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杜若
本文转载自：国家人文历史（ID:gjrwls）
9月19日凌晨，哈萨克斯坦的首都名称正式改回“阿斯塔纳”。此前，该首都名为“努尔苏丹”；再前，首都名为“阿斯塔纳”；再再往前，首都名为“阿克莫拉”；再再再往前，哈萨克斯坦的首都不仅名称改变，连地理位置都不在同一处。没错，哈萨克斯坦不仅经历过迁都，新都城也前后多次改名。
哈萨克斯坦为何迁都，而新首都又为何频繁更名呢？
《哈萨克斯坦真理报》公布首都重新命名为阿斯塔纳的总统令报道截图
1991年12月16日，哈萨克斯宣布独立，自此彻底摆脱苏联加盟共和国的身份。阿拉木图市（Almaty）也从苏联时期的地方省城，一跃成为这个新国家的首都。就城市规模而言，作为苏联政府重力打造的中亚重镇，阿拉木图是哈萨克斯坦第一大城市，在整个中亚地区仅次于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
《辞海》中，“首都”解释为“国家最高政权机关所在地，是全国的政治中心”。在现代国家中，首都一般具备政治、经济、文化和国际交往中心等功能。按照此标准而言，无论在地理位置还是发展潜力方面，阿拉木图市很难满足独立国家的首都职能。
位于阿拉套山北麓地区的阿拉木图市，三面环山，土地资源有限，而且人口拥挤，城市已无更多的发展余地。生态环境不佳，空气污染相当严重也是阿拉木图面临的问题之一。另外，阿拉木图市位于北天山地震带，地震较为频繁。近年来，阿拉木图5级左右的地震仍时有发生。
更为重要的是，自独立后，有两大问题始终困扰着哈萨克斯坦。首先是哈萨克斯坦中北部的俄罗斯族人滞留与争取独立问题。哈萨克斯坦独立后，主体民族人口比例并不高，到1996年时，哈萨克族人口仅占五成，俄罗斯族人口占三成。而在哈萨克斯坦北部与俄罗斯接壤的三个州——巴甫洛达尔州、北哈萨克斯坦州和科斯塔奈州，俄罗斯族人口占据一半。
聚居于中北部的大量俄罗斯族人，存在着较强的分离主义倾向，他们要求并入俄罗斯联邦，这无疑影响到哈萨克斯坦国家政局稳定和主权独立。而旧都阿拉木图市几乎处于遥远的东南边境线上。从国家层面考虑，阿拉木图过于“偏安一隅”，不利于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
哈萨克斯坦行政区划图，阿拉木图市位于东南一角。来源/维基百科
其次是中北部地区丰富的资源，如石油、天然气、煤炭、稀有金属等等未能得到有效开发利用的问题，该问题和哈萨克斯坦未来的经济发展密切相关。
以上的问题，使得新成立的哈萨克斯坦在政治、经济上始终无法处于稳定的状态，也成为哈萨克斯坦向地区性强国发展道路上的羁绊。出于反复考量，当时的总统努尔苏丹·纳扎尔巴耶夫做出了迁都的历史决断。
1997年底，在努尔苏丹·纳扎尔巴耶夫倡导下，首都从东南部的阿拉木图迁至中北部城市阿克莫拉（Akmola或Aqmola）。阿克莫拉作为沙俄军事哨所，始建于1824年，最初命名为阿克莫林斯克（Akmolinsk），是个由哈萨克语和俄语混合而成的地名，含义为“白色坟墓之城”。
20世纪50年代中叶，赫鲁晓夫发动著名的“垦荒运动”。在赫鲁晓夫的倡导下，成千上万来自俄罗斯、乌克兰人，到当时荒无人烟的哈萨克草原拓荒，目的就是为了使这块处女地变为全苏的粮食生产基地。1961年3月20日，苏联将其改名为切利诺格勒（Tselinograd），俄语意为“新垦地之城”或“处女地之城”。
