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蒋介石再三“礼贤下士”，却始终拉拢不到的黄埔学神，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文 | 殷杰

编辑 | 谢芳 瞭望智库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一百年前，一艘红船从嘉兴南湖驶出，引领一个民族书写救亡图存的壮丽史诗；一百年后，红船驶过的地方，红色土地换了人间。

在百年间，中国共产党中涌现出无数仁人志士，他们身先士卒、鞠躬尽瘁、舍生忘死。瞭望智库推出#革命先行者#专题，缅怀革命路上的优秀共产党员。

今天，让我们走近“黄埔三杰”之一的蒋先云。

很多人并不清楚，当年蒋介石为了笼络蒋先云这个“人中龙凤”，曾多次“礼贤下士”，甚至以“接班人”的地位相诱，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蒋先云身上究竟有何魅力？

文 | 殷杰

编辑 | 谢芳 瞭望智库

蒋先云，字湘耘，号巫山，1902年8月17日生于湖南新田县大坪塘村一个没落书香之家，在家里排行最小，上面有5个哥哥，2个姐姐。父亲去世后，因家庭经济困难，他很小就开始放牛、捡柴、打猪草，饱尝了生活的艰辛。

11岁时，母亲向亲朋借钱，把蒋先云送进了本村的保合小学读书。他深知学费来之不易，所以特别用功，加上才思敏捷，很快就成了“学霸”，深受学校器重。4年学业期满后，学校力荐他跨过高小，直接报考设在衡阳的湖南省立第三师范学校，最终他被破格录取。

在湖南省立第三师范学校学习期间，有一次老师以“月”字为题，要学生造句联对。蒋先云联想到当时的社会腐败没落和人们对新生活的向往，挥笔写下了“残月西斜，漫洒人间；日出东方，大地红遍”16个字。老师称赞不已，当即批语：“寓情于景，寓理于景，含义深厚，超脱异常，传阅。”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时，蒋先云积极投身运动，担任了湖南学生联合会干事。

1921年10月，年仅19岁的蒋先云经毛泽东介绍入党，后被毛泽东派往安源路矿开展工人运动。蒋先云在安源办夜校、建立党组织、领导工人罢工，将工人运动开展得轰轰烈烈。

安源路矿当局将蒋先云视为头号大敌，多次收买未果后，竟转而收买刺客企图对其进行刺杀。幸好，在安源路矿工人们的保护下，蒋先云次次化险为夷。安源路矿当局还不死心，四处张贴告示：凡报告蒋先云行踪者，赏洋五百。捉蒋者，赏洋一千。

广州黄埔军校旧址。图|图虫创意

国共合作决定共同创办黄埔军校时，中国共产党建党未满三年，全国加起来仅有数百名党员。但为了在军校中开展党的工作，也为了培养自己的军事干部，党中央要求各地党组织组织、动员年轻而又优秀的党员去报考黄埔军校。毛泽东从广州开完国民党“一大”回长沙，一见蒋先云就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嘿，看你这大块头，是干军事的人才嘛，快去广州报考军校吧！”

黄埔军校第一期招生时，共有来自全国21个省区的1200余人报考，其中三分之一有中学或专科毕业以上的文化程度，最终录取率仅为三分之一左右。蒋先云以第1名的成绩被黄埔一期录取。

黄埔一期开学后不久，军校中的共产党员们就成立了中共黄埔支部，蒋先云被一致推选为党支部书记。蒋先云性情并不是特别活跃，在黄埔岛上，他每天都固定地出现在几个地方，并不到处乱走，但他身上却有种特别的人格魅力，总能将进步青年聚拢到自己身边。

由广电总局出品的《理想照耀中国》正在热播，青年演员王一博在单元剧《抉择》中扮演蒋先云。图|《理想照耀中国》官微

在旁人眼中，蒋先云不仅是才华卓绝的同学，是大哥，更是革命道路的引路人。在蒋先云等人的努力下，徐向前、王尔琢、左权、周士第等80余名黄埔一期生，在校学习期间加入了共产党。他们中的大多数，后来都成为了中国革命的中流砥柱。

