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46周年之际,一面五星红旗冉冉升起,但升旗的地方不是中国,而是在美国洛杉矶。
更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那个亲手将国旗挂上桅杆,含泪升起的人,竟是一个身材伟岸,高鼻大眼,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一毫华人血统的“洋面孔”。
他叫熊德龙,是美国和印尼《国际日报》的总裁、熊氏集团总裁,出生于印尼的他,童年时代没在中国生活过一天,身上也没流着一滴中国血。
可这个“洋面孔”却时常在多个场合高调声称自己有一颗百分之百的中国心。
他在中国造桥、修路、建学校和医院,专挑贵州、云南等经济欠发达的省份投资建厂,还斥巨资收购了美国《国际日报》,旨在传播真实的中国声音,即便这让他亏损掉了2000多万美元……
人们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怀能让一个外国人对中国的爱到如此地步?今天,我们就来聊聊熊德龙的故事,一个大概只有中国人才能读懂的故事。
1947年11月,熊德龙出生于印度尼西亚,至于具体的出生日期,熊德龙自己也说不清,因为出生后没多久,他就被遗弃在了孤儿院。
他只知道,母亲是印尼人,父亲是荷兰人,但这个荷兰父亲在他出生后便杳无音讯。生母无力独自抚养他,便把他放在了孤儿院门口,希望他能在这里活下去。
虽说孤儿院最终收留了熊德龙,但对一个还在嗷嗷待哺的孩子来说,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这里没人专心照顾他,他也体会不到来自父母的那份爱与呵护。久而久之,熊德龙的性格和身边很多孩子一样,变得孤僻起来,再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身体也变得十分羸弱。
所以对他而言,自己人生乃至生命的转折都始于自己的养父养母,那对善良无私的梅州夫妇。
熊德龙的养父母名叫熊如淡和黄凤娇,祖籍都在我国广东梅州,是地地道道的客家人,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他们选择下南洋谋生。
夫妻俩在印尼靠经营一家小面馆维持生计,挣的钱除了补贴家用外,还要寄一部分给老家的父母。日子虽然艰辛,但客家人那份乐善好施、善行义举的传统文化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他们的骨子里。
平日里,夫妻俩除了打理面馆的生意外,一有时间就会去孤儿院探望孤儿,也正是在这样的探望中,熊德龙一生的命运得到了改写。
其实,于熊如淡夫妇而言,他们本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收养一个孩子。
因为在此之前,夫妇俩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收养了三个女儿,可看到这个瘦弱可爱的男孩时,两个人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他们把他带回了家,并给他取了一个中国名字,希望他能成为一条光宗耀祖,德才兼备的龙。
随着熊德龙逐渐长大,在当地的华人社区里,他虽然能讲一口流利的中文,但那张“洋面孔”却也愈发明显,邻居家的孩子经常拿他开玩笑,说他是“爸爸妈妈捡回来的”。
小时候的熊德龙经常会哭着跑回家问妈妈,“自己为什么和其他人不一样”。
而黄凤娇每次都会摸着他的头说:“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是妈妈九月怀胎生出来的,你就是中国人,你和他们没有不同的地方”。
日常生活中,夫妇俩将熊德龙视如己出,百般疼爱。但在教育上,他们则以严格的标准来要求熊德龙,不仅要他早睡早起,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同时还要他和姐姐们,在家里用客家话交流,这也让他从小就讲得一口地道的客家话。
更为难得的是,母亲黄凤娇虽没接受过正规教育,却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客家妇女,熊德龙在母亲的怀抱里,一边听她吟唱悦耳的客家山歌,一边听她讲《增广贤文》里忠孝节义的含义。
在母亲的教导中,他逐渐明白了什么是“落叶归根”、什么是“知恩图报”、什么是“不忘根本”。
他记得,有一年年关将至,但那年家里的生意极不景气,已经身无分文的母亲翻出仅有的手镯,带着熊德龙去当铺当钱寄给家乡的老人过年。
路上,熊德龙看到母亲一边抚摸心爱的手镯,一边辛酸地流泪,这让他极为困惑,明明自己家里也没钱了,为什么还要把镯子当掉给家里寄钱呢?
