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了石油再禁黄金，G7制裁升级对俄罗斯影响有多大

作者：万喆

本文转载自：中国新闻周刊（ID:chinanewsweekly）

黄金价格的波动

主要原因还是市场避险情绪的影响

当地时间6月26日至28日，七国集团（G7）峰会在德国巴伐利亚州的埃尔茂宫举行。会议正式开始前，就传出消息，美国总统拜登等G7领导人将达成协议，宣布禁止从俄罗斯进口新的黄金。这是针对俄罗斯的最新制裁措施。而6月26日，拜登证实了消息，黄金价格随即跳升。

自2月下旬俄罗斯发起“特别军事行动”后，针对俄罗斯的制裁没有断过。6月初，欧盟刚刚宣布，27个成员国批准第六轮制裁方案，包括对俄罗斯石油的部分禁运。拿黄金“下手”的制裁方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为什么是黄金？从经济制裁的总体布局来看，以下两个方面非常主要：一是通过货物贸易制裁，达到阻遏经济发展的目的；另外一个是通过切断金融系统，达到阻断交易的目的。

前者主要是禁运具体货物，比如石油、天然气、粮食、稀有金属等等，凡是你想要出口卖钱的，都予以禁止，从而使被制裁者无法获得融通资金；后者则主要是禁止被制裁者的支付、清结算等，比如将俄罗斯踢出SWIFT系统，在跨国金融系统里对其交易的资金和往来进行追踪、冻结、禁止，从而使被制裁者无法运用资金。

让制裁对象不能获得新资金、又不能动用老资金，实际运作一定会举步维艰，经济制裁的效果就达到了。而黄金，刚好兼具上述两项特征，既有商品属性，也有金融属性。

作为商品而言，俄罗斯是全球数一数二的黄金生产国，2021年的黄金产量为346.42吨，占全球产量的约10%，其中大量都出口。据俄罗斯海关数据，2020年通过伦敦的黄金销量是290吨，2021年俄罗斯黄金产量接近90%流向伦敦。美国务卿布林肯表示，黄金是能源之后的俄罗斯第二大出口收入来源，且大部分出口到G7国家。一旦制裁生效，将“使莫斯科每年减少收入190亿美元，这是一大笔资金”。

作为金融产品而言，黄金是俄罗斯央行的一项重要资产。俄罗斯全球拥有黄金储备最多的国家之一，且是几年来增储黄金最快的之一。俄罗斯财政部在3月初曾表示，西方制裁冻结了俄罗斯6400亿美元的黄金储备和约30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3月底，还有媒体披露，美国财政部长耶伦与一个两党参议员小组会面，讨论冻结俄罗斯价值1320亿美元黄金储备的可能性。而此次制裁方包括美国和英国，也就包括全球最大的两个黄金交易市场，即纽约和伦敦金交易市场，也就意味着俄罗斯黄金在交易系统内“遭遇拒绝”。因此，将黄金特别提出作为一个制裁项目，是对过往制裁的补充，也有点“一石二鸟”的意味。

不过，“黄金禁令”的成色几何，能否起到效果？

事实上，尽管近年来俄罗斯黄金的出口的确呈增长态势，但其出口的主要支撑仍然是化石能源与燃料，占其出口额的一半以上。2021年1月至12月，俄罗斯出口额达4933亿美元，同比增长45.7%。在俄罗斯出口商品结构中，燃料和能源产品的比重达54.3%。黄金贡献也不小，但作为出口商品，很难说会达到“影响全局”的地步。

而且，虽然此次G7会议上表示要达成所谓“黄金禁令”，但其实技术上的“禁令”早已有之。

今年3月，负责制定黄金市场价格标准的伦敦金银市场协会将俄罗斯黄金精炼商从其认可名单中移除。自从西方国家因俄乌冲突而对其实施制裁以来，俄罗斯和伦敦之间的货运已接近为零。4月15日，拜登签署一项行政命令，明确禁止美国人从事与俄罗斯央行、国家财富基金或财政部有关的黄金交易。所以，此次“禁令”更像是一次“宣言”，雷声大雨点小，政治性意义远大于技术性效果。

不仅如此，这次“黄金禁令”能否真正阻断黄金的流动，仍未可知。

此前，作为世界上最大黄金提炼和转运中心的瑞士，似乎在悄悄进口俄罗斯黄金。有消息爆出，今年5月瑞士从俄罗斯进口3.1吨黄金，价值约2亿美元。瑞士拥有四家大型炼金厂，总计加工处理全球三分之二的黄金。消息爆出后，主导该行业的瑞士炼金商协会表示，其成员四家大型炼金厂等均否认从俄罗斯购买黄金。

这种“罗生门”事件似曾相识。在对俄罗斯的前几轮制裁中，石油和天然气一直备受关注。尽管俄罗斯的“卢布结算令”违背了欧盟制裁的规定，但一些交易还是辗转进行着。而印度在短短三个月内，其原油进口就急速飙升，一个月的进口量是过去一年的近两倍。俄罗斯的石油出口，反而有所恢复。

如此，虽然针对俄罗斯黄金的新“禁令”是对过去几轮制裁的一种补充，但问题或是，整体制裁效果被各种因素制约着，包括不同国家和地区的不同认识和自身利益。有的是过于依赖俄罗斯资源供给的需求方，如德国等；有的是长期与其有合作交易关系的“利益攸关方”，如印度等。整个“国际”制裁的框架存在结构性的缺失，只是对一些裂缝进行补充，效果能有多好就很难说了。

黄金作为人类历史上存在最悠久的货币之一，体积小、价值高、易于携带，往往被视为最后的“硬通货”，过去也是国际走私偏好的载体之一。所谓“乱世藏金”，即在国家经济崩溃、战乱或受到制裁时，常常起着“兜底”的支付作用。

从这个意义上说，阻截作为最后支付手段的黄金的流通，并非易事，更何况此次“禁令”似乎只是针对新开采和精炼金。

此举对于金价而言，恐怕只能是利好。黄金价格的波动，主要原因还是市场避险情绪的影响。2020年以来，新冠疫情爆发、全球供应链断裂、通胀加剧、俄乌冲突等，都是避险情绪、抬升金价的推手。如果金价进一步上升，而黄金交易并不能真的被“禁止”，那这次黄金“禁令”的效果就会更要打折扣了。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一带一路学院研究员）

作者：万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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