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加尔的告别演出，和他的人生一样精彩

本文转载自：足球大会（ID:soccerdebate）

文章来源于西北望看台，作者羽则

如果有人问，卡塔尔世界杯期间哪位主帅的发布会最好玩，唯一的答案就是：范加尔。

这位老帅的发布会简直就是脱口秀，他说荷兰就是可以夺冠、梅西不防守可以利用、巴西也就是反击球队，说71岁的自己现在就像是上帝，还问这话能不能翻译成阿拉伯语。

有记者问范加尔，会不会摆出9个人的防守阵型，他的回答是：“这个问题太消极了，我不会回答。你可以自己编，就说在厕所捡到了我的手机。”还有记者并不想提问，只想说出自己从3岁开始就是他的粉丝，范加尔笑得很开心，并且在发布会之后给了这名年轻记者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就是范加尔。

他的资历实在太过丰富，从俱乐部到国家队，从荷甲到五大联赛豪门，早期提拔过的很多年轻球员如今都也成为了教练，比如哈维。他的个性又始终强硬，多次下课都和球队闹得鸡飞狗跳，你在他身上永远找不到什么老成持重之类的标签。

他身患癌症，却为了荷兰国家队重回世界杯义无反顾。瞒着球员和媒体做了25次放疗，情况好转才把消息公布了出来。卡塔尔世界杯上，荷兰队偏向保守的风格受到了很多批评，但范加尔坚信这是带领球队前进的最好选择。

就像过去三十年间，他做的所有事情一样。

活到老，傲到老

范加尔年轻时并不能算是一个成功的荷兰球员，尤其是和他之后的教练经历相比。

他在阿贾克斯没有得到过出场机会，在安特卫普待了四年也不是主力，效力鹿特丹斯巴达的同时兼任学校体育老师，去阿尔克马尔当球员兼教练之后很快退役。

退役后没过多久，范加尔回到阿贾克斯担任二队教练，培养出了克鲁伊维特和西多夫等人。之后先当一队助教再转正，立刻就遭到了大量来自媒体和球迷的抵制。

抵制的原因除了觉得他缺乏经验之外，更在于这位教练很快就被人贴上了一个著名的标签——“傲慢”。而这一贴，就再也没拿下来。

范加尔为阿贾克斯招募了很多不同行业的专家，共同分析了全新的战术思想，以及为了实现这一思想的严明纪律。任何不符合或者不遵守要求的人都必须离开，哪怕是在他上任前刚拿到荷兰年度最佳球员的乌特尔斯。“足球是一项团队运动，球员之间必须相互依赖。如果某些球员无法在球场上很好地完成他们的任务，那么他们的队友就会遭殃。“

之后就是大换血，年轻球员上位，除了他自己教出来的克鲁伊维特和西多夫，还有戴维斯、范德萨、雷齐格等等。6个赛季里，范加尔打造的阿贾克斯拿下了11座冠军，包括联赛三连冠。

最辉煌的当属1994-95赛季的欧冠决赛，阿贾克斯大名单的平均年龄只有23岁，18人中有13人是出自阿贾克斯青训的年轻球员。而范加尔带着这群年轻人，击败了当时如日中天的AC米兰。

这一段成功经历带给了更多机会，包括通往顶级豪门和国家队的机会。但在西甲、德甲、国王杯、德国杯、英格兰足总杯等荣誉之后，人们印象更加深刻的还是他那些无比“傲慢”的经典时刻。

在巴萨，他和里瓦尔多闹得不可开交。范加尔希望里瓦尔多像年轻时一样回到左路，而后者并不想听从他的建议，只想留在中路。两人迅速从不对付走向有你没我，里瓦尔多和巴萨提前一年解约去了AC米兰。从那时起，坊间就盛传范加尔因为里瓦尔多的关系十分讨厌巴西球员，认为“那些巴西人喜欢赶走主帅“。后来在拜仁卖掉卢西奥、在曼联送走拉斐尔，都成为了佐证。

在拜仁，他和时任拜仁主席赫内斯产生了重重的矛盾。范加尔认为赫内斯独揽大权，赫内斯则认为范加尔很难相处。解雇范加尔之后，赫内斯说出了那句经典名言：“范加尔没有将自己当作上帝，而是将自己当作了上帝的父亲！在这个世界出现之前，范加尔就已经站在那里了！”