母亲只回了他一句话:“孩子,就是再苦再穷,也不能忘家忘本啊。”
从此,“做人莫忘本”这几个字开始在他幼小的心田里生根发芽,同时,也激起了他对海对岸那片土地的好奇和憧憬。
16岁那年,为了减轻养父母的负担,熊德龙决定提前进入社会,开始了他的打工生涯,并很快展现出了过人的商业才华。
他先是在当地的海绵厂里做工人,但相较于其他人,熊德龙的目标并不止于完成每天的工作,一有时间他就去别的工人那里观察海绵的制作流程,以及生产和操作过程中的各种细节,学到了不少做海绵的本事。
两年后,他有了自己办厂的想法,母亲得知后表示全力支持,牵着他的手,挨家挨户地找亲朋好友借钱。
靠着这笔借来的钱,18岁的熊德龙开办起了自己的海绵厂,这是他第一次创办企业,因此也格外用心,每天都和工厂的十几名工人一起干活,忙的不亦乐乎,还把养父母教他的一句话作为自己公司的座右铭——“孝敬父母、忠义朋友、信誉事业。”仅用了半年时间,他就还清了借来的钱。
可正当熊德龙意气风发时,一场意外,让他两年多的辛苦全部化为了灰烬。
一天夜里,熊德龙的工厂突然燃起了大火,这把火烧掉了厂里的所有设备和产品,也烧掉了熊德龙所有的念想。
没了海绵厂,熊德龙每天萎靡不振,本想着自己发达起来就可以替父母分担一部分压力,可如今却好似一场梦,如何能不叫人痛心。
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抱着熊德龙,安慰他不要难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要继续努力下去。
随后她和熊如淡商量,夫妇俩瞒着熊德龙把家里唯一的房子卖掉了,用这笔钱作为熊德龙再创业的资金。
拿到钱的那一刻,熊德龙百感交集。早已知道自己是养子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养父母对他的爱竟是如此的毫无保留,他说这世上没有比熊如淡夫妇对自己再好的人了,这份恩情,无以为报。
随后,熊德龙又重新办起了一家海绵厂,那段时间,全家人吃住都在工厂里。为了提高生产效率,厂里的生产线24小时不停,一家人经常要伴着机器的轰鸣声入睡。
熊德龙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辜负父母的厚望,他发誓将来要赚钱让他们住上好房子。
第二次创业,熊德龙弥补了之前的很多不足,他对市场做了详尽考察,发现海绵厂虽然能赚到些钱,但绝不是一个很好的跳板。
相比之下,烟酒行业在当时既不需要大量投资还能获得可观的利润。随后,熊德龙将海绵厂赚的钱投入到了烟酒厂的建设中,这一次押注,让他大获成功。
1974年,27岁的熊德龙成立了印尼地区著名的“熊氏集团”。
此后十几年,熊德龙的事业不断扩大,从最初海绵厂和烟酒厂逐步发展到了金融、房地产、国际贸易、酒店、旅游、传媒等领域,企业遍布美国、加拿大、中国、印尼、新加坡、柬埔寨等国家和港澳地区,成为大型跨国集团公司。
他名下拥有美国大兴银行、好莱坞大都会酒店、熊氏地产投资有限公司、新加坡国际金叶烟草有限公司、香港皇玺洋行等几十家著名企业。
从一个被遗弃的孤儿,到借债创业的穷小子,再到远近闻名的富商,熊德龙上演一场人生的华丽逆袭。而从小在中国传统文化熏陶中长大的他,也终于有能力实现儿时的梦想,去养父母的故乡,去海对岸的那片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
1979年,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熊德龙第一次踏上了这片既陌生而又亲切的土地。
他惊奇地发现,虽然自己是第一次来,但这里的人就像是认识很久的老乡,尤其是大家口中都说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客家话,这让他倍感亲切。
回乡后的第一件事,熊德龙去看望了自己素未谋面的祖母,母亲口中的祖母总是那么慈祥,但自己和祖母只有过书信往来,他要亲眼看一看祖母的面容。
熊德龙的祖母当时已经有95岁的高龄,双眼视力接近失明。她只能摸着熊德龙的脸颊,感受着这个和自己一直有书信往来却未曾谋面的孙子,当摸到熊德龙的鼻子时,她嘴里念叨着:“是不是我的乖孙回来了?”
