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党人碑的熟人茶馆
蒋介石接见文官
1935年2月的一天,正在赣西南瑞金、会昌,即原中央苏区核心位置,担任“清剿”任务的国民党军第八师,抓获了一名红军干部。
此人自称叫谢然之,是中共中央候补委员。经过交谈,时任第八师师长的陶峙岳感到,此人和以往被俘的红军干部大为不同,可谓知无不言,把苏区的全部情况都做了详尽介绍。
有多详尽呢?
没多久,会昌铲共团抓获了五名女红军,交到第八师师部。她们是陈潭秋的夫人朱月清,潘汉年的夫人徐幼文,夏曦的夫人赵英,还有中央局的交通员黄秀珍和译电员文媛。五位女红军早就串好词,说是福建人民政府派到苏区的参观团。敌人不信,叫来了谢然之指供,这家伙只认识文媛,就死死咬住文媛,说她是中央电台的译电员,还是王明的弟媳妇,掌握大量中共机密,非常有价值。
被俘的红军女战士
幸好文媛同志是老地下党,早有准备,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个家庭妇女,啥也不懂,撒泼打滚,戏路宽广,角色完成度相当高。陶峙岳既是杂牌,又跟我党没有宿怨,对蒋介石的“攘外安内”早就心怀不满(1928年“济南惨案”的亲历者),所以干脆装糊涂,就把五位女红军当家庭妇女,都给释放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家伙的“忠心”,当然不止于此。没多久谢然之的传单就撒得到处都是,传单上恶毒攻击我党我军和共产主义,把蒋介石和国民党反动派吹上了天,还说项英眼睛近视,不能走夜路;陈毅腿部受重伤,不能爬山跑。国民党军队只要再稍稍用劲,就能肃清江西“匪患”。如果想有个“光明未来”,就学我“改过自新”,或者抓到项英、陈毅,来领五万块现大洋的赏金!
项英气坏了,对陈毅说:
“应该把这个坏蛋抓来枪毙!”
抗战初期的项英(左)和陈毅(右)
陈毅同志却笑了,一边按着伤腿,一边说:
“不要,枪毙不了那么多。共产党枪毙反革命毙不了那么多,反革命枪毙共产党也枪毙不了那么多。他叛变是他的事情,不能怪我们。我们的脚还能跑两步,他能把我们抓到?共产党员要不怕死就有办法。”
就在前不久,项英和陈毅还遇到过谢然之,陈毅还嘱咐谢然之:
“要立场稳,要准备牺牲,无论如何不要投降。革命对你有许多好处,但也有个坏处,就是要牺牲自己。你是中央政府的秘书长,又是我们办事处的秘书长,情况你都知道。”
1934年10月,第五次反“围剿”失利,中央红军主力长征走后,项英和陈毅被留下坚持斗争,项英担任总负责,是党的苏区中央分局书记、中央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军委分会主席,陈毅仅仅是中央政府办事处主任,谢然之则是办事处秘书长。
陈毅《赣南游击词》手稿
说到这里,谢然之其实跟陶峙岳和国民党军队的高级将领撒了谎。在苏区,他的实际职务是中共江西省委宣传委员,兼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机关报《红色中华》主编、中央教育委员,所谓“中央候补委员”只是谢然之自抬身价,为了多卖几块钱,吹牛皮罢了!
不过,谢然之这个人的确是中央苏区的秀才。纪念马克思逝世五十周年,《红色中华》报上版两篇文章,除了杨尚昆同志的社论,就是他的纪念文章,文笔不错,调门也相当高:
“今年是马克思逝世的五十周年,正当着全世界革命与战争的新阶段的过渡期间,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旗帜之下,苏联社会主义建设获得极大成功,中国工农苏维埃政权愈益巩固与发展,我们每个共产主义者必须加紧努力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拿着这个武器,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之下,为实现共产国际的政纲与中华苏维埃的全部胜利而奋斗到底!”
