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北境最神秘的地带，我终于看清你了

前阵子上线的网络电影《兴安岭猎人传说》让早已被国产恐怖片伤透了心的老艺术家又支棱起来了。搭上这两年东北文艺复兴的快车，这部带有浓厚地方色彩的恐怖片讲述了兴安岭地区形形色色的民间怪谈。

老艺术家虽然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但是大马猴、仙家、大野鸡脖子，轮番出场的怪物还是让我在兴安岭地区的生物多样性面前有些腿软。

从《智取威虎山》到《三体》，兴安岭，一个名字听起来平静祥和的地方，却总是在文艺作品中被渲染上一层神秘色彩。林海、火山、雪山、湿地，迥异的地貌令人恍惚；东北虎、驼鹿、紫貂，传说中的动物不时留下丝丝踪迹。这是兴安岭深藏的宝藏，却也让人们对兴安岭充满了种种误解和不切实际的幻想。

其实在这片鬼斧神工的风景中，在长久被严寒笼罩的茫茫山脉里，这里的人们，仍然过着平凡但热烈的生活。

兴安岭，不只是东北那旮旯

提起兴安岭，没去过的人可能会以为大部分都在东北三省境内，那就把兴安岭的格局想小了。兴安岭地区，广义上讲，包括了坐落在黑龙江两岸的三片群山——大兴安岭、小兴安岭和外兴安岭。南岸的大兴安岭和小兴安岭以嫩江为界，北岸的外兴安岭今天则已经属于俄罗斯境内。

尽管都叫兴安岭，但风光各有不同，最大的共性已经写在了名字里——兴安，满语中极寒之地的意思。

蔓延1400余公里的大兴安岭北起黑龙江省漠河市北部黑龙江畔，南至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北部西拉木伦河上游谷地，大段都坐落在内蒙古境内。名字听起来大气磅礴，总让人联想到被云雾笼罩的连绵雪山。

实际上你要是沿着大兴安岭穿行，不经手机地图提醒，估计很难意识到它的存在。大兴安岭的独特之处，在于除了南部海拔2029米的最高峰黄岗梁和北部海拔1528米的最高峰大白山之外，平均海拔不过1000米左右，主要由低山、丘陵和山间盆地组成。海拔不够，纬度来凑，大兴安岭北段，全年长达九个月都被冰雪捂得严严实实。

不过在厚厚的积雪之下，大兴安岭还有着一颗炽热的心脏。在距今约6500万年的新生代时期，“喜玛拉雅运动”使大兴安岭地区出现过激烈的火山喷发，在今柴河至阿尔山一带，众多类型各异的火山遗迹并存，形成了堪称“火山地质博物馆”的火山地貌。

天池、峡谷、堰塞湖，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火山熔岩，千万年之后，反而造就了一派生机勃勃的风景，仿佛大自然开的玩笑。

大兴安岭都算不上雄伟，小兴安岭就更是小巧可爱了。小兴安岭与黑龙江以北俄罗斯境内的东北走向的山脉是一个整体，北段部分在俄罗斯境内，中国境内的部分，最高峰平顶山也只有1429米。虽然名字上气势小了一截，但毕竟是兴安岭家族的，小兴安岭冷起来可丝毫不含糊。

这几年被雪乡温馨感人的服务伤透了心的外地游客，老艺术家建议你们不如去小兴安岭逛逛。尤其是深居小兴安岭腹地的库尔滨地区，位于库尔滨河、克林河、霍集河、龙湾河、乌鲁木河、嘟鲁河六条河流的交汇处，水汽充足。

其他地方难得一见的雾凇，在这儿能持续四个月，形成长达数公里的雾凇长廊，简直是中国最大的雾凇批发市场，南方人的应许之地，艾莎公主看了都得唱一句“我的老家，就住在这个屯儿”。

兴于林，困于林

1877年，一位鄂伦春族老人在漠河无意中发现了一些金块，兴安岭有金矿的消息不胫而走，千百年的宁静就此被打破，兴安岭也迎来了它近代以来的第一批不速之客。

西伯利亚、日本、朝鲜，淘金客从四面八方而来，一头扎进兴安岭的密林。不过比起黄金，兴安岭真正的宝藏并未深埋地下，淘金客们视而不见的原始森林，才是兴安岭最为珍贵的财富。

兴安岭曾分布着中国最大面积的连片原始森林，光黑龙江大兴安岭地区的林地就有730万公倾，森林覆盖率达74.1%。如果说大兴安岭的森林是“广”，那么小兴安岭的森林绝对称得上“博”，主要树种包括红松、云杉、黄菠萝、水曲柳、胡桃楸、桦、榆、椴等木本植物26科53属114种，植物种类在数量上仅次于云南的热带雨林。

在大兴安岭，有一条至今仍在运营的绿皮慢火车线路——牙林铁路。它曾作为中国绿皮火车线路的代表，被收入旅游圣经《孤独星球》（Lonely Planet）的《惊奇火车之旅》。

