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石
本文转载自：云石（ID:yunshi911）
明朝晚期，朝廷里奇葩怪像层出不穷，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晚明三大案——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的总称。
其实这三个事儿本身并不是很重要，但是却被视作着明末纷乱和衰亡的开始。之所以如此，除了三案背后，隐藏着帝国内部激烈的政治斗争。
我们没必要把三案一一详述，就简单的说下移宫案。这事儿发生在明光宗泰昌皇帝朱常洛死后。泰昌登基一个月后就暴毙，朝臣要求其侍妾李选侍（西李）迁出乾清宫，但被其拒绝，她要求先封自己为皇太后，否则不让天启登基，后来朝臣强力施压，李选侍才无奈迁出。
这是官方史书的记载。而移宫案后来也被文官们大肆宣扬，作为自己捍卫江山社稷的功绩！
但这事儿其实有很多反常的地方：首先，明朝是少有的对没有后宫干政的朝代，后妃外戚的政治权力被制度化的剥夺。此外，李选侍品级非常低——选侍这个级别，属于从七品，连嫔妃都算不上，就是个低等姬妾。虽然李选侍受泰昌宠爱，如果泰昌活的久点或许会给她加封，但毕竟泰昌已经死了，她一个从七品低等侍妾，没了靠山，甚至自己连亲生儿子都没有，哪有骄横的本钱？
而且李选侍拒绝移宫的理由也很奇葩——说是要给自己封皇太后。可她既不是天启的嫡母，也不是生母，按制度根本就不可能封太后。最奇葩的是，史书还说她害死了天启的亲生母亲，并一直虐待天启。可如果真这样，她接下来应该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但实际上，无论是天启，还是后面的崇祯，对李选侍都很不错，天启不仅在文官攻击李选侍时对其多有回护，甚至后来自己临死前都还想念她，招她进宫叙话。
各种迹象表明，史书记载的所谓文官捍卫纲常社稷，很有可能是彻底的颠倒黑白。李选侍根本就没有对抗制度的能力和资格。如果她真的敢拒绝移宫，那只有一个可能——此举得到了天启帝朱由校的许可——毕竟李选侍在抚养过天启，从后来天启对她的态度来看，他们关系也挺不错。天启登基时尚未成年，依赖李选侍也符合情理。
那为什么这事儿被史书描绘成文官捍卫社稷，驱逐邪恶的后宫女人？原因很简单，他们要限制皇权，维护自己的利益。
明末文官集团已经完全把持了政府体系，整个国家权力和资源，都掌握在了这个官僚系统手里。尤其是，这个时期的文官集团已经高度腐败，国家权力，已经沦为他们谋取私利的工具，他们打着朝廷的名义，用手头的权力疯狂聚敛财富兼并土地，使得国家税赋大量流入私门，朝廷也因为财政枯竭——钱收不上来，以及使用过程中的大把贪污腐败，而越来越无法承担正常的国家治理功能。
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虽然文官集团就是在他们头上，还有一个皇帝。权力和资源法理上是归皇帝所有的，现在被文官们把持，国家的财富吞入囊中。这皇帝哪能忍？
皇帝当然不能忍。但皇帝也没办法。毕竟皇帝只有一个人，他的旨意必须经过文官系统才能落地执行。当官僚系统制度性腐败，拒不让渡既得利益，皇帝也拿他们没办法。
但皇帝毕竟是皇帝，他不仅在法理上拥有最高权力，现实中他也可以通过惩治个别官员，来威慑百官。
那么，文官该怎么应对皇帝威胁？办法就是抱团，把整个文官系统集团化，并将皇帝摒弃在这个集团之外。皇帝可以惩罚个别文官，但却无法惩罚所有文官。一旦文官系统高度集团化，形成紧密的利益共同性，那皇帝杀一儆百就失去了作用——任何文官，哪怕被皇帝处罚，也不能背弃这个利益集团，否则就算躲过了皇帝惩罚，也会被整个集团排挤敌视，在官方无法立足，甚至身家性命都保不住——毕竟皇帝只有一个人，文官系统渗透整个帝国，得罪了他们，下场比得罪皇帝还惨！
不过，光抱团还不够——毕竟这只能加强凝聚力，保证自家集团不被皇权轻易分化瓦解。但皇权本身的威力还是在的。