《红色中华》第60期,1933年3月12日
谢然之,1913年生,浙江余姚人,学历相当漂亮,先后就读于上海圣约翰大学附中、南方中学、光华大学和东吴大学。1932年5月加入我党,同年底到达中央苏区,一度还曾给张闻天同志担任秘书,担任中华苏维埃人民委员会秘书长,相当于今天的国务院秘书长。
但是形势一变,谢然之也变了,眼看国民党军队步步逼近,主力红军长征走了,留下来的红军游击队越打越少,这家伙连工作都不要了,借口“养病”离开组织,藏在一个小村子里,就等着新主人一来,赶紧改换门庭,以求保全狗命,然后升官发财。
陶峙岳的第八师,虽然也是中央军,却是老湘军的底子,属于嫡系中的杂牌,所以谢然之根本看不上,没多久就投奔了陈诚。时任驻赣绥靖预备军总指挥的陈诚,绰号叫“小蒋介石”,是蒋介石最重要的军事助手,也是蒋介石当时培养和指定的接班人,而且还出身黄埔系,浙江老乡,陈诚的新婚之妻谭祥更是蒋介石老婆宋美龄的干女儿。
陈诚与谭祥
跟着陈诚,显然比跟着陶峙岳,有更大的上升渠道和空间。
对谢然之,陈诚很赏识,以其为自己的机要秘书,又官费送到日本中央大学读研究生镀金,从此成为陈诚系统的头号笔杆子。
可后来蒋经国回国,蒋介石开始栽培太子,谢然之立刻觉察苗头不对,陈诚是没戏了,将来必然是蒋经国的天下,遂改投蒋经国门下,一度担任蒋经国的主任秘书,又被送到美国密苏里大学和明尼苏达大学,二度深造,东洋文凭换成西洋文凭。
蒋家王朝在大陆完蛋后,谢然之随同蒋家父子逃到台湾,就成为小蒋掌控报刊杂志的抓手。先后担任国民党中宣部新闻处处长、文化宣传组主任,并创办了中国文化大学新闻系等多所台湾高校的新闻专业,所以如今台湾新闻体系的各路牛鬼蛇神,都得尊称他为“祖师爷”。
蒋介石和蒋经国
蒋经国如此爱他用他,结果呢?
中美建交,台湾的国民党小朝廷,自感被弃,地动山摇。谢然之觉得国民党这艘小船儿,迟早要完,得赶紧跳船,不能陪葬在里面,于是叛变小蒋,投奔了美国人。至此已经五换门庭,中美、国共和国民党内部走了个遍。
如果只看这个简历,大家只能说谢然之政治人品低劣,不过李敖还揭露过谢然之的花边新闻:
“谢然之权倾一时之际,住在天母三路三十五街五号。看中了下女,奸之成孕,被太太发觉,怒将孕妇赶出家门。后来太太一想,自己既然不能生,何不收个儿子?于是遍寻下女,找了两三个月才找到。不料下女拿跻,敲了两万元(近三十年前的两万元),才把儿子交出。谢然之的无行,此为一端。”
所以这样的叛徒,连李登辉都瞧不起,说谢然之是败类。
谢然之
陈诚在1941年,也曾十分婉转地评价这个已经改换门庭的旧部,说谢然之:
“人极聪明,文笔流畅,文化工作有历史,兴趣亦浓,在《新湖北日报》任内对部属常用手段,引起不满。”
这倒跟谢然之在《红色中华》报工作期间的同事任质斌的回忆颇为对应,任质斌回忆说当年有篇稿子是谢然之出的纰漏,主持苏区全面工作的博古震怒,一看这情况,谢然之二话不说,直接就甩锅给了自己下面的任质斌,而且不是一回两回。在扣帽子盛行,动辄砍脑壳的情况下,后果搞不好是很严重的,得亏瞿秋白同志敢于直言,任质斌才仅做调离岗位处理。
谢然之为陈诚捉刀,歌颂蒋介石的“理论专著”
对于谢然之,我党怎么评价呢?
谢然之躲避责任,被“左”倾领导者残酷打击的瞿秋白同志,重病之下,仍然克服种种困难,坚持在江西会昌白鹅乡和于都黄麟乡等穷僻山沟和深山密林中,继续出版《红色中华》报,直到被迫停刊。最后关头,跟秋白同志一同办报的袁血卒同志,当时写了篇文章,评价谢然之:
“比粪臭,比蛆脏,比狼狠,比蛇毒,真正的两脚兽,那就是共产主义的叛徒!”
后 记
1935年6月18日,拒绝了敌人威逼利诱的瞿秋白同志,高唱《国际歌》,牺牲于福建长汀,面对死亡,他笑曰:“此地甚好。”
瞿秋白就义照
文媛、黄秀珍同志,出狱后辗转到了延安,继续为党工作,黄秀珍1987年去世,文媛2002年去世。剩下三位女同志的情况,我没查到。
晚年的陈一新(王明的堂弟)和文媛
任质斌参加长征,到陕北后,继续办《红色中华》。袁血卒参加“九十九窝”突围战,杀出一条血路,辗转到上海,又一路乞讨到延安。任质斌1998年去世,袁血卒2005年去世。
陶峙岳,新中国建国前夕,率领国民党驻新疆十万军队起义,为新疆和平解放作出重要贡献,1955年被授予人民解放军上将军衔。1982年9月,经中共中央、中央军委批准,以90岁的高龄,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中一名年龄最长的新党员。1988年12月26日,陶峙岳同志逝世,终年97岁。
王震和陶峙岳(右三)研究石河子规划
2009年6月,97岁的谢然之死于美国,葬在洛杉矶玫瑰岗(Rose Hill)墓园。
又:本来想用袁血卒同志的那句话作为题目,想了想算了,原因你懂的。
最后我还是想唠叨无数次唠叨过的,请诸位看文章的朋友,不要“点菜”。如果您想看,那就请跟着读,如果不想看,咱也别勉强。原因很简单,我完全不具备您想看啥,我就写啥的条件,我这个没工作的穷瘸子是真没大本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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