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胎于苏军钢铁洪流的俄罗斯军队为什么要搞营级战斗群？

作者：徐飞

本文转载自：国家人文历史（ID:gjrw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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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俄乌战争已经打了一个月，双方目前正陷入僵持状态。

这场战争前，俄军刚刚经历了一次军改，其作战编制是采用BTG（Battalion Tactical Group），美国人称之为“营级战斗群”。美国情报机构声称，俄军现有约160个“营级战斗群”，其中已有120个部署在俄乌边境地区，相当于俄陆军主力作战部队的75%。

营级战斗群，相当于俄国版的师改旅。世界新军事变革正在如火如荼，各国陆军转型已进入体制编制改革的攻坚阶段，“师改旅”就是其中一项重要内容。

俄罗斯陆军。来源/cctv7《军事制高点》节目

为陆军“瘦身”

早在20世纪90年代，美军就开始主导“师改旅”的陆军改革浪潮。当时，苏联解体，美军在全球范围已经没有实力相当的对手。美军所需要应对的主要威胁多来自地区小规模冲突。况且，最大的对头消失了，国会也不会再批给美军跟冷战时期同样巨额的军费，美军只得缩减军力规模。在此背景下，陆军必须精简，朝着小型、精干、多能、联合的方向转型。于是，既省钱、又满足现代战争“快速机动”“全频谱作战”的“师改旅”应运而生。

给陆军“瘦身”的作战思想是得到过实践检验的。海湾战争中，得益于美军海军、空军的压倒性力量，美国陆军的快速反应能力让敌人根本没有反击的时间和能力。而在后来的科索沃战争中，美国海空军的持续轰炸甚至不需要美国陆军登场。在伊拉克战争中，美国第四机械化步兵师，作为美军唯一一个数字化步兵作战师，也是全世界最先进的陆军师，当它到达战场时，仗也已经基本打完了。这个全世界数字化程度最高的陆军师，其两万名士兵和大量的重型装备，需要60艘大型运输船装载，从拔锚起航到抵达红海，再到波斯湾、伊拉克南部登陆，哼哧哼哧了数周时间，以至于失去了在战争中冲锋陷阵、扬名立万的机会。

连数字化陆军师都难以适应美军全球部署、快速反应的有限战争的需要，更不要说其他较为传统、落后的陆军师了。

经过长期摸索，2004年，美国陆军正式启动大规模军改，将以师为基本作战单位的部队结构，转变为以重型、中型和轻型旅为基本作战单位的模块化编制。资料显示，美国陆军目前拥有31个作战旅，分别为11个装甲旅、7个斯特瑞克旅（中型旅）和13个轻型旅。

中东战场上美国陆军。来源/cctv7《军事制高点》节目

师改旅的军改思潮也影响了其他国家的军事变革，尤其是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的其他四个国家。他们紧随其后，建立小巧、灵活且火力齐全的编制，既能应对小规模的地区冲突，又能对付非传统战争。

俄军在2008年与格鲁吉亚发生战争，以俄方惨胜结束。俄军意识到自身军队庞大臃肿、机动太慢的问题，开始推动主要内容为“师改旅”的“新面貌改革”。而且，2001-2007年，国际油价上涨，作为世界产油大国的俄罗斯，经济上也有能力进行大刀阔斧的军事改革。

改革之前，俄陆军有24个作战师，2个师级驻外军事基地和12个独立的摩步旅。改革之后，23个师级单位被解散，取而代之的是40个常备旅，包括4个坦克旅、35个摩步旅和1个掩护旅。

俄军2008年以后师改旅。来源/cctv7《军事制高点》节目

中国在2013年正式启动“师改旅”，为了让军改顺利进行，陆军第39集团军某摩步师——红军长征时第一个到达长征落脚点的“先锋军”，为全军率先垂范，从摩步师改为机步旅。中国军改聚焦于加强政治建军和精简指挥体系，在陆军层面，过去的18个集团军变更为13个集团军，从“集团军—师—团—营”四级变成“集团军—旅—营”三级指挥链条，把各兵种的职能进行细化，组建成各兵种旅，用现在的合成旅取代之前的机械化师。同时，令各集团军力量配置更加均衡，一改过去甲类集团军和乙类集团军兵力悬殊的问题。

中国的“师改旅”效果不错，两个加强合成旅，不仅机动性远超师级单位，而且火力也远远超过之前的一个师。“朱日和”满广志旅长的蓝军，就是近几年在演习中屡战屡胜的合成旅。

朱日和基地。来源/环球人物视频

军改的回头路

然而，最先开启“师改旅”的美国，却在去年年底，公布了一份指导文件《路线图2028-2029》，描述了美国陆军若干条军事改革路线。根据这份路线图，美国陆军着重强调要进行“多个类型的师一级作战单位发展”，未来美国将组建三种不同类型的师级单位。这表明，“师改旅”要走回头路了。

