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克非
本文转载自：中国新闻周刊（ID:chinanewsweekly）
他们是人才，我们也需要人才
2018年平昌冬奥会前后，匈牙利两位短道速滑运动员，刘少林和刘少昂两兄弟，在国内的社交媒体上还是大宝贝。
外形俊秀，浓眉大眼，还熟练掌握十级东北话的二人圈粉无数。
与乒乓球运动员瓷娃娃福原爱不同的是，刘氏兄弟并不是原装外籍友人，而是中匈混血。其父刘石林是中国画家，母亲则是匈牙利人。二分之一的中国血统，更是令国人对于兄弟俩充满好感。
可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之后，因为二人比赛中的表现和赛后的态度，不少人对兄弟俩“粉转黑”，认为二人对于中国短道速滑队缺乏应有的尊重。
11月10日，匈牙利滑冰协会收到兄弟二人变换国籍的请求，随后匈牙利滑冰协会表示同意，但刘氏兄弟需要支付一笔约合540万人民币的赔偿金。
12月20日，匈牙利滑冰协会再次发表声明，同意刘氏兄弟更改国籍，并放弃之前提出的索赔。
消息传到国内，社交媒体中不乏短道速滑爱好者表示：“别来中国，去韩国吧。”
就在今年11月10日，匈牙利滑冰协会公布兄弟二人提出请求之后，还明确了刘氏兄弟不再与协会签订备战米兰冬奥会周期的合约。
随后，有媒体辗转找到了兄弟二人的母亲，得到了明确的答复：“是的，入籍中国。”
刘少林、刘少昂两兄弟面对匈牙利媒体表示，之所以提出变更国籍是因为多种原因。
“匈牙利滑冰协会至今没有拿出关于下个奥运赛程的专业计划，团队管理问题也没有解决，更没有基于专业的长期训练计划和比赛日程。”
更重要的一点是，匈牙利滑冰协会没有继续聘用此前的教练员队伍，让兄弟二人感到未来的状况不确定，在力争米兰冬奥会取得更好的成绩的情况下，向匈牙利滑冰协会提交了变更国籍的申请。
在匈牙利当地媒体的采访中，刘氏兄弟还表示，自己和匈牙利滑冰协会的合同在今年3月31日就到期了。
就在11月，兄弟二人面对540万元的赔偿金时表示，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或是协会表示愿意承担这些费用，如果匈牙利滑冰协会坚持要兄弟二人支付赔偿金，那么他们将会自己承担。
刘少林、刘少昂在比赛中 图/视觉中国
面对兄弟二人提出“改换门庭”的要求，匈牙利滑冰协会主席科萨·拉约什（Kósa Lajos）接受采访时表示，自己认为刘氏兄弟更换国籍的原因有很多：第一，匈牙利国内确实无法提供更优秀更专业的训练环境，匈牙利国家滑冰中心还没有建成；第二，兄弟二人的父亲长期生活在中国，希望儿子可以多在身边陪伴；第三，则是他们希望追随自己的教练张晶。
科萨在风波中还曾透露出，和中国相比，匈牙利无法提供给冠军运动员更好的福利待遇和奖金，二者甚至不是一个数量级，兄弟二人希望在更大的市场中展示自己的才华。
一位接近刘氏兄弟的消息人士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兄弟二人选择回到中国的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主教练张晶。
“毕竟她以一己之力把匈牙利短道速滑从‘打酱油’的状态，带到了世界冠军。兄弟二人跟随张晶教练多年，无论是性格和训练水平，双方磨合得都非常好了，选择跟随教练回到中国，是二人最好的选择。”该消息人士称。
早在今年8月，刘氏兄弟就在社交媒体上宣布，自己将在中国备战下赛季，并且将继续得到张晶教练的指导。
随后，匈牙利滑冰协会也在社交媒体上表示：“匈牙利短道速滑队大部分队员都在为新赛季和下一个奥运周期做准备。刘少林和刘少昂将与匈牙利滑冰协会的教练一起前往中国的训练营进行训练，他们将与中国国家队及其教练张晶一起开始今年的备战。”
那时，匈牙利滑冰协会其实已经明白，兄弟俩留不住了。
刘少林、刘少昂的父亲刘石林，是大连人，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上世纪90年代初，因为对欧洲艺术的向往，成为了首批移居匈牙利的中国人。
谈到让兄弟俩练习短道速滑，刘石林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让他俩练体育，完全是因为不是学习的材料，之前还练过游泳，但是总生病，就想着练个好身体再说，练了短道速滑。”
刘石林曾经试图让两个儿子练习书法和国画，“我教他们怎么横撇竖捺，怎么回笔，根本就不用心，也不认真，写出来都是歪七扭八的，恨不得揍他们，根本就坐不住，一眼没盯住就跑出去野了。”
2006年，短道速滑世界杯在匈牙利举行，刘石林带着俩儿子去看，正好遇到了中国短道速滑队领队王春露，王春露建议刘石林带着孩子回中国训练，就这样刘石林带着孩子回到中国，遇到了前国家队选手，参加过1994年利勒哈默尔冬奥会的教练员张晶。
教练员张晶 图/视觉中国
经张晶一手调教，兄弟二人从父亲眼中干啥啥不行的野孩子，成长为了世界级运动员。
“张晶经常对我说，没有少昂、少林两兄弟，自己啥也不是，可是我也想说，没有遇到张晶，这哥俩也啥也不是啊。”刘石林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
当时同年龄段的匈牙利500米冠军成绩是52秒，但刘少林练了一年后，成绩就达到47秒，刘少昂更厉害，甚至可以在500米比赛中套第二名一圈后夺冠。就这样，每年兄弟俩都会在国内训练数月，陪伴他们的始终是张晶。