1992年，也就是在哈萨克斯坦独立后的第二年，俄语名“切利诺格勒”，又复名为哈萨克语名“阿克莫拉”，意为“白色的坟墓”。哈萨克斯坦，多信仰伊斯兰教，崇尚寓意纯洁、和平的白色，取名“白色的坟墓”也在情理之中。
是时，面对国内的种种问题，纳扎尔巴耶夫萌生迁都的想法。经过精密甄别和系统研判，他最终决定在阿克莫拉建立新首都。相比旧都阿拉木图，新都阿克莫拉土地资源和水资源丰富，城市发展空间较大；两条铁路干线在此交会，交通便利；而且东北部产煤，能源供应充足；阿克莫拉周围又是哈萨克的重要粮仓之一，可以满足日常生活所需。
不过，以首都的标准审视阿克莫拉，它的城市设施和交通通信条件还存在很大的不足。作为刚独立的国家，哈萨克斯坦国家财政状况仍很困难，没有足够财力大兴土木，多数官员对迁都持消极或观望态度。加之阿克莫拉地处北方，靠近西伯利亚，过于严寒的冬季，也让不少人更加留恋南方温暖而繁华的旧都阿拉木图。面对诸多不利因素，哈萨克人有大量理由质疑纳扎尔巴耶夫总统的迁都决定。
不少学者们曾分析，促使纳扎尔巴耶夫毅然迁都的决定因素是政治和安全因素。相比处于东南边境的阿拉木图，阿克莫拉地理位置处全国中心偏北，与各州首府距离不远，可以很好地遏制北方的分离主义倾向，并进一步达到“去俄化”目的。
经过各种努力，迁都计划达成。1997年12月10日，纳扎尔巴耶夫总统在阿克莫拉郑重宣布，阿克莫拉市成为哈萨克斯坦的“永久性首都”。1998年5月6日，阿克莫拉更名为“阿斯塔纳” （Astana），哈萨克语为“首都”之意。
如今的阿斯塔纳市政景观。摄影/Pavel Parmenov，来源/图虫创意
2007年12月10日，哈萨克斯坦举行了迁都十周年庆祝仪式。总统纳扎尔巴耶夫致辞：“我们得到了一座新的城市，一座新的首都，现在它是全国的财富……我们用一整座大城市使我们国家更富裕，而这座城市的未来前途无限。……现在，迁都已经10年了，城市的居民已经增加了2倍……通过阿斯塔纳，我们向世界展现了一个新的哈萨克斯坦，但是我们首先是为自己开辟了这座城市。今天的阿斯塔纳是哈萨克斯坦新历史的缩影。阿斯塔纳可以作为评价我们全国发展状况的例证。” 阿斯塔纳很好地完成着历史赋予它的使命，也证明了纳扎尔巴耶夫的迁都决定的明智。一方面，迁都阿斯塔纳后，哈萨克斯坦族居民比例逐渐上涨，这无疑改变了哈萨克斯坦北部的民族人口构成。另一方面，阿斯塔纳不仅逐渐成为哈萨克斯坦的政治、文化和金融中心，也成为中亚乃至独联体地区罕见的充满活力的新城。它在不断带动着原本荒凉的哈萨克斯坦北部的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同时，也影响着哈萨克斯坦，乃至整个中亚地区的未来发展之路。
在整个哈萨克斯坦的国家现代化建设中，首都阿斯塔纳发挥着举重若轻的作用。而阿斯塔纳的建设，也与总统努尔苏丹·纳扎尔巴耶夫息息相关。2008年，为了体现纳扎尔巴耶夫对首都发展的功勋，经哈萨克斯坦议会上院决议，哈萨克斯坦增加一个国家节日——首都节，而且以7月6日——纳扎尔巴耶夫的生日为首都节的庆祝日期。此后，每年的7月6日，哈萨克斯坦都会举行盛大的庆典。
2019年3月，托卡耶夫接任纳扎尔巴耶夫，成为哈萨克斯坦的第二任总统。3月20日，为了向刚刚卸任的努尔苏丹·纳扎尔巴耶夫致敬，在托卡耶夫提议下，哈萨克斯坦议会通过了宪法修正案，将首都阿斯塔纳更名为努尔苏丹（Nur-sultan）。当时，托卡耶夫还曾提议在首都树立首任总统纪念碑。
