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临凋谢的“缅甸之花”

面临凋谢的“缅甸之花”

2022年3月18日，缅甸前总统温敏和前国务资政昂山素季所涉贪污案件在缅甸首都内比都开庭。开庭前不久，缅甸刚刚度过政局突变一周年。2021年2月1日，缅甸军方以2020年大选存在舞弊为由，扣押了总统温敏和国务资政昂山素季等人，国家权力被移交至国防军总司令敏昂莱，并开始实施紧急状态。而这一风暴的中心无疑是有着“缅甸民主女神”之称的昂山素季。

缅甸总统吴温敏（左）和国务资政昂山素季（右）

国务资政，这个职位在我们眼中或许相当陌生。在新加坡等一些东南亚国家，当国家实际领导人卸任后，会以国务资政的名义继续参与政治活动。在缅甸，由于昂山素季的儿子和丈夫都为英国籍，她并不能担任总统职务，只能让自己本党的政治盟友担任总统职位。为了突出昂山素季在党内以及政府成员中的特殊地位，缅甸议会和总统在2016年为她设立了“国务资政”这一职位，她也成为了“缅甸事实上的总理”，并实际掌握国家权力。

昂山素季就任缅甸国务资政

这位深受缅甸人民爱戴的女政治家，是如何一步步走近缅甸政坛的中央？而又如何被军方拉下神坛？

这需要从昂山素季的父亲——昂山说起。在二战期间，缅甸是英国的殖民地，昂山则在国内推动反英运动。这一举动引起了日本当局的注意，他们在昂山出国避难期间说服其与日本合作“联日反英”，并帮助昂山成立了“缅甸独立军”。在昂山率领的军队的帮助下，日本于1942年攻克了缅甸首都仰光。昂山也在次年被日军授予少将军衔，“昂山将军”这一称呼也来源于此。

昂山素季的父亲——昂山将军

1944年，日军在太平洋战场节节败退，此时看透时局的昂山决定倒戈英军，并率领其部队进攻日军。二战结束后，昂山与英国方面展开谈判，并争取到了缅甸的独立。然而，他本人却在缅甸即将完成建国时被刺杀。昂山在缅甸国内被誉为“缅甸独立之父”，其家族在缅甸也具有极高的声望。这也让昂山素季拥有了他人无可比拟的政治光环。

昂山素季两岁丧父，其后又跟随母亲前往印度。1963年，昂山素季进入牛津大学学习哲学、政治学和经济学，并结识了她的丈夫。婚后的十五年里，昂山素季在英国过着家庭主妇的平静生活。

昂山素季和她的丈夫麦克·阿里斯

1988年，为了照顾病重的母亲，昂山素季回到缅甸仰光，目睹了由纸币改革而引发的“8888民主运动”。缅甸百姓发动的示威遭到军政府的残酷镇压，两百余人由此丧生。很多受害者、激进人士和退役高官都希望昂山素季能够站出来领导反抗运动。

1988年8月26日，仰光大金塔广场聚集了数十万群众。这里，正是当年昂山将军宣布为缅甸独立而战的地方。在国外漂泊28年的昂山素季用极具煽动性的语言发表演讲，“我作为昂山将军的女儿，不能对祖国正在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在场的民众被昂山素季的激昂与坚定感动了，他们发现自己所期盼已久的领袖就站在他们面前。

昂山素季在进行演讲

从那时开始，昂山素季就已不再是那个英国的家庭主妇，她踏入了缅甸政治的漩涡之中，以一个看似“柔弱”的女性形象，开始了她波折不断的政治生涯。

1988年9月27日，她组建了缅甸全国民主联盟，并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巨大发展，一举成为缅甸最大的反对党。昂山素季和民盟的迅速壮大却使缅甸军政府如坐针毡。面对一个既有民众支持基础，又具有国际声望的政治对手，军政府无法采用非法方式对她进行打击，只能转向政治迫害。

缅甸民盟的支持者

1989年，军政府以煽动群众骚乱的罪名对昂山素季进行软禁，并试图将她驱逐出境，但昂山素季坚持留在了缅甸。一年后，昂山素季所在的民盟在大选中获胜，但军方并不承认这个结果，并继续软禁昂山素季。

