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中国经济第一城”的变与不变

6月1日，伴随着零点的钟声，外滩景观大道迎来久违的游客。不少人专门来到这里，与城市地标合影，仔细看一看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从3月28日上海宣布以黄浦江为界分区分批实施封控，到6月1日进入全面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秩序阶段，我国经济最强的超大城市，整整按下“暂停键”65天。而且，很多人在此前已处于封控状态，居家时间还要更长。

今日一早，上海市委、市政府发布《致全市人民的感谢信》，称要全力推动正常生产生活秩序的全面恢复，“尽最大努力把疫情耽误的时间、造成的损失抢回来”。

经历这场疫情，有人说，上海是时候作出改变，通过城市功能疏解和产业迁移化解高度集聚模式带来的影响；也有人说，上海仍将是那个上海，作为全国最大的经济、工业、金融、外贸和航运中心城市，上海的地位无可替代。

从几个切面来观察过去的两个多月，大到经济发展细节，小到个体切身感受，一些改变已然发生。但不变的是，上海依然是那张“王牌”。

6月1日的上海外滩 图片来源：新华社

引力

上海迎来全面有序复工复产复市，但工业遭受的“创伤”和后续影响，还未完全消散。

上海市统计局显示，4月上海工业总产值仅1286.17亿元，同比下降六成。其中，两大支柱产业——汽车制造业和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产值分别下降70.9%和62.8%。

尤其是汽车产量，4月仅达到5.35万辆，环比3月暴跌76%。其中，特斯拉上海超级工厂仅生产1.08万辆汽车，产量较上月跌去八成。

Wind数据显示，汽车产业链中办公地为上海的上市公司数量为51家，占总数7.24%，总营收为15817.9亿元，占比接近20%，均位列全国第一。在零部件方面，博世、采埃孚、麦格纳等全球前十大汽车零部件集团中，有九家都将中国总部驻扎在上海，并且上海及周边还布局着大量关键性零部件供应商。

正是因此，小鹏汽车创始人何小鹏4月中旬一度忧心忡忡地直呼，如果上海还不能复工，全国的整车厂5月份可能都要停产。

窥一斑而知全豹。除了汽车产业，上海在集成电路、生物医药、人工智能等领域同样占据不可动摇的地位，对于长三角乃至全国相关产业的发展都产生持续性影响。

受上海疫情波及，同为制造业大市的苏州1-4月工业总产值增速同比下降0.5%，较一季度回落10.1个百分点。与此同时，无锡、南通、合肥、宁波、南京、杭州等长三角城市工业总产值均出现不同程度回落。

受影响的当然不只是长三角。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鲁政委在《上海疫情影响了谁？》一文中指出，吉林、浙江、北京、山西和辽宁用于上海的中间品产出占当地总产出的比例较高，表明上述地区较为依赖上海的需求。其中，吉林居民服务业产出用于上海的比例高达46.2%，浙江非金属矿制品业用于上海的中间品占总产出的比例高达28.5%，显示出较高的依赖度。

除此之外，北京、新疆、浙江、宁夏和海南等地区的生产更加依赖来自上海的投入，来自上海的投入品占北京的技术服务业、交运设备行业和卫生社工行业比重分别为4.3%、4.2%和3.5%，占据浙江交运设备、金属冶炼和仪器仪表行业的比重分别为5.1%、3.2%和3.1%。

面对疫情带来的不确定性，上海吸引力依然不减。就在5月初，特斯拉确认将对上海超级工厂进行扩建，而不是此前流传的在其他城市新建“第二工厂”。这对上海而言，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潮流

面对疫情，消费同样遭遇重创。

图片来源：新华社

作为公认的“咖啡之城”，3月19日，尚未进入“静默”管理的上海，已经开始出现咖啡“禁断症”现象。一个临时封闭的小区暂时“解封”，终于可以进入超市采买的一位上海市民，将“我要买咖啡啊”吼上了微博热搜第一的位置。外界对于上海和咖啡的联系，由此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疫情前的一组数据显示，上海精品咖啡门店数达3244家，位列全国第一。而大众点评平台上收录的上海咖啡门店则超过7200家，它们为上海人平均每人每年提供约20杯咖啡。

但上海人的热情，并没能让咖啡店免受疫情下缺豆、无法开门的困扰。

曾有人调研上海近40家咖啡店店主发现，此轮疫情期间，他们基本零收入，亏损少则十万、多达两三百万。那些位于疫情最严重区域的咖啡厅，因无法参与团购、外卖而几乎与买家断开了联系；即便参与社区团购，卖掉了大部分咖啡豆的，仍无法弥补十几万的损失。

