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广场上的天文钟默默地记录着接下来两百多年的历史。哈布斯堡家族统治下的波希米亚曾数次被迫卷入欧洲大国间的纷争，1757年，普鲁士与奥地利军队在布拉格附近交战，获胜的普军趋势围城，一发炮弹击碎了玛利亚纪念柱侧面的雕塑，但已成疲师的普军终究未能攻下布拉格，此前威名远扬的腓特烈大王和他的军队无奈开始进行战略收缩，巩固已有战果。对哈布斯堡王朝高压统治的不满使得布拉格加入到1848年革命的浪潮中。这场革命很快被镇压下去，但捷克民族主义者并未就此偃旗息鼓，他们于1861年在市议会中取得了多数席位，压倒了以德语为主要用语的民族主义者。近三十年后，他们又成立了一个协会，呼吁在布拉格为胡斯立像。经过激烈的辩论，市议会最终批准了该计划。这一时期的老城广场还见证了一位文学巨匠的兴起，他的人生经历代表着不同族群间和平共处的可能。1883年，卡夫卡出生于老城广场圣尼古拉斯教堂附近的一个犹太人家庭，十年后，他考入位于老城广场金斯基宫内的一所中学，所受教育以德语为主，同时学习了八年捷克语。卡夫卡日后也在布拉格度过了人生大多数时光，可以想象，他不知多少次穿过老城广场，间或在附近“安静小巷一家咖啡馆”停留，喝着咖啡，看着“煮浓汤”，头脑在广阔的奥匈帝国中徜徉，构思着文学作品。 布拉格的老城广场。摄影/Poliorketes，来源/Adobe Stock图虫创意 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风暴最终击碎了多民族共存的设想。娶了一位捷克贵族女子的奥地利斐迪南大公曾打算在继位后将奥匈二元帝国拓展为奥匈捷三元帝国。萨拉热窝刺客的子弹终结了这一可能。一战期间，约140万捷克人入伍，其中15万人阵亡。1915年，恰逢胡斯殉难500周年纪念，他的纪念雕塑于当年正式揭幕。由于战争的原因，原定的盛大庆典未能举办，相关人士只能在老城广场上的市政厅聚会，草草纪念。但雕像本身仍颇具震撼力，胡斯本人伫立其上，他的一侧是手持盾牌的胡斯派战士，象征着他们成功抵御了教皇和帝国的干涉，另一侧则是沮丧的流亡者，象征着他们在白山战役后的背井离乡，浓缩了捷克民族数百年的抗争史。1918年10月，奥匈帝国解体，捷克斯洛伐克成立，兴奋的游行者于11月初推倒了象征哈布斯堡和天主教会双重压迫的玛利亚纪念柱，美好的未来仿佛就在眼前。 胡斯纪念雕塑。来源/布拉格旅游官网然而，20世纪20年代崛起的纳粹主义再次威胁到了捷克的独立。1938年10月的《慕尼黑协定》墨迹未干，希特勒便于6个月后吞并捷克斯洛伐克全境。1939年经过天文钟的纳粹德军。来源/自由欧洲官网在接下来的6年多时间里，老城广场时常成为德军炫耀武力和宣传纳粹思想的舞台。莱因哈特·海德里希以布拉格为大本营，实施着对捷克斯洛伐克境内犹太人的搜捕与灭绝，卡夫卡的三个妹妹均在纳粹大屠杀中遇害。海德里希还镇压抵抗运动，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布拉格屠夫”，直至他本人于1942年5月底遇刺为止。捷克抵抗运动仍在进行，并于1945年5月初发动起义，驱赶德国占领军。在激烈交火中，老城广场天文钟的一部分附属建筑被毁。 1941年的集会。来源/自由欧洲官网二战结束后，布拉格市内剩余的德语人口被悉数驱逐出境，在修复老城广场时，当局在地上加装了27个十字架，以纪念被处决的27位新教领导人。数个月之后，苏联占领军离境，但瞬息万变的世界形势致使捷克斯洛伐克成为角力场之一。1948年初，一位捷共领导人在老城广场上的金斯基宫阳台上发出了夺权的号召，将捷克斯洛伐克带入苏联阵营。自此，苏联牢牢控制着该国的政局，被誉为“布拉格之春”的1968年改革努力也很快为苏联镇压。老城广场上的苏军坦克。来源/European Network Remembrance and Solidarity官网21年后，捷克斯洛伐克人又一次走上街头抗议示威，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则命令驻捷苏军按兵不动，“天鹅绒革命”就此发生。三年后，经济发展状况和文化习俗相差甚远的捷克与斯洛伐克和平分家。然而，这并不表示捷克人能够平静地接受一切事物。自1990年起，便有人呼吁在老城广场上重建玛利亚纪念柱，该提案遭遇了空前阻力，市议会多次拒绝该项目，艺术家和历史学家也反对重现那段耻辱的历史、复燃宗教间的冲突。但最后，市议会仍旧于2020年初批准了该计划，重建工作进展迅速，数个月便宣告完工。在揭幕仪式上，布拉格大主教发表讲话：“让我们忘记过去，着眼于现在。我们必须努力在充满善意和相互尊重的环境中共同生活。”可这对历史上充满流浪和压迫的捷克人而言，又谈何容易，冲突与抗争原本便是他们历史和现实的一部分。 天鹅绒革命期间的老城广场。来源/insightcities官网参考书目：钟和等译；（英）波斯坦编. 剑桥欧洲经济史[M]. 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 2004.12.（美）朱迪斯·M.本内特著；林盛，杨宁，李韵译. 欧洲中世纪史[M]. 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2021.07.（德）席勒著. 帝国的分裂 1618-1648三十年战争史[M]. 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 2014.06.“Marian Column Returns to Old Town Square after More than a Century,” Radio Prague International“Thousands Gather at ‘Czech Republic First’ Rally over Energy Crisis,” The Guardian布拉格旅游官方网站查理大学官方网站END作者 | 许翔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