1995年，昂山素季被短暂释放。在这期间，她放弃了回到英国看望家人的机会，积极投身于缅甸的民主运动，她本人也在1996年、2000年、2007年遭到三次软禁。直到2010年，她才真正获得自由并重新担任民盟主席。2015年，民盟在议会大选中取得压倒性的胜利，赢得了超过三分之二的议会席位，缅甸军方也承认了此次选举的合法性，愿意将政权交给民选政府。昂山素季在被软禁将近20年后，终于实现了她追逐30年的政治目标。

缅甸民盟当选议员在人民院宣誓就职

但在2021年2月1日，缅甸总统温敏和国务资政昂山素季以及民盟高层人员再次被以敏昂莱为代表的军方扣押，其理由为昂山素季在大选中存在舞弊、滥用职权和腐败等行为。缅甸在经历了短暂的民选体制后，又回到了军政体制当中。

通过昂山素季坎坷的政治之路，我们可以发现，军人和军政府总是出现在缅甸的政治格局中。为何军人在缅甸政治中的地位如此之高？军人政治又给缅甸带来了什么呢？

缅甸政府军总司令敏昂莱（左）和昂山素季（右）

早在缅甸摆脱英国统治，独立建国的过程中，军人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缅甸建国之初，国内少数民族与民选政府的冲突严峻，民选政府总统吴努主张安抚少数民族，允许其保留各自武装力量，导致了少数民族武装力量不断壮大。这引起了缅甸军方的强烈不满，并于1963年发动了军事政变。以吴奈温将军为首的军方推翻了吴努政府，开始了长达五十多年的军事统治。吴奈温将军，正是同昂山素季的父亲昂山一道，创立缅甸独立军的“缅军之父”。

吴奈温将军

在军政府执政后，缅甸少数民族武装发动了反抗，并与政府军展开了长期的武装冲突，给缅甸国家和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1974年，军方更是以通过修改宪法的方式，确立了军政府在缅甸的合法性。不仅如此，由于吴奈温盲目开展货币改革，导致国内经济危机，最终爆发了前文所提到的“8888民主运动”，前战友的女儿——昂山素季也因此站到了吴奈温的对立面。

因吴奈温偏爱数字“9”而发行的面额为90的货币

由于连年的战乱和军事独裁，缅甸经济急速下滑，而军政府对政治经济领域的绝对控制和长期贪腐使民众对于军人政治更无信心。2011年缅甸大选结束时，军方将权力重新交还给民选政府，一个全新的时代来临。

但是缅甸真的彻底摆脱军人政治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虽然缅甸进入了民选政治时代，但导致1963年民选政府倒台的因素却依然存在。缅甸的少数民族武装并不以政权转换作为斗争终点，他们需要的是民族自治甚至民族独立。因此在新政府成立后，面对缅甸军队的持续施压，少数民族武装依旧用武力进行回应。这不仅导致了缅甸国内民族矛盾的持续加深，还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缅甸军队的势力，而民选政府还需要为军方的行为负责。

除此之外，军人看似退出了缅甸政府高层，却在议会中占有25%的席位，而缅甸宪法规定必须有75%以上的议员同意才能修改和批准法案。也就是说，没有军方的支持，民选政府根本无法有效执政。另外，军方还掌握着国防、内政、边防等重要领域，各邦的行政长官也由军方指定。

缅甸军方在议会中依旧占据大量席位

由此可见，军方依旧拥有着特殊的权力，民选政府无法有效控制军队。在当今世界，军人政府多为西式民主的制裁对象，而对于缅甸，昂山素季的亲西方态度无疑是对军队控制权的极大威胁，2021年的军人夺权，也是军方对于这种权力威胁的一种回应方式。

缅甸变局已经过去一年有余，昂山素季依旧被军方扣押，缅甸的紧急状态也没有结束，动荡的缅甸政坛和社会也没有回归平静，近期关于昂山素季涉嫌舞弊贪污的案件正在频繁地开庭审理，缅甸的未来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