“他一说乖孙回来了,我嚎声大哭,我就感觉到我是熊家的一分子了,我不再是孤儿了,我是熊家公认的孙子。”
后来,为了让父母和祖母颐养天年,熊德龙将父母接回了梅州老家,并在当地盖了一座二层小楼,取父母名字各一字,将其命名为“淡凤楼”。在梅州的华侨新村,至今都可以看到这处名为淡凤楼的住所。
回乡之后,熊德龙还参观了工厂、农村、学校,瞻仰了叶剑英元帅的故居。他感慨地说:梅州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
一直以来,梅州带给熊德龙的感觉是无法言语的,他说养父母的故乡、养父母的祖国就是自己的祖国,他决定要为这里做点事情。
在梅州考察后,他当即指出:“在城市发展的过程中,起步阶段是最难的,现在梅州的生产设备落后,产能受限,而且人均受教育程度不高导致人才基数太小,这严重阻碍了城市的发展。”
不久后,他便从国外购进了一批先进的生产设备赠送给了当地工厂,希望梅州的工厂能够借此提升效率。
随后,他又接连在梅州造桥、修路、建学校和医院,这当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坐落于梅江河畔的德龙大桥,以及梅州当地的高校嘉应大学(今嘉应学院)。
1984年,梅州市人民政府决定创办嘉应大学,培养人才,以适应加速山区经济建设的需要。熊德龙得知后,立即以个人名义向学校捐款210万元,兴建了“德龙会堂”,还利用自己的社会号召力,动员到了很多海外华人华侨,为嘉应大学募捐了大量建校资金。
不仅如此,建校期间很多师资问题也是熊德龙想办法解决的,并不断从海外邮购教学器材寄往学校。
“十年种树,百年树人,三十多年来,几万、十几万学生从这里毕业,这是我最高兴的成果。很多成功的企业家也都曾在这里学习,我觉得这真是我人生中做过的最值得的一个项目之一。”
此后,熊德龙又将自己的慈善版图扩大到了更多省份,云南、贵州、黑龙江、辽宁……越来越多的地方开始兴建起了德龙学校和德龙医院。据不完全统计,他向中国捐建的学校、医院、公共设施等,累计捐款金额超过了4亿人民币。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家财政还不富裕,熊德龙自发组织捐资,先后输送了近2000名国家中基层干部出国考察培训,到美国加州大学听金融、经济、管理讲座,参观美国高速公路控制中心等先进设施。
与此同时,他也加速对内地投资的步伐,但与其他商人不同的是,他投资建厂的地方大多设在了经济欠发达的西南省份,如贵州、云南等地。
这也让身边的富商朋友感到不解,“别人都去广州、深圳、上海,你却去这些地方,这能赚到钱吗?”
熊德龙说,我到中国不是为了做生意、赚钱,为的是实践自己的诺言,让世界了解中国,让中国走向世界。我的“家”在中国,我要宣传中国,回报我的“家”。我希望中国早日富裕起来。
2020年初,中国的新冠疫情也牵动着印尼华人华侨的心。
当熊德龙得知国内医疗机构对口罩、防护服、医疗设备等物资需求量较大时,他立即采取行动,通过中国南方航空公司抗击疫情绿色通道,向武汉运送了一批抗疫的急需物资,并呼吁所有海外华人华侨各尽所能地支援配合祖国抗击疫情。
他的所作所为,正如一直以来他向外界不断强调的一样:
“一个人有了钱,就要为民众做好事,为国家做贡献,才能体现人生的价值。”
八十年代后,熊德龙的父母因病相继在梅州老家去世,尤其是母亲黄凤娇的离开,至今仍是他心底无法磨灭的痛。
“母亲的手开始腐化了,完全是用氧气呼吸来延长生命,最后大家决定还是要让老人家高高兴兴地走,所以把氧气管拔了。
一拔开,血压由90降到80,一直跌,跌到40、50,大家就大哭,我说,大家出去,我不要你们在这里哭,不要老人家很悲哀地听到你们在哭。
我在床边,给她梳头,眼泪不停地流,我灵机一动,想到以前妈妈教我唱山歌,我就把一首一首山歌唱给她听,小时候母亲教过我的‘月光光,秀才郎’我也念给她听,唱了将近一个小时,护士告诉我,血压又起了,60、70了,我以为是显灵了,我妈妈跟着我唱,最后唱到‘鹧鸪喳喳,挑水淋蔗’,我唱一句,她也答一句,唱一句,答一句。
已经不省人事两三个礼拜的母亲,最后临要过世时,还十分清醒地和我一起唱童谣,我的眼泪慢慢地流出来,我知道母亲要走了,不过我一直唱歌,做最后的努力孝敬她,来报答她的恩情。”
