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乌鸦。
前段时间,乌鸦和大家探讨了“中国最后一个女酋长去世”事件背后,一个曾被满清“强迫保留习俗”,险些走向灭绝的中国少数民族——鄂温克族的往事。
就在乌鸦找寻资料期间,无意中看到了一则令人感伤的新闻:2022年8月23日,一名巴西热带森林巡视员在例行巡逻时,发现了一具男性部落土著遗体。
根据分析,当时他已经去世至少一个半月,年龄大约六十岁。
很快,这名土著去世的消息就在巴西乃至全球引起热议,因为他正是那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怎奈,人们不知道他叫什么,甚至不知道他具体年龄、民族以及他所讲的语言,因为,他是该原始部落最后一人,没错,不打引号。
这是巴西历史上第一次有记录的遗世部落消失案例,换言之,人类目睹了一个民族的消亡,而且还是肉体上的。
此前,外界称其为“洞穴人”,并多次尝试和他建立联系,但始终未能成功,他一直对试图帮助他的巴西原住民事务管理局及其他国际组织人员保持敌意,甚至数次试图攻击外来的志愿者。
“洞穴人”这种反应完全能理解,因为从他的视角来看,所谓现代“文明人”跟他是有“灭族之恨”的。
原来,“洞穴人”所属的部落自20世纪70年代(专家推测时间)起,就遭到当地非法开矿者的袭扰,数量本就寥寥的族人一个个死于非命。
非法矿工们的暴行激起“洞穴人”及其族人奋起反抗,结果却让“洞穴人”的部落遭遇灭顶之灾。
截至1994年,“洞穴人”所属的部落仅存7人,已经如白犀牛那样“功能性灭绝”。
部落的末日发生在1995年,非法武装矿工使用现代化自动轻武器对“洞穴人”部落再次发起袭击,6名土著被害,“洞穴人”成为该部落最后一人,俨然似“最后的莫西干人”。
但比莫西干人更悲催的是,“洞穴人”的部落叫什么名都无人知晓,他真正的名字、生平更是成了永远的谜,他也是名副其实的“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因为他的语言无人知晓,他的余生只能在自言自语中度过。
最终,他在独立隐居了26年后,最终还是和他的族人见面了。
事情发生后,全世界震惊,人们除了对他及其族人悲惨的命运感伤外,更是感到疑惑不解:为什么在2022年还会发生土著灭绝事件,还是发生在“金砖四国”、南美扛把子的巴西?
我们都知道盎萨人在北美以及西班牙人在拉美的殖民罪恶,但在巴西,葡萄牙殖民者同样对当地印第安土著犯下滔天罪行。
葡萄牙人在1500年来到巴西(彼时称为“圣十字地”)之际,当地印第安人的社会组织尚处原始公社制度阶段,部落里每个“社员”一律平等,共享劳动果实,相较于北美的阿帕奇、科曼奇、苏族、纳瓦霍人,以及南美、中美及墨西哥的阿兹特克、玛雅及印加人,巴西的印第安人显得十分淳朴温和,甚至没有求战之心。
对于初来乍到的葡萄牙人,巴西土著简直温和、好客得一塌糊涂,对于对方各种苛刻的“求助”,几乎有求必应。
可如此的恭顺并没有唤醒葡萄牙人的良知,在信奉天主教的葡萄牙人眼里:巴西的印第安部落和旧大陆的人类不是一个物种,他们不是亚当、夏娃繁衍的后裔,所以,他们不是人!
葡萄牙殖民者强行传教
在这样的话术操纵下,葡萄牙人很快开始了灭绝人性的奴役。
葡萄牙人先是强迫印第安人砍伐巴西红木、巴拉那松等著名森林资源,紧接着,当他们发现巴西土地适宜甘蔗、咖啡等经济作物后,立刻毫不犹豫地将印第安人赶进种植园。
巴西红木
很快,过度的劳累、野蛮的屠杀以及白人带来的疾病使印第安人人口锐减,此外,葡萄牙殖民当局还公开鼓励白人抢掠印第安人为奴,还无耻地声称这是“为了巴西的建设”。面对殖民者的压迫,巴西印第安人却很少有激烈反抗。一则是当地土著完全处在原始石器时代的水平,反抗除了加速部落灭绝外,没有任何用处。
二则,巴西有着广袤的亚马逊热带雨林,许多部落都选择往密林最深处去躲避,这也成功逃脱了殖民当局的抓捕,毕竟对于葡萄牙殖民者来说,去原始森林费劲巴拉地抓土著,还不如花钱买黑奴或者雇佣来自欧洲的贫穷白人来得实惠。
但有一点要说明的是,巴西当局对于印第安土著的态度,还是要好于同时期的盎萨殖民者。
在18世纪下半叶,葡萄牙国内开始了开明专制主义性质的“庞巴尔改革”,葡萄牙殖民当局在1758年宣布巴西国内的印第安人为自由民,奴隶身份仅适用于贩运来的黑奴。
但是,葡萄牙人还是将“文化消灭”作为既定国策,首先就是在“文明世界”控制区内的印第安村落设立管理员,并宣布印第安女性和白人男性的后代地位仅次于白人,印第安男性无权娶白人女性。
此外,为了让更多印第安人“沐浴在天主的光辉下”,殖民当局还组成了一个名为班德拉队的探险队,目的是深入丛林深处将“不服王化”的“野蛮原始人”抓起来,强行送到集中营进行“教化”,如果有暴力反抗,轻则囚禁超过十年,重则杀头。
