清洁能源的生产和使用，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宣布弃核弃煤的国家，因而对天然气的需求不断上升。于俄罗斯而言，能源出口是其重要的经济支柱，2011年至2020年间，石油和天然气收入占俄罗斯总收入的约40%。可见，双方都高度依赖天然气，北溪二号项目的重要性自然不可小觑。

但如此重要的能源运输管道，自建造以来就处于漩涡的中心，各方争执不断，导致管道建设迟迟不能竣工。

对于希望打压俄罗斯并控制欧盟的美国来说，北溪二号项目一直是其心头大患。欧盟国家除了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同样会从美国进口。但由于俄罗斯天然气储量高，出价低，又通过价格较便宜的管道进行运输，而美国通过海路向欧洲运输天然气，两者相比之下俄罗斯天然气更加便宜。因此，欧盟从俄罗斯买进的天然气大大超过从美国进口的数量。

若是北溪二号项目顺利运行，欧洲国家将会更加依赖俄罗斯天然气，美国的天然气市场份额自然会大大下降。于欧洲而言，这是加强其战略自主的关键一招；于美国而言，北溪二号则可能带来其对欧盟控制减弱的后果，其在能源方面对欧洲事务的话语权也会受到冲击。不仅如此，放眼美国国内，能源行业的就业情况在疫情爆发以来就十分严峻，不容乐观。若不能提高能源行业的国内外地位，保障国内就业，对美国来说自然是不小的打击。

当德俄在北溪二号项目上合作不断深入之时，欧盟内部一些国家也发出了反对的呼声。对波罗的海沿岸国家来说，加强欧洲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将进一步放大东欧国家对俄罗斯的恐惧和担忧。在他们看来，由于北溪二号项目绕开了乌克兰，这将增加俄罗斯手中的筹码，西方国家制裁俄罗斯的能力也将大大降低。

此外，欧盟近年来不断强调碳中和目标，希望减少化石燃料能源的使用，大力推广清洁能源。欧洲绿党党团出于气候保护理念，从气候变化和碳排放方面出发质疑、批评北溪二号项目，认为大量进口天然气将会削减欧洲在摆脱化石燃料上所付出的努力。

德国政府内部意见不统一也让北溪二号项目发展屡屡受挫。默克尔执政时期，尽管欧盟和美国不断向德国施压，希望使德国放弃北溪二号项目，但默克尔坚持和俄罗斯方面进行合作。她为了项目能够正常开通，在拜登上任后特地前往白宫，和拜登商讨北溪二号的建设事宜。并且，默克尔向乌克兰承诺，将给予乌克兰10亿欧元作为建设北溪二号项目的补偿。

经过一系列努力，默克尔终于迎来了管道建设的竣工，却没有等来开闸通气。由社民党、自民党和绿党共同组成的联合政府在北溪二号项目上的态度并不强硬，绿党甚至在管道建设一事上一直持反对意见。这样的局面留给其他欧盟国家更多影响德国的能力，最终北溪二号认证和通气也就此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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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乌冲突下的北溪二号

2022年2月以来，俄乌冲突不断升级，欧洲能源危机也未得到缓解。冲突之下，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行了一系列制裁和抵制，其抵制对象逐渐蔓延到了最为关键的能源领域。

2月22日，朔尔茨表示，因俄罗斯在乌克兰的立场和行动，德国决定中断北溪二号天然气管道项目的审批认证程序。北溪二号已经从“是否建成”迈向了“是否通气”阶段，但围绕着它的博弈已从单纯的经济往来转向了政治角逐。随着俄乌冲突愈演愈烈，北溪二号项目面临的困境也进一步加深。

如今，制裁之下，欧洲能源市场受到的冲击已经初现端倪，飞速上涨的电价就是一大例证。欧洲将俄罗斯移出SWIFT系统，俄罗斯与西方的交易只能通过现金进行，其能源行业的融资、支付都将变得困难，欧洲天然气短缺的情况将更加严重。欧洲能源市场的波动很大程度上将致使价格飞涨，加剧通胀风险，甚至波及全球。

“万山不许一溪奔，拦得溪声日夜喧。到得前头山脚尽，堂堂溪水出前村。”北溪二号项目原本为俄欧双方都提供了互利共赢的条件，但由于以往美国的万般阻挠、如今俄乌冲突下的欧洲制裁，美好愿景又变得渺茫。欧洲能源危机依然严峻，缺少供暖的寒冷冬天将要过去，而北溪二号的春天能否再次到来，都需要进一步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