在曼联，他先后送走了在球迷中深受欢迎的“小豌豆”埃尔南德斯、从青训走出来被视为未来队长的拉斐尔，还有前一年还在巴西世界杯上还很融洽的范佩西。这就是范加尔，如果他觉得你不再适合，什么感情和关系都没用。

在荷兰国内，他更是和两大名宿克鲁伊夫、范巴斯滕都很不对付，互怼了许多年。

范加尔觉得，克鲁伊夫是因为当年办圣诞派对的时候，自己接到妹妹去世的消息不辞而别，从此开始记恨。克鲁伊夫驳斥了这一说法，强调他讨厌范加尔只是因为足球风格，无论在阿贾克斯、巴萨还是荷兰队，这位后辈都把自己的很多理念推翻了。

2003年，阿贾克斯把范加尔请回去当总监，克鲁伊夫一怒之下把董事会直接告上了法庭。最终范加尔只在这个位置上待了一年，但原因并不是和克鲁伊夫的矛盾，而是和更多荷兰名宿的矛盾。

他总是对主教练科曼的安排指手画脚，两个人在训练场从争论到互喷，几次都让科曼觉得“差一点点我就要动手了”。他还要求年轻的伊布多参与防守，说太多次之后直接被怼了回去：“我这么踢全是青年队里范巴斯滕亲自教的，怎么当一名前锋，我改听他的还是听你的？”

就像伊布说的那样，范巴斯滕和范加尔虽然有过共事，但两个人的理念也很不对付。范加尔三次执教荷兰队期间，范巴斯滕无数次抨击过他的战术太保守，比赛太难看。

卡塔尔世界杯期间也不例外。1/8决赛战胜美国队之后，范巴斯滕就在电视节目里说出了这样的话：“是有两个漂亮的进球，但剩下的比赛时间简直让人想哭，我完全无法想象荷兰球员们在比赛里能感受到丝毫的乐趣。”

而范加尔每次的态度从不改变——“闭嘴！”

顽固老头的另一面

固执和倔强的教练见得多了，“狂”到这个程度的真没多少，像范加尔这样动不动把上帝放在嘴边从不顾忌的更是罕见。是什么造成他会形成这样的性格呢？

其实刚执掌阿贾克斯的时候，范加尔虽然纪律严明铁面无情，但不至于怼天怼地怼空气。但在1994初发生的一件事，彻底让他决定狂傲到底。

那时，和他共同走过20年婚姻、养育了两个女儿的妻子因为胰腺癌恶化去世。痛苦的范加尔因此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天主教信仰，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如果上帝真的在那儿，那么他必须学会尊重人。”

这句话是一切狂傲的开始。后来的种种，都是他认准了一件事之后的自我防护，哪怕是以最目中无人的方式。

但如果你和他在足球理念没有冲突，或者和他在工作之外交流，你会发现这个倔强的老头还有着另外一面。

执教曼联的第一堂训练课，范加尔就在全队面前立下了每天训练课的三大原则：不许戴帽子、不许穿奢侈品衣物、离开时无论任何情况都必须和球迷聊几句。马塔说，他原本根据媒体上的印象对范加尔还有点害怕，但这种感觉迅速打消：“他那种令人生畏的氛围立刻就不复存在了，我才发现他其实是一个非常热心的人。”

“他告诉我们，曾经收到过一位母亲的来信。因为她陪着孩子在训练场外等待了好几个小时之后，有三名球员停车笑着给她的孩子签了名，然后说这是教练教会我们的事情。”

范加尔自己也是这样。不管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只要时间允许，他总是会尽量满足每一个球迷的合影和签名要求，带着球场边你很难看见的灿烂笑容。

除了马塔，还有很多球员也和范加尔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尤其是他亲自提拔起来的那些年轻人。比如马夏尔，比如托马斯-穆勒，又比如哈维和伊涅斯塔。

范加尔第一次在巴萨下课的时候，唯一赶到机场送行的就是哈维。当哈维哭着抱住这位教练的时候，在球员面前很少动情的范加尔也破了例：“我累了。也许在巴萨我真的犯了不少错误，但我知道有一件事肯定是对的，未来人们也都会知道我是对的。那就是把你带到一线队，你能帮助这支球队走向最高峰。”