这项反动政策一直到巴西独立12年后,也就是1834年,新独立的巴西帝国出台的《补充法令》赋予政府“教化野蛮土著”的职责后,印第安人被滥捕滥杀的现象才有所改善。
此后二十多年,巴西陆续出台了一些赋予印第安人权利、义务、劳动报酬的具体规定,比如1845年巴西国会就通过了“各省设立印第安人事务主任一职”的法令,其中明确规定了印第安人也是人,只是需要“良好的启迪与教化”,并宣布印第安人必须要住在固定区域,当地的庄园主对犯错的印第安人的囚禁时间最多8天,并将印第安人纳入公共和村落的社区服务工作体系内。
而在1850年,巴西国会通过一项关于确定印第安人土地的法令:规定了印第安人居留的土地可以成为其私人财产,这相较于同期依然不肯将印第安人视为人类的美国,确实好了很多。
怎奈,这项政策执行得十分失败,许多当地的白人庄园主采取各种威逼利诱,将印第安人的土地据为己有,而巴西帝国政府则长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可怕的是,白人庄园主还和政府勾结起来,打着“教化”的幌子,对印第安儿童进行洗脑和传教,使其本就弱势的文化遭遇毁灭性打击。
直到1889年,巴西联邦共和国取代帝制,彻底废除了巴西的奴隶制后,共和国政府终于开始着手进一步改善印第安人的处境。
比如,在“教化”问题上,政府宣布实行“政教分离”政策,让印第安人接受现代科学教育,而不是过去那些让传教士进行宗教洗脑,同时,还设立了全国性的印第安人管理机构,以保障巴西印第安人的“权益”。
但这一切来得有点太迟了,彼时的巴西印第安人除了隐居在亚马逊密林深处未被发现的部落外,但凡是在政府行政区内的印第安人基本被彻底同化,他们只会说葡萄牙语。
而从印第安人的视角,巴西共和国政府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用另外一种“看似更文明”的方法继续对自己进行迫害。
20世纪初,巴西开始了现代化建设,其中包括给来自欧洲、日本等国移民分配土地,但这自然就和聚居当地的印第安人发生矛盾。
比如在米纳斯州、圣保罗州就发生多起印第安人和欧洲移民的冲突,而在其中,巴西政府却采取拉偏架的方式,间接帮助白人移民占领土地,对杀害印第安人的白人罪犯采取放任不管的态度。
久而久之,大量印第安人被迫贱卖自己的土地,而他们缺乏理财赚钱等手段,很快沦为赤贫,流落街头或者搬进贫民窟居住。
更糟糕的是,这些外来移民还带来了吸毒、赌博等糟粕,这使得印第安人深受其害。
巴西毒贩
而在当地开办工厂、种植园的国内外垄断资本家大肆剥削印第安劳工,不肯给予其和白人同工同酬的待遇。另外,这些工业活动不可避免地让印第安人居住地环境日渐恶化,许多印第安人的寿命远低于白人和其他肤色人种。更令外界诟病的一点是,巴西对于印第安土著的自决权和语言文化保护态度始终消极,即便是在今天都没有多少保障。
比如,现在的巴西法律依然没有包含土著民族自决权相关的规范,同时,在印第安人的土地上发现资源后,其利润完全被资本家、政府所获取,原住民得不到一点权益保障。
哪怕是政府主导的合法项目,也极少同当地土著进行协商,更遑论经济补偿。
因为对于巴西政府来说,印第安保留地面积辽阔(相当于法国和英国面积的总和),近100万平方公里,开发成本巨大。
巴西全国印第安人基金会1992年估算,仅仅是勘界工作所需经费就超过5200万美元,而彼时的巴西政府只愿意支出330万美元。
直到1994年,德国银行贷款给巴西政府1660万美元后,勘界工作才算勉强进行了一些。
至于对于印第安部落的保护,巴西政府的态度就是放任不管——我嘴上答应,但就是不作为,除非国际社会给钱。
至于印第安文化保护,巴西历代政府从未实施过,尽管巴西在其宪法中就规定了国家语言多样性,少数族裔语言、文字应该获得保护。
可截至2010年,竟然只有4个偏远地市将三种使用人数较多的印第安语言象征性赋予官方地位,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我们所熟悉的整理、教学和保护在巴西根本看不到,上到政府官员,下至绝大多数普通民众,脑海里压根没有所谓“保护土著语言文化这个意识”。
截至2010年的数据,巴西大约有305个根据语言分类的土著族群,其中人数在五千以上、较大的印第安人部族有十个,其中包括瓜拉尼人、亚诺玛米人、卡因干戈斯人等。
至于像阿帕拉依人、茹马人等人口不足20的部族也比比皆是。
上述那些部族大约说着 274 种语言,但其中大多数语言的使用人口不到四位数,甚至只有个位数。
可巴西官方只对其中60种语言进行过研究,数百种语言甚至连最基础的记录都没有,就在不知不觉中消亡了,比如那个“洞穴人”所讲的语言。