怎么限制皇权？办法有两个，一个是用制度，尤其是祖制，捆住皇权的手脚；另一个，就是占据道德制高点。
用制度捆住皇权手脚很好理解——凡是不符合制度的旨意，内阁就不附署。而内阁不附署的旨意被称作中旨——这种圣旨帝国文官系统默认不具备合法性，拒不执行。至于制度，甚至祖制——呵呵，就像宗教经典的释经权在教士手里一样，规章制度的解释权还不是靠文官们的嘴和笔？
但释经权也不是文官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毕竟理论上皇帝才拥有最高裁决权；最重要的是，儒家纲常伦理规定了，君为臣纲，臣子必须要遵从皇帝的旨意——这才是最大的制度！如果皇帝与文官发生冲突，理论上闹到最后，臣子依然得听皇帝的。
那怎么办？只有抢占大义名分，树立一套代表社会道德范式的天道——也就是政治正确，用天道来压制作为天子的最高裁决权。
这就可以理解移宫案的种种怪异——李选侍移不移宫，这本身是小事，但不合规矩。最关键的是，这种不合规矩背后，很可能来自新登基的天启帝的授意。如果开了这个口子，等于承认了天启有权力改变制度，这口子一开，将自身利益与这套制度紧密捆绑的文官集团，就有可能在新朝被皇权压制——就像嘉靖皇帝借大礼议打压文官集团一样。所以文官坚决反对，并将李选侍抹黑成一个阴险毒妇，还将这次阻止上升到维护江山社稷的高度，满世界宣扬自己的功绩。这样一来，他们就占领了道德制高点，并以此为政治正确，打压了皇权。
移宫案，以及同为明末三大案的红丸案、梃击案，本质上都是这么回事——借一件小事无线放大，协助文官集团占领道德高地，维护有利于文官集团的制度规则，以压制皇权。当然，如果只到这一步，那也不过是统治集团的内斗而已——君与士大夫共天下嘛，谁当主子不是主子？
但问题是，晚明文官集团已经高度腐败，所以士大夫夺取了权力，其实并不是为了治理国家，反而是借此大肆攫取私利——比如他们利用制度漏洞，把大量农田和人丁隐藏到自己名下，从而逃避官府的税赋——这等于把朝廷的钱收入的私囊。比如他们坚决阻扰征商税，开矿监等等，理由是不能与民争利，但真实的原因是这些生意背后都是士绅家族，商人都是士大夫的白手套——所谓的与民争利，不过是因为影响到了他们的私利。总而言之，所谓的仁义道德政治正确，不过是为文官集团利益而量身定做的幌子而已。
而东林党，就是其中的集大成者。东林党以江南士绅为基本盘；而江南作为明朝财赋根本重地以及工商业发展的先驱，当地的地主士绅商贾，以及他们中进入庙堂的文官，也自然就成为明末最大的利益集团。当东林党成为文官集团的代表，所谓的朝廷，已成为维护其集团利益的工具；他们包装下的仁义道德政治正确，也都成为掩护其源源不断攫取财富和资源的意识形态工具。反正舆论的话语权在他们手上，朝廷的政策执行权乃至制定权也都在他们手上，只要摁住体制内唯一能制约他们的皇权，他们还不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颠倒是非，把黑的说成白的，此类种种，都成为晚明东林党的拿手好戏！
而今日之美帝民主党，跟晚明东林党，简直就如出一辙！表面的他们，高举意识形态大旗、追捧政治正确，用美好的概念构画所谓的蓝图。但这漂亮的包装背后，本质上是为其所代表的华尔街、硅谷利益所服务的。所谓的自由，不过是帮跨国公司全球开拓，为美元霸权下的各种金融服务渗透到这个星球上的每个角落扫平障碍。
而在这个过程中，民主党政客也捞到了足够的好处——全球化金主们给他们赞助竞选资金，给他们舆论支持，帮它们捞取政治权势，退位后又通过旋转门给他们提供高薪职位——就像江南士绅支持东林党一样，双方各得其所。
但代价，就是国家利益被出卖。衰落的晚明，需要东南的财富来拯救危机，但江南士绅坚决一毛不拔，反而不断利用在政坛的代言人，给自己攫取特权。