父母离开后,熊德龙将内心深处对养父母的那份深沉的爱,再度升华为对中国乃至中国人民的爱。八十年代末,熊德龙的商业版图已经在印尼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开始把事业的重心转移到美国洛杉矶,但来到美国后,这里的报纸让他感到极为忧虑。原来,看着中国改革开放后迅速崛起,一些美国主流报纸开始抹黑、歪曲中国和中国人的形象。在他们的报道中,很少会提及中国人民安居乐业的生活,反而会放大国内的一些自然灾害或是天灾人祸来大做文章,这明显是以主观角度对中国的刻意抹黑。这期间,一些乘着“留学热潮”而前往西方国家的中国留学生,在看到这样的报道后逐渐偏离了本心,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1993年,熊德龙又做一个人生中的重要决定,他花了600多万美元的高价收购了美国知名的华文报纸《国际日报》,决心创办一个能够真实报道中国的西方媒体来为中国发声。随后他立刻改变了办报路线,开设了有关中国三十几个省市的专栏,定期宣传各个省市的历史文化,经济社会发展动态等等。不仅如此,为了让来自中国的消息更为本地人关注,熊德龙还收购了八十几家英文报纸的印刷厂,并数次与《洛杉矶时报》方面沟通,希望他们能够刊登英文版的中国城市专栏报道,最终争取到了每周八个版面的中国报道。他说,“只要有华人的地方,就一定要他看到祖国的消息!”不过,以高价收购《国际日报》,对于当时的熊德龙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报纸运营的前十年分文未挣,还亏掉了2000多万美元,全靠旗下产业输血支撑。但即便如此,熊德龙从未想过放弃。用他的话讲,报纸可以富裕人的精神,更可以成为在美华侨与祖国之间的纽带。2001年,他又创办了印尼的《国际日报》,与印尼主流媒体《爪哇邮报》集团合作,并将《人民日报·海外版》《文汇报》《中国日报》与《国际日报》组合发行,最终奠定了其在印尼第一华文大报的地位。他的这一举措有效扩大了中国在国际上的影响力,让无数海外华人和外国人看到了中国的真实发展情况。熊德龙说,随着一批留学生群体的读者成长为企业家,他们开始在《国际日报》上大量投放广告,而今报纸已扭亏为盈,并发展为了拥有十多家报纸的大型报业集团。2016年7月12日,由菲律宾阿基诺三世政府提请的南海仲裁案公布了裁决结果。熊德龙在第一时间发声,在印尼《国际日报》发表署名文章《颠倒黑白的“裁决”破坏世界和平的祸心》。熊德龙在美国的另一个重大事件,就是我们开篇提到的,1995年10月1日,他亲手将五星红旗升在了洛杉矶的上空。彼时,为庆祝中国成立46周年,熊德龙组织了美国南加州华人华侨、中国留学生、中国驻洛杉矶总领事冯树森夫妇、阿市市长、市议员等许多美国朋友,在美国洛杉矶阿罕布拉市隆重举行美国有史以来第一次庆祝中国国庆升五星红旗的仪式。当天,上万名加州华人,留学生共同唱响了《义勇军进行曲》,注视着五星红旗的缓缓升起,这一幕让在场的不少人泪目,无数在美侨胞的爱国热情随之高涨。“我没有一滴中国人的血,但我有一颗百分之百的中国心和一腔百分之百的客家情,我深深地爱着我的中国……”
这些年,随着企业的日益扩大,熊德龙频繁往来于中国、美国、印尼和新加坡等地,他要处理的事物越来越多,但无论在哪里,他的办公室和家中,都会挂着养父母的遗像。
不管在什么场合,面对何人,他也都会以一个中国人自居,以一个客家人自居。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中国梅州是他永远的故乡。
他说自己经常鞭策自己,没有熊家夫妇的收养,就没有他熊德龙的今天。
正如他很喜欢听的那首《酒干倘卖无》中的歌词一样,“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
而今,只要来到中国,无论再忙,他都一定要回梅州老家看看,去养父母的墓前说上几句话,告诉他们,自己来看他们了。
熊德龙说,中国讲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于他而言,这份恩情不是三五句话,也不是三五年就可以回报的。他要让自己的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世世代代都记住这份恩,要会说中国话,会写中国字,会回到梅州来祭拜这对善良的中国老华侨。
他把熊氏夫妇曾教给他“做人莫忘本”的道理,又教给了自己的孩子。在他的眼里,养父母给了他新的生命,不仅如此,还给了他一颗中国心,而这颗心,他将用一辈子来守护。
一直到今天,白发苍苍的熊德龙依然在守护着心中这轮明月,热爱可抵岁月漫长,这位老人和中国的温情故事,还在继续书写。
参考资料:
[1].《熊德龙:我的中国情》华人故事,央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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