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何以成为瑞典和芬兰加入北约路上的“绊脚石”？

5月13日，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在被问及近期瑞典和芬兰加入北约的意向时表示：“我们正在关注事态发展。我们目前在瑞典和芬兰的问题上没有积极的立场。”

16日，埃尔多安又发表讲话，重申了土耳其对此事的反对。尽管遭受土耳其的反对，芬兰和瑞典仍于18日同时向北约方面正式提交了入盟申请，美国总统拜登更于5月19日在白宫会见瑞典首相马格达莱娜·安德松和芬兰总统绍利·尼尼斯托以求尽快推进相关工作。同时，为了平息土耳其方面的反对意见，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称“芬兰和瑞典正在与土耳其直接合作以实现这一目标，我们（美国方面）也在与土耳其人协商”。

在大多数北约成员国都对芬兰和瑞典的加入表示热烈欢迎的情况下，土耳其几乎已经成为北约内部唯一的反对声音。实际上，若土耳其坚持其反对立场，两国加入北约的进程将被大大延缓。根据《北大西洋公约》第十条“邀请一个国家加入联盟的任何决定都是由北约理事会根据所有盟国的共识做出的”，也就是说除满足相关的市场经济、政治稳定、为北约做出军事贡献的能力和意愿等条件外，新成员的加入必须得到全体北约成员国的认可才行。希腊就曾长期因国名问题反对北马其顿（该国旧名马其顿，与希腊内部马其顿大区重名）加入北约。土耳其外交部长梅夫鲁特·恰武什奥卢5月15日在柏林参加北约外长会议期间明确表示土耳其并不反对北约向所有希望申请加入的欧洲国家开放的政策，可见土耳其大体上尊重北约的基本方针，但是却坚持三点利益诉求：

1、库尔德武装问题。埃尔多安在16日的讲话中明确指出，“这些国家都没有对恐怖组织（库尔德武装）持明确、开放的态度，我们怎么能相信他们？”，并尤其将瑞典称作“恐怖主义的孵化场”，同时要求芬兰和瑞典向土耳其引渡受土耳其通缉的“恐怖分子”。1979年以来，土耳其与其境内库尔德工人党武装的斗争一直没有中断，并一直寻求国际社会将该武装认定为恐怖组织，同时坚决抵制其在其他国家的分支组织。据彭博社对土耳其相关高级官员的采访，安卡拉方面坚持认为，北约的任何新成员都应公开表达其对库尔德民兵组织的担忧——无论这些组织是在土耳其境内还是在叙利亚和伊拉克边境。

就目前来看，虽然所有北约成员国都承认库尔德工人党（PKK）是一个活跃土耳其境内的恐怖组织，但不少成员国都支持甚至武装其叙利亚分支人民保护部队（YPG）以对抗伊斯兰国。实际上，这已经不是土耳其第一次掣肘北约决策来达到自身目的，2020年，土耳其就曾要求北约国家认定人民保护部队为恐怖组织，否则其便阻挠当时北约针对波兰和波罗的海国家（立陶宛、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提出的新防御计划，但最终放弃了其要求。至于引渡问题，据当代土耳其政治社会学专家、巴黎政治学院研究员爱丽丝·马斯卡尔（Élise Massicard）分析，“瑞典在土耳其侨民中占有特定的位置。自 1980 年代以来，该国接收了许多政治难民，其中许多人被土耳其怀疑是库尔德工人党成员。这是斯德哥尔摩和安卡拉之间长期存在的争端。”

2、武器禁运。在陈述反对芬兰和瑞典加入北约的理由时，埃尔多安还提到“我们不会对那些对土耳其实施制裁以加入北约的国家说‘是’”。显然，此处的制裁主要是指2019年瑞典出于反对土耳其在叙利亚打击人民保护部队而对其实施的武器出口限制。虽然土耳其与两国的军火贸易可以忽略不计，也没有寻求与他们进行任何重大国防采购，但土耳其相关官员表示，原则上安卡拉方面不会接受将军事联盟扩大到对其存在武器禁运的国家。土耳其外交部长梅夫鲁特·恰武什奥卢更是公开表明这一点，称武器禁运“违背了联盟的精神”。此外，据伊斯坦布尔文化大学国际关系教授门苏尔·阿克贡（Mensur Akgun）分析，安卡拉有可能还试图利用瑞典和芬兰的会员资格作为解决其与美国的紧迫问题的筹码。2020年，美国因土耳其从俄罗斯购买S-400导弹防御系统而将其排除出了F-35 隐形战斗机的开发和训练计划，这使得两国关系在一定程度上陷入紧张，而通过此次对北约扩大的掣肘，土耳其有可能要求美国重新在武器出口方面给予其一定便利。

3、国内因素。据欧盟外交政策委员会高级研究员阿斯利·艾登塔什巴斯（Asli Aydıntaşbaş）分析，在土耳其进入关键选举周期之际，随着国内支持的减少，埃尔多安正在寻求树立更高大的国际形象，以在土耳其选民面前展示其全球影响力。土耳其 4 月份的通货膨胀率达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 70%，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埃尔多安多年来拒绝提高利率，同时又消耗外汇储备。这个拥有 8400 万人口的国家受到全球能源和基本商品成本上涨的沉重打击，燃料和农产品价格飞涨，且部分受俄乌冲突影响。据民意调查机构Metropoll的一份4月份报告，42.1%的受访者表示，他们认可埃尔多安的工作方式。而明确表示不支持埃尔多安的人的比例在4月份上升了3.3%，至53.6%。在这种情况下，埃尔多安确有可能在通过其对芬兰和瑞典北约会员国资格的掣肘转移国内注意力。

当然，也有人认为土耳其很有可能是在向俄罗斯传递信息，试图于俄乌冲突之际在俄罗斯与西方之间保持战略平衡，但土耳其官方坚决否认了这种说法。总而言之，土耳其整体上对瑞典和芬兰的加入持开放态度，其只是想借此机会谋取一些利益，正如埃尔多安的高级外交政策顾问易卜拉欣·卡林（Ibrahim Kalin）5月14日在接受路透社采访时向盟友保证的那样：“我们不会关闭芬兰和瑞典加入北约的大门，但我们希望同北欧国家谈判并打击恐怖主义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