各方面限制下，精致的上海人不得不疲于计算每天团购和被分配的日常饭菜。他们无法满足的购物欲，等待一个爆发时机；而与咖啡店店主类似，那些仍在苦撑的生活服务业从业者，也寄希望于“报复性消费”的回血。

6月1日的上海街头 图片来源：新华社

随着封控政策不断减轻，“爆点”似乎开始隐现。

5月1日，上海商业网点节点和供应逐步恢复，盒马APP数据显示，上海市民搜索最多的商品从肉禽、蛋奶、方便速食品等生活必需品，转向小龙虾、咖啡、面粉、宠物用品等改善型商品。5月中旬，快递逐渐恢复配送，上海申通一名网点负责人直言，由于快递揽件数量大增，现在比以前正常时期还要繁忙。

也有人分析此前几轮疫情指出，有些消费，没了可能就没了，很难再补回来，并且，“恢复性消费”也可能是缓慢出现的，恢复效果也可能有限。

但即便如此，一向以时尚示人的上海，仍然再度引领了新的商业“潮流”。

上海人民在“囤货”比拼，为“走红”的预制菜又加了一把火。有数据显示，3月份全国预制菜销售额同比增长超过100%，而上海则在半个月内增长超过250%。企业纷纷闻风而动，有业内人士预测，一个万亿级市场也由此即将打开。

风口也出现在咖啡行业。有从业者指出，通过这次疫情，能够感受到国人对咖啡的需求其实是非常强烈的，不少消费者也因此了解到咖啡浓缩液这一过去略显小众的咖啡品类。疫情结束之后，消费者可能延续囤货习惯，这对于便携式咖啡产品将是利好，市场还会进一步增长。

链接

5月初，家住四川的米宇（化名）发现，她网购的化妆品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发货。点开购物页面，她惊讶地发现，这个位于北京的购物平台，发货仓却设在上海。她与朋友分享遭遇，结果找到一堆等快递的“同党”——无论是奢侈品包、进口家具，还是眼药水、服装，都没能“逃过”上海疫情的影响。

要不是因为疫情，很多人可能很难深切地意识到，上海在全国物流体系中的重要性如此突出。

两组数据可供参考：

图片来源：《中国城市物流竞争力报告（2021）》

根据国家邮政局发布的4月数据，全国快递业务量同比下降11.9%，收入同比下降10.1%。上海疫情对于快递的“负外部性”，可见一斑。

在海上，另一种运力“焦虑”也牵动全球运输行业的心。

有媒体引用VesselsValue的观测数据指出，进入3月，上海附近海域等待的各类型船舶数量出现上涨趋势，3月1日～3月30日时段，靠泊船舶数量同比增长超七成。尽管未出现此前美西港口严重的拥堵情况，但情况也并不乐观——从船舶类型看，“干散货船、油轮船靠泊数大幅增加，集装箱船数量下降”。

业内人士分析，这可能正说明，焦虑情绪一度传导至船公司，导致其对集装箱船进行了跳港调整。事实上，船舶业巨头马士基也曾事先发出预警，需注意上海疫情影响可能带来的港口拥堵问题。加之在港口排队的集卡，增加了船公司的“避险”情绪。

作为连续12年集装箱吞吐量位居全球第一的货物“中转站”，上海反应迅速。4月，上海港推出“陆改水”服务，解决陆路运输堵点。船公司走得快，回得也快。尽管交通仍在持续恢复中，5月26日，交通运输部在新闻发布会上透露，上海港集装箱日吞吐量，已回升至正常水平的95.3%。

上海洋山港 图片来源：新华社

但疫情过后，“分散风险”的探索亦在推进。

在不久前的“长三角G60科创走廊跨境电商产业联盟线上培训会”上，G60科创走廊跨境电商产业联盟秘书长单位、松江区虹桥自贸城总裁田浩向九城市发出邀约，希望加强与苏州、嘉兴、杭州、宣城、合肥等九城市合作，探索建立上海港进出口商品中转仓，最大程度降低疫情对进出口商品贸易的影响。

寻找“备案”的心态也出现在被快递停运所影响的商贸公司。有公司上海总仓关停一个月后，开始在多地设立分仓，总仓发货之外开启分仓直发，“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结语

数百年的风雨锤炼，才让上海成长为今天的模样；经历这场艰苦的鏖战，又将为上海带来什么？

5月29日，上海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吴清在介绍上海“重振经济50条”时特别强调：上海经济发展的基本盘没有变，上海在新发展格局中应有的地位没有变，上海经济长期向好的态势没有变。

三个“没有变”，正是围绕在上海身上各种担忧、猜测、质疑的官方回应——上海没变。

作为国内大循环的中心节点和国际国内双循环的战略链接，上海连接着长三角，连接着中国，也连接着世界。

祝福上海。

文字 | 杨弃非 淡忠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