而美帝民主党同样如此——为了全球化嗜血，美帝必须树立灯塔形象，以人权对冲阻碍全球的主权，所以它们大推种族平等，对难民和非法移民也无底线纵容，以至于美帝人口结构改变，为当下的社会撕裂，以及未来的国家分裂埋下伏笔；为了背后的金融资本攫利，他们积极推动去工业化，推动产业外流，还协助金融资本对工业体系高度渗透，将产业资本金融化；以至于作为海洋霸主的美国，现在民用造船工业彻底摧毁；波音质量问题频发，连特斯拉都一度被折腾的快要破产，最后靠中国的超级工厂才起死回生。而在体制内部，他们将腐败彻底的制度化，潜规则甚至可以上升到明规则，明目张胆的窃取国家资源。
这是典型的亡国之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挖这个帝国的墙角，摧毁这个帝国的根基。
但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大家都是攀附在帝国这棵大树上混饭吃的，如果帝国被他们挖空了，挖倒了，他们的一切也都将化为乌有！这样的后果，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吗？
其实他们知道！东林党和江南士绅知道明朝倒了，自己的财富和权势将化为乌有；民主党，和他们背后的金主，同样知道如果美国衰落，他们的利益和地位将灰飞烟灭。
但知道又能怎么样？无论是东林党，还是民主党，他们是一个集团，但同时内部又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或者小群体。他们之所以能聚到一起，同心进退，并不是因为信仰，更不是因为爱情，而只是基于共同的利益。
只能是薅国家羊毛这个共同利益。虽然表面上，它们未必是直接薅国家的羊毛，但全球化资本的攫利模式，就是以损害美国产业基础，纵容美国人口结构改变等为代价的——就像东林党以私占土地，垄断工商之利并隐瞒国家税收，作为自己攫利模式。
这套攫利模式下，大家走到了一起，并聚结成党，共同进退，最终控制这个国家。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套模式，已经成为大明，或者美国统治阶层的共同利益。大家都知道这套模式不利于国家，长远看会把国家掏空掏解体。但问题是大家的共同行为模式就是如此，任何一个人跳反搞改革，都势必将直接威胁其他所有人的利益，砸他们所有人的俄饭碗——国家被搞完蛋，那毕竟是尚未发生的；就算发生，也是以后的事。但改革对自己带来的重大损害，确是直接见于当下，而且必然发生、马上发生。
当年东林党内也不是没有明白人，也不是没有想改革的人，但这帮人根本没有能力改变，甚至但凡有这种尝试改变的念头，就被本党踢出，所以大家只能抱着包裹着败絮的仁义道德不放手，浑浑噩噩的直到明朝灭亡；而现在的民主党，尤其是建制派，他们同样也知道自己这是在造孽，但他们也没有人敢因此而寻求改变，只能继续和光同尘，一边享受着既得利益，一边内心充满忧虑。
这就是势的力量。大势已成，所有人都只能被势所裹挟。哪怕知道势头不对，最终将把国家乃至大家伙儿代入万丈深渊，但只要最后关头没到，就没人敢寻求改变，也没人能实现逆转。晚明时满口仁义道德的东林党做不到这一点，今日美帝张口政治正确的民主党，同样做不到这一点。
当然，晚明统治集团里不是只有东林党。东林党之势，要将帝国带向坟墓，这一点就算它们因为自身利益无法阻止，但皇帝是不干的。皇帝虽然只有一个人，管不了东林化的文官集团，但他可以扶植宦官，用阉党来夺权。而今日的美国同样是这个道理——民主党虽然是带着大家去死，但日子越来越难过的民众不想成为受害者。民众虽然一盘散沙，但他们可以用选票扶植民粹政客——所以这就有了特朗普的横空出世，以及共和党去建制派的特朗普化改造。
从晚明的历史经验来看，答案是否定的。阉党虽靠皇权加持，一时压制住了东林，但最终还是被东林反杀。至于今日之美帝，特朗普就算靠着民粹红脖子的选票，能够在2024东山再起，但他的最终命运，也多半会跟阉党一样，被东林反攻倒算，甚至死了还要批倒批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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