黄埔一期于1924年5月5日开课时，广州发生了“商团事件”。7月，“商团事件”愈演愈烈，反动商团不但控制了广州经济，而且咄咄逼人地胁迫政府投降，广州的革命形势一落千丈。蒋先云从一开始就密切关注局势变化。他认为应将所有驻扎在广州的，倾向于革命的青年军人统统联合起来，建立一个组织，以联合的革命军人来对付联合的反革命商团。

从7月开始，蒋先云和他的伙伴们，开始以驻扎在广州的各军军校为目标，利用课余时间进行串联。到8月初时，他们不仅与粤、桂、湘、滇各军的军校学生建立了紧密联系，还联系上了海军的部分军舰，开始以“中国青年军人代表会”的名义每周召开联席会议，讨论广州局势，商讨解决办法和明确革命军人的责任。随后，他又被一致推选为“青年军人联合会”的筹备组组长，负责起草联合会的临时简章及一应筹备事宜。

接过这个诸事繁杂的任务时，已经临近黄埔一期的毕业考试了。在各种社会活动、党组织工作缠身的情况下，蒋先云仍在毕业考试中延续他在校期间门门功课皆第一的惊人记录，成为师生们无不叹服的“黄埔学神”。

时任黄埔军校党代表的廖仲恺称蒋先云为“最可造就的人才”。时任校长的蒋介石则当众夸赞：“蒋先云同学是我们黄埔军校最好的革命军人。如果我们军校的同学个个都像蒋先云，革命一定可以成功！”

1924年11月9日，蒋先云毕业离校，被分配到黄埔教导团工作。他在做党的工作同时，花了很大精力联络、团结各军中的进步青年。

1925年2月1日，蒋先云主持了“青年军人联合会”成立仪式。他在致辞时说：

“我国受帝国主义和军阀的压迫，帝国主义勾结军阀，军阀以军人为自私自利的工具。因此军人比其他的国民所受的压迫更重，困苦更多。为了救国救民和救自己，就应该团结起来，团结就是力量。军阀养军人，是用来压迫人民的。觉悟了的军人，应当与民众联成一气，拥护人民的利益及幸福。我们的敌人就是军阀和帝国主义。陈炯明勾结英帝国主义，是我们的第一个敌人。因此，在联合旗帜之下的同志们，第一步应一致打倒陈炯明。”

到1925年10月第二次东征陈炯明时，蒋先云已升任第1军第3师第7团党代表。在攻打惠州的战斗中，他亲率敢死队冒着枪林弹雨冲到城下，身中三弹，满身是血，仍然一手举着驳壳枪，一手挥着指挥刀，率先爬云梯。他的云梯被守敌接连掀翻了两次，但他毫不畏惧，又第三次带头攀登云梯，让守敌为之胆寒。

1924年6月16日，孙中山、宋庆龄出席黄埔军校第一期开学典礼。

蒋先云作为黄埔一期最优秀的学生，文武双全、品性高尚，在黄埔军中享有极高的威信。蒋介石从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喜爱，无数次当众说蒋先云是他最喜欢、最得意的学生。他曾骂“孙文学会”会员：“你们要抵得上蒋先云的十分之一，我死了都会笑醒！”

为将蒋先云收归麾下，蒋介石曾当面对他许愿：“巫山，将来我们打倒了军阀，我就回去读书写字。这班黄埔学生，个个都是蛟龙猛虎，只有你才管得住他们。”当时，蒋介石已是南方政府事实上的首脑，这番话已是视蒋先云为“接班人”了。但蒋先云不为所动。

1926年“中山舰事件”后，蒋介石在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上抛出了“整理党务案”，又公开令中共党员退出黄埔军（第一军）及黄埔军校，并亲自主持了黄埔军官退出共产党的会议。会前，蒋介石私下找到蒋先云，许诺只要他声明退出共产党，就立即委任他为黄埔军校中将教育长。面临人生重大选择，蒋先云毫不含糊，他在会上第一个拍案而起：“我是共产党员，永作共产党员。”

此言一出，会场里顿时骚动起来，有人鼓掌，有人跺脚，大部分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对蒋先云，蒋介石是有耐心的。他笑了笑：“巫山，你的事，我们开完会后再说！”但蒋先云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完全不给蒋介石面子。他抓起面前的“党籍声明表”，当着蒋介石的面撕得粉碎，一边撕一边愤愤地说：“脱离共产党，就是叛卖革命！”“官可以不做，而命不可不革！”“我蒋先云为革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说罢，拂袖而去。