2012年，经刘少林和刘少昂两兄弟强力推荐，匈牙利滑冰协会决定聘请张晶担任匈牙利短道速滑队顾问，在2014年索契冬奥会后，张晶正式成为匈牙利短道速滑队主教练直至今年北京冬奥会结束。
“一名运动员的运动寿命是很短暂的，既然选择了运动员，就要去争夺冠军，如果觉得成绩和训练无所谓，那还不如不练，趁早干别的吧。”刘石林说。
张晶曾经表示，受中国文化熏陶的刘少林、刘少昂兄弟俩更能理解中国教练的执教思维，“如果匈牙利人累了，他们就停止训练，回家休息。但是中国运动员即便累了，仍会坚持做这项工作。”
在张晶看来，正是因为这种精神让兄弟俩要比同组的匈牙利运动员水平高出一大块，“其他运动员你无论怎么教他，精神上是无法把亚洲这种东西完全百分之百贯穿进去的。”
在2018年和2022年两届冬奥会中，刘少林和刘少昂在张晶的率领下，为匈牙利代表队拿到了两金两铜的好成绩。
兄弟俩曾经在社交媒体中发文感谢张晶：“在运动生涯中，张晶的支持无时无刻地存在，我们对她感受到最大的爱和无条件的信任。”
但在今年北京冬奥会后，张晶和匈牙利滑冰协会的合同到期，9月26日，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公布了最新一期短道速滑国家集训队名单，此前执教匈牙利国家队的张晶担任集训队总教练。
张晶任国家短道速滑集训队主教练 图/视觉中国
刘石林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早在平昌冬奥会进行期间，兄弟俩就曾面临过选择，但他们到今天才决定变更国籍，并不是因为市场和待遇，就是因为想跟着张晶，他们认定的教练。
2018年平昌冬奥会短道速滑最后一个比赛日，5000米接力决赛，刘少林和刘少昂两人代表匈牙利拿到了该国冬奥会历史中的首枚金牌。
赛后采访时刘少林表示，“我们的身体来自匈牙利，但是速度来自中国。”
如今，兄弟二人要回来了，他们的目标是2026年米兰冬奥会，但是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回到中国，想要最终再次站上领奖台，并不容易。
根据国际奥委会规定，改变国籍后，必须以现有国籍参加国际比赛满三年，才能参加奥运会。如果变更手续顺利的话，刘氏兄弟将可以顺利赶上2026年米兰冬奥会。
今年11月，刘氏兄弟受访时表示，“我们要到一个新的国家去，这意味着放弃一切，从头开始。”
事实上，由于血统和历史的原因，兄弟二人对于中国文化、气候、饮食等多方面因素相当适应，比起其他归化运动员来说，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摆在他们面前的障碍仅剩了两个。
首先是竞技状态，从年龄上来看，1995年出生的刘少林和1998年出生的刘少昂今年分别为27和24岁，正是身体和竞技状态处于运动员巅峰水平的时期，刘少林仅仅比武大靖小一岁。
今年北京冬奥会比赛中，武大靖依然拼劲十足，但是腰伤以及半月板的伤病在他身上体现得十分明显，虽然武大靖仍然表示自己将全力备战米兰冬奥会，力争第四次参加冬奥会，为国争光，但是人们对于武大靖的身体与竞技状态还是有一个比较理性的认识的。
兄弟二人完成归化，需要付出三年没有国际大赛的代价。之前的韩国短道速滑名将林孝埈，即在入籍中国后经历了三年没有国际比赛的“苦日子”。
仅比武大靖小一岁的刘少林，到米兰冬奥会时，能否保持住今年的水准，这期间的几年中，是否会有伤病等不确定因素，都会影响他在米兰的状态和水平。
刘少林（左）、武大靖（中）、刘少昂（右） 图/视觉中国
另一利好兄弟二人的消息是，如今的中国男子短道速滑队正处在新老交替的过程中，9月份公布的最新集训名单中选入了，任子威、林孝埈、李文龙、钟宇晨、李孔超、宋嘉华、李坤、刘冠逸、王其智 等9 名男选手，国家集训队名单中，参加过冬奥会的运动员只有任子威、林孝埈、李文龙和张楚桐 4 人，其余 13 人国际比赛经验可以说几乎为零。
刘氏兄弟的加入，或许可以为这支年轻的队伍注入一些新的经验和实力。
最后的障碍就仅剩下风评，和韩国归化运动员林孝埈不同，刘氏兄弟在北京冬奥会中的言行令其在国内短道速滑爱好者中减分不少。
在男子1000米决赛中刘少林对任子威犯规被取消成绩后，不少国内观众扒出了兄弟二人的“黑历史”，称其二人多次表达过对中国运动员的不满和对裁判判罚的不理解，认为兄弟二人享受了中国高水平的训练却没有给予足够的尊重，这样的非议至今仍然存在。
坊间的非议或许不会影响到兄弟二人的竞技水平，但却会影响二人的商业价值和市场前景，经过北京冬奥会后，不少冰雪项目的运动员实现了个人商业价值的飞升，也让更多的年轻人看到了冰雪项目的魅力，而争议恰恰是赞助商最不想见到的。
无论如何，随着匈牙利滑冰协会放弃赔偿金的索赔，兄弟二人正式加入中国短道速滑队或许只是时间的问题。
曾经的粉和黑都不能代表什么，对于运动员来说，只有不断的拼搏，在赛场上留下好成绩，才是正道。
短道速滑名将王濛曾经力主韩国教练员安贤洙和运动员林孝埈为中国效力，她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他们是人才，我们也需要人才。不管他们的过去如何，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向未来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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