美国陆军计划，在欧洲，将3个装甲旅合成为一个重型突破师，或者由装甲旅搭配斯特瑞克旅合成一个重型标准师，兼顾进攻和防御两端；在亚洲，美军陆军则计划组建“联合强行介入师”，主要负责实施战役侦察和远程打击，掩护己方海、空军的行动。

美国陆军还不是第一个走回头路的。2013年2月27日，俄罗斯新任国防部长绍伊古一上任，就签署文件，下令恢复在“新面貌改革”中经“师改旅”整编被压缩的两支著名部队——塔曼旅和坎杰米洛夫坦克旅的师级编制，并准备恢复在俄罗斯沿袭上百年的准尉制。

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来源/cctv13《午夜新闻》

为什么俄军要率先在“师改旅”上踩急刹车？

因为俄军很久才反应过来，没有全球部署、全球作战的需要，军队要那么强的机动性干嘛？相反，俄军由于专业人员缺编严重，信息化水平低，没有强大的制天、制空能力等弱点，在其与对等的敌人对阵时，旅级单位很难达到预定的战术目标，攻击的延续性很难实现。这就迫使俄军必须改弦更张，不能继续再走军改的路子。

中国的军改也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有些部队驻在西北的山地，或南方的水网，地理条件不适合师级单位展开，就果断“师改旅”；有些部队是战略预备部队，旅建制可节省经费，战时又可补充扩编为师。

俄乌战争中的“营级战斗群”

最终，俄军根据实际情况和以往地方冲突的经验教训，推出了以师为基本作战单位和以旅为基本作战单位之间的妥协方案，即建立“营级战斗群”特种复合体系。“营级战斗群”是一个加强版的营，下辖10多个连，总兵力约为1200人。战斗群以1个机步营为主力，通常配有31辆步兵战车，再外加1个18门自行火炮营、1个6车火箭炮连、1个10车坦克连，以及侦察、防空、电子、后勤、通信等辅助部队。

师改旅的本质是技术兵器下放。但是，俄军极度缺乏高素质的士官，师改旅后，旅里面没有那么多懂技术兵器的士官，也就难以发挥这些技术兵器的威力。2013年的军事改革后，俄军的“营级战斗群”能够集中使用高素质的士官和有限的高技术兵器，战斗力大大加强。如果说，师改旅伸出五个手指头，那么从旅改为“营级战斗群”就是五个手指头缩回，攥成了一个拳头。

“营级战斗群”从本质上也十分对俄军的胃口，俄军自苏联时代开始，就奉行大炮主义。苏军在每场战役中都强调火力的运用，对此还有深入的研究。“营级战斗群”中配有大量的远程榴弹炮、火箭炮和伊斯坎德尔弹道导弹，它们可以为快速推进的主力机步营提供远程火力支持，破坏乃至摧毁几百公里外的目标。

2014年的俄乌冲突中，俄军投入2-3个营级战斗群。在战争中，乌军的8个精锐装甲旅损失坦克约100辆、装甲车约数百辆，令乌克兰军队元气大伤。这一事实似乎说明，在东欧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上，营级战斗群似乎比旅级单位更有战斗力。

这次的俄乌战争中，俄军某营级战斗群中的主力步兵营4天推进了380多公里。但是，主力步兵营进展神速，后面的其他部队却跟不上，这就导致步兵营孤军深入，陷入险境。而且，由于这次俄军出动的兵力远远超过2014年的俄乌冲突，这就导致俄军的营级战斗群无法都配置足够的远程大口径自行榴弹炮或多管火箭炮以及“猎户座”察打一体无人机。这就导致某些俄军的主力步兵营压根得不到强大的火力支援和情报支持，战斗力大大削减，士兵伤亡较大。

客观来说，俄军的营级战斗群，是比较符合自身国情的陆军作战部队编制。但是限于国力，俄军无法让每个营级战斗群都能有同样的武器配置和人员配置，而且，俄罗斯空军也没有完全掌握空域的能力，海军也没有完全掌握制海权的能力，这就使得俄军可以应付小规模的军事冲突，应对大规模的战争则相当吃力。

总而言之，每个国家都要探索适合自己国情与国防战略的军队建设方案。并且，本国的军事改革也要随着形势的变化而变化，不固守过去成功的模式。只有这样，才能建设一支强大的，足以保家卫国、守护和平的军队。

参考文献

1. 宋新彬、徐卫华《俄罗斯陆军“师改旅”转型新动向分析》，国防，2013（07）

2. 刘立明《师改旅装甲部队的需求与特征》，国外坦克，2012（06）

3. 殷杰《俄军师改旅为何重走回头路》，坦克装甲车辆，2019（13）

4. U.S. Army Combined Arms Center,“Waypoint 2028-2029,” August 6, 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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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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