除了足球之外，每个人也还有自己的生活，范加尔也不例外。

在结发妻子去世14年之后，范加尔迎来了自己的第二段婚姻。他曾经答应过现在的妻子，自己55岁就会退休远离足球，后来一直因为种种原因拖到了65岁。离开曼联后，他不是没接到其他球队的邀请，但拒绝的理由都是“和球员们一样，我的妻子同样有权利和范加尔一起生活。“

不过在2021年，范加尔再一次食言了。

为了荷兰队。

这些牌，只能这么打

经历了科曼带得好好地却自掏腰包去救巴萨、德波尔用一届欧洲杯为代价再次证明了自己根本不是做教练的料，荷兰队又到了前途迷茫的危急时刻。

当救火请求送来，70岁的范加尔第三次拿起了橙衣军团的教鞭。而这一次，比过去更加艰难。

难的一方面是身体。他被查出患有前列腺癌，进行了25次放疗。为了不影响球队备战世界杯预选赛，很多次都是静悄悄离开训练基地，在医院的配合下偷偷从后门走到私人病房。多亏足协和医院口风够严，才能把秘密守到他公开的那天。

另一方面，则是战术。范加尔漫长的执教履历里，战术风格一直都在受到新环境的影响，也会影响每一个走过的地方。

他自己曾经说过，自己在荷甲打的是进攻型的足球，来到巴萨才理解收力控制多么重要。在拜仁，他把施魏因施泰格改造成后腰直接提了两档，找到了穆勒的最佳定位，为海因克斯打下了4231的基础。在曼联和第二次执教荷兰国家队，他整了一套放弃中路组织的“大圈战术”，被许多人吐槽场面相当难看。

而这一届的荷兰，被人认为更加难看。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如今的荷兰队早就不是那个神锋辈出的荷兰队。锋线头牌是在巴萨踢不上球的德佩，吕克-德容已经被巴萨放弃，贝尔温被热刺退回荷甲，维格霍斯特在伯恩利站不住脚租去了土超，扬森现在效力安特卫普，诺阿-郎则在布鲁日……如果不是加克波横空出世，他们在世界杯进个球会更加艰难。

所以你可以看见范加尔做了多少看起来苦闷，却不得不做的设计。

德佩远没有恢复最佳状态，原本都是他和德容组成左路双核，但继续这样收益远远低于风险，只能让德容更加拖后。左边翼卫用能当半个组织者的布林德，阿克在他身后随时拉边。右边交给邓弗里斯一个人冲，用机动性更强的廷贝尔而不是德利赫特，来承担一个复杂的边中卫/边卫/后腰复合角色。高中锋韦格霍斯特和吕克-德容，充当消耗战里的后手。

这么打好看吗？当然不好看，因为所有的设计都以减少出错为前提。但只有这么打，目前这支荷兰才有最大的赢球率，就像1/8决赛稳稳化解美国田径队的猪突猛进那样。

范加尔过时了吗？也许是的。但就算他的战术与主流背道而驰，也不意味着用在荷兰身上就是错误的事情。能和阿根廷拼到最后的点球大战，足以给出答案。

71岁的范加尔，经历了25次放疗，才站在了世界杯的场边。经历了从小组赛到淘汰赛的5场比赛，今天告别了卡塔尔的舞台。留下的最后一场比赛，各种元素全部拉满，精彩到会让我们长久铭记。

世界杯之后，未来还会继续执教吗？范加尔的回答还是一贯的自我风格，他说“应该不会了，我已经太老了。”过了一会却又绕了回来，“不过你听说过咱们国家还有个艾德沃卡特吗？他比我还老呢，最近又上岗了。”

无论昨夜是不是范加尔最后一次站在场边指挥球队，荷兰足球和全世界球迷都会记得他做过的一切。那些培养过的新星和鸡飞狗跳的矛盾，那些怼天怼地的狂傲和风趣幽默的玩笑，那些跑大圈战术和两届世界杯里的种种故事。

范加尔的执教生涯，已经足够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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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加尔的告别演出，和他的人生一样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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