而根据欧美语言学者的估计,像“洞穴人”那样有离群索居,且几乎未和其他人发生过任何沟通的原始部族目前可能还有114个,可巴西原住民事务管理局只对其中28个部落进行了官方认可,因为这样就可以逃避对这些部落的保护义务,不用花钱去设立观察者和派驻保护人员。
因为,巴西原住民事务管理局每年得到的经费也少得可怜,其中政府的拨款只够维持30%的基本运营,其余部分则要自筹资金。
在一系列的消极政策下,巴西土著语言消失严重,但政府从未采取过有效手段进行保护,仅有少数志愿者和国际组织在义务保护巴西土著的语言文化。
巴西政府虽然也在国际援助下开办了少量“土著学校”,并进行民族语言教训,但目前仅有34种语言开发了不同程度的教材,有专职教师能进行教授的土著语言不过20种,且大多数归于表面形式,名存实亡。
不过,国际组织在这个层面指责巴西政府其实已经没有意义,因为现在的巴西政府连土著印第安人的基本生存问题都放任不管,说什么“文化传承”显然有点奢侈。
要知道,巴西从独立开始就是一个以大地产制为特征的私有制国家,其社会经济被大庄园主所操纵,即便是建立了共和政府也没能改善这个状况。即便政府有心实施一些有利于印第安人的政策,也基本在这些大庄园主的阻挠下失败。而巴西政府对这些罪恶的不作为,更是极大助长了不法分子的嚣张气焰,从20世纪初至今,巴西民间各路不法分子针对印第安部落领地的侵害从未停止。
据巴西印第安人传教理事会公布的报告《攻击印第安人的暴力》称:仅在1996年一年,侵犯印第安人土地的事件就超过138864起,涉及15个印第安人部族中的121个。
施害一方除了庄园主外,还有大量的非法采矿者、淘金者甚至毒贩武装,他们深入原始森林从事非法勾当,在遇到印第安土著部落后,轻则武力驱赶,重则血洗全部落,遇难的印第安人成百上千,每年都呈现上升态势。
侥幸躲过屠杀的印第安人,往往也因极端的贫困最终选择自杀,比如在马托格罗索州的卡约瓦族印第安人曾有100多人,可在毒贩武装的逼迫下,仅在1990年到2000年间,光自杀者就超过30多人。
当然,也有相对“彪悍”一点的部族,在绝境之下,选择了以命相搏。其中较为典型的是在巴西—秘鲁边境上的科鲁布斯部族,该部族长年从事狩猎工作,原本与世无争。
但由于巴秘边境上的走私、贩毒、偷渡事件频发,科鲁布斯部族多名成员被蛇头、毒枭武装杀害,最终选择对白人的无差别杀戮。
从1980年代开始,先后有数百名外来的白人被科鲁布斯部族猎人用毒箭射杀,这使得巴西百姓一时间对该区域是“谈虎色变”,怎奈巴西政府始终没有介入解决这个问题,任由土著和外来者进行冲突,可谓是放任“群众斗群众”,自己置身事外不作为。
或许在巴西当权者看来,这些“低贱的印第安人”灭绝更好,这样就不用花钱费力气保护他们了,这个态度亦如他们对待亚马逊热带雨林大火的态度。
而对于这些躲避在丛林深处的土著来说,森林之外的社会是真正恐怖的人间地狱,那些“卑鄙的异乡人”所带来的恶意无处不在,有限的“善意”更像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且还暗藏致命的诱惑。
巴西印第安人悲惨的现状也是拉美各国印第安人问题的重要缩影。
作为美帝眼中的后花园,整个拉美的印第安人无不存在土地被利益集团开发侵占的厄运,可各国政府却都对此置若罔闻。
因为拉美各国过度依赖出口经济,自然也对相关利益集团进行刻意纵容。
更重要的一点是:拉美各国不论是左翼还有右翼执政,都不得不对这些利益集团进行一定程度的妥协。
这自然不可能将印第安人的保护落到实处,更不会将印第安人的发展与国家安全、国家经济利益相协调,只会将后两者凌驾于印第安人利益之上。
尽管这些行为多少会因为国际舆论的压力,而得到一些遏制,但真正解决问题还是得靠所在国的政府。
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拉美各国政府在可预见的未来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这也预示着:这些部落的消亡与毁灭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参考资料:
知乎:狼天行VVL
B站:赛博供销社
郝时远:《亚马逊巴西能为中国民族事务提供什么“经验” ———再评“第二代民族政策”的“国际经验教训”说 》
何静宜:《巴西少数人权利保护制度研究》
刘明:《20世纪以来巴西印第安人土地政策的变迁》
周世秀:《巴西印第安人现状和政府的相关政策》
徐世澄:《方兴未艾的拉丁美洲印第安人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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