然而，随着哈萨克斯坦近年来经济和社会发展遇困，民众对纳扎尔巴耶夫个人的不满情绪日益上升。加之，在纳扎尔巴耶夫多年执政中，哈萨克斯坦官僚体系中存在一些较为明显的腐败现象，而且哈萨克斯坦社会贫富差距也日益明显。工作和生活的日益艰难，加重了哈萨克斯坦民众对首都更名“努尔苏丹”一事的争议。据哈萨克斯坦《阿斯塔纳时报》报道，哈萨克斯坦国内专家曾批评道，“阿斯塔纳”在过去20年内已经成为“一个广为人知品牌”，塑造了良好的城市形象，例如在国际上享有盛名的“阿斯塔纳自行车队”“阿斯塔纳航空”等等，此番改名会有损城市品牌形象。另外，此次首都改名也耗资不少， 据“今日俄罗斯”报道，该次首都改名耗费了3000万坚戈（约合46.8万元人民币）。2022年初，因天然气价格上涨，哈萨克斯坦爆发了严重的社会暴乱，一些地方的抗议人群甚至推倒了纳扎尔巴耶夫的塑像。此后社会民众要求首都改回阿斯塔纳旧称的呼声此起彼伏。哈萨克斯坦暴乱后在路上维和的军队。来源/央视新闻截图在这种情况下，现总统托卡耶夫推行一系列政治改革。在修宪过程中，议员们提议将首都改回原名阿斯塔纳。议员们认为，以一个人的名字命名一座城市是错误的，而且人们也不接受首都的新名称，因此，恢复以前的名字符合公民需要和期望。9月，哈萨克斯坦国家历史研究所副所长阿亚甘，肯定了纳扎尔巴耶夫总统在国家创建过程中发挥的不可估量的作用。他说：“我们感谢首任总统，但用他的名字命名城市本身有些草率……专门委员会仔细研究了有关改回‘阿斯塔纳’的提议，并认为这个名称更符合要求，最重要的是，这有助于团结社会。我想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能够理解，不会生气。”哈萨克斯坦的首都名称，再次恢复为阿斯塔纳，首都也再次冠上“首都”之名。此次首都名称，不再仅仅是个人的决策，更多是回应哈萨克斯坦民众的呼声。从阿拉木图到阿克莫拉，从阿克莫拉到阿斯塔纳，到努尔苏丹，再改回阿斯塔纳，可以说，哈萨克斯坦首都的变迁和更名，见证了哈萨克斯坦整个国家现代化的历程。承载着时代和社会变迁的哈萨克斯坦首都更名历史，终于暂告一段落，而关于哈萨克斯坦整个国家的发展还将继续。[1]马天,王烁.中亚国家首都选址的影响因素及其变迁与展望——基于自然、历史、新丝路的分析[J].伊犁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37(01):101-107.[2]王聪.哈萨克斯坦迁都:影响了欧亚大陆的地缘政治[J].世界知识,2017(13):66-68.[3]伍江.亚洲城市点评:从《成为首都——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的城市规划》一文想到的[J].上海城市规划,2016(06):66.[4]杨建梅.哈萨克斯坦庆贺迁都十周年[J].中亚信息,2008(01):37.[5]杨建梅.哈萨克斯坦新增“首都节”[J].中亚信息,2008(07):37.[6]周定国.哈萨克斯坦的新首都——阿克莫拉[J].百科知识,1998(05):60.[7]文汇网：《哈萨克斯坦为什么把首都努尔苏丹的名字改回旧称“阿斯塔纳”？》，2022年9月17日。[8]观察者网：《哈萨克斯坦首都名称正式恢复为阿斯塔纳》，2022年9月19日。[9]环球时报：《哈萨克斯坦首都名改回阿斯塔纳》，2022年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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