如果你是一个铁路旅行爱好者，一定不能错过这条线路。这条全长约446公里的牙林线，从牙克石往北，经伊图里河、根河到达满归，是唯一一条真正深入大兴安岭北部腹地的铁路。

新中国建立后，木材短缺一度是工业化进程的短板。由于兴安岭当时几乎处于人迹罕至的原始状态，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成千上万的铁道官兵、知识青年、工人响应号召涌入这片密林，在兴安岭各处组建林区，一边修桥铺路一边对兴安岭进行开发。

多年以后，游客们坐着绿皮火车，喝着热水，慢悠悠地观赏兴安岭的雪景。只有山林还记得，这里曾经也来过一批年轻人，其中很多人永远冻结在这片极寒之地。

△牙林铁路 / 图虫

自牙林线1966年全线通车以来，它作为木材运输的大动脉，用这些参天的巨树撑起了一个工业化的中国。上世纪80年代开始，国家对林区实行统配材与非统配材相结合的“双规制”，林区完成计划任务外，还允许自己在市场销售，林区也迎来了它的高光时刻。当时的林区人，家里的大米多到吃不完，逢年过节都要为怎么消灭林业局发的肉发愁。

然而，近60年的高强度开发也透支着兴安岭原始森林的生命，1987年的大火加速了林区的衰败。

小说《三体》中，叶文洁遇到了那本《寂静的春天》，第一次意识到兴安岭的疼痛。而在现实里，一直到2014年、2015年，黑龙江内蒙古才先后全面禁止商业性采伐，林场的历史使命也随之走到尽头。

曾经因林场而生的小镇，如今荒芜如无人区，只有守林人仍然坚守着岗位，一次次登上瞭望塔，等着看后来种下的次生林什么时候重新夺回它们自己的领地。 

兴安岭的菜谱，野得很

在工业化的力量还没有打破兴安岭的寂静之前，当地人就已经学会如何与兴安岭共存。大小兴安岭配上一条黑龙江，这里有着中国北境最野的食谱。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学过地理的人对于这句描绘兴安岭物产丰富的话一定不陌生，而这就是生活在小兴安岭的鄂伦春族人的生活日常。

根据2010年的人口统计，鄂伦春族只有8000多人。在他们下山定居之前，在兴安岭碰到鄂伦春族人简直可以吹一年。

鄂伦春族过着游猎式的生活，而东北著名吉祥物傻狍子就是他们的重要食物来源。狍头帽更是鄂伦春族人居家旅行必备佳品，它保留了狍子的眼睛、耳朵和角，既能保暖又方便猎人隐藏踪迹。老艺术家看了觉得既可爱又有些残酷，这大概就是暴力美学吧。

野兽不够的时候，鄂伦春人也会采集野菜、野果作为补充，最为神奇的是，鄂伦春族人还喜欢吃树。夏日将至的时候，鄂伦春族人会在剥去桦树的外皮，或者在根部砍开小口，采集桦树的汁液，制成特色饮料“弟尔古色”。

在小兴安岭至三江平原附近，还活跃着一个比鄂伦春族人数更少的民族——赫哲族。虽然和鄂伦春族同为渔猎民族，但赫哲族的技能点绝大部分都在吃鱼这件事上了。更为生猛的是，赫哲族特别爱吃生鱼，鱼肉、鱼皮、鱼籽、鱼脆骨，估计东京最老道的日料师傅看了也得夸一句好活儿。

在北边的大兴安岭，还住着一个自带魔幻色彩的民族——鄂温克族。与驯鹿相伴而行的鄂温克人，像极了西方神话里的德鲁伊。

鄂温克人擅长自然牧养驯鹿，平时任由驯鹿在森林里栖息，根据驯鹿的生长规律，到了固定的时间点则会找回四散的驯鹿，给其驱虫、挤奶、喂养小驯鹿。驯鹿发情期，鄂温克人还会给驯鹿牵线搭桥，让每头驯鹿都能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不至于因为争夺配偶打架。

驯鹿是鄂温克人的生活和食物来源，似乎也是鄂温克人的宿命所在。2003年，鄂温克人完成了生态移民，并试图圈养驯鹿，结果导致大量驯鹿死亡，只能放归兴安岭。

几年前，老艺术家看过纪录片《犴达罕》，里面记录了生态移民后的鄂温克人，他们过上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文明”生活，却因失去自己的文化根基而变得浑浑噩噩。

对于生在兴安岭里的人们来说，兴安岭让游客好奇的原始与野性，才是属于他们的文明。

参考资料：

1.从中国的“东极”到“北极”，我们带你靠山吃山、靠江吃江.地道风物.2018

2.不再喧嚣的兴安岭冷清如同无人区.腾讯新闻.2018

3.大兴安岭为中国做了什么？地球知识局.2018

4.我们乘一列慢火车，深入大兴安岭腹地吧.三联生活周刊.2021

曹徙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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