省港工人大罢工

退出黄埔军校的蒋先云，转而从事工农运动。他一边在毛泽东主持的农民运动讲习所里当教员，一边参加罢工工人纠察队工作。刘少奇和张太雷都很喜欢这个黄埔最优秀的学生，有一段时间曾让他担任“省港大罢工工人纠察队总队长”职务。

不久，蒋介石组建北伐军总司令部，亲笔写了封言辞恳切的信，请蒋先云一定前来就任。他知道蒋先云脾气很拗，又特意派人和中共广东区委书记陈延年打招呼。在陈延年的劝说下，蒋先云才奉组织之命报到。蒋介石一见他，主动握手，并将早已写好的“委任状”拿出来，上面写着委任蒋先云为北伐军总司令部秘书、总司令副官。

北伐途中，有时蒋介石有难以抉择的事，特别是涉及军队内部人事调整、各部矛盾平息等敏感的问题，都叫蒋先云拿主意。蒋先云工作也很勤奋，北伐军总司令部和蒋介石个人的宣言文告，大多是蒋先云的手笔。

北伐军占领南昌后，蒋介石就在准备与共产党决裂了。他向蒋先云摊牌，说只要蒋先云退出中共，就立即委任他为第1师中将师长，依旧遭到了蒋先云的严拒。蒋介石还不死心，又给了蒋先云2个月的时间考虑。在这段时间里，他啥事也不让蒋先云做，开会也不让他参加。他知道蒋先云是闲不住的人，越闲越痛苦。但蒋介石失算了：蒋先云赋闲了1个多月后，不辞而别，投奔武汉去了。

蒋先云得罪了蒋介石，武汉各军都不敢接纳他，中共党内许多人对蒋先云也是风言风语。

刘少奇在广州组织省港大罢工期间，与蒋先云相处合作得非常愉快。他深知蒋先云的品行，也了解二蒋关系的来龙去脉。经刘少奇介绍，蒋先云担任了武汉工人纠察队总队长。该纠察队有5000多人，3000多条枪，是中共掌握的一支重要武装力量。蒋先云上任后，立即组织开展正规军事训练，每天到各训练地点督促检查。

蒋先云已经预感到，中共很快就要靠自己的力量来生存了。因此他积极主张扩大纠察队，按军队编制进行训练，并尽一切可能获得更多的武器。

蒋介石在上海策动“4·12”反革命政变后，武汉各界30万人于4月15日举行讨蒋大会。蒋先云担任大会主席，并作了激昂的演讲，他严正指出：“蒋贼不除，世无天日”。

反蒋大会结束后，蒋先云成了武汉的新闻焦点人物。不少黄埔学生拿着不久前登着二蒋合影的报纸在背后议论纷纷。中共党内也不断有人怀疑他，攻击他，这些都让他分外寒心。

在武汉政府任命蒋先云为第11军26师77团党代表兼团长时，中共中央代表、中共湖北省委书记张国焘甚至怒气冲冲地质问：“你们怎么敢相信蒋先云？这个人升官发财思想重得很，他要不去投靠蒋介石，我不姓张！”

非但如此，张国焘还派人对蒋先云进行多次政治审查。有一次，在面对组织审查时，蒋先云喃喃自语道：“这么难，还不如死了”，当时并没有人注意到这句话，事后看，也许当时他就已决定要以死明志了。

但是，蒋先云并没有意志消沉，他和往常一样组织部队训练，一样做宣传鼓动工作。在不到1个月时间里，就使77团的面貌焕然一新。

1927年4月下旬，武汉政府开始第二期北伐。5月28日，北伐军在临颍与奉军激战。北伐军方面只有2个师，而奉军有七八万人，还有坦克和飞机助战。战局对北伐军极为不利。

蒋先云率全团从右翼出击，包围了位于史庄的敌炮兵阵地。但数次攻击，都未能占领史庄，部队伤亡很大。战斗中，蒋先云左腿中弹，在奔跑时冷不防栽倒在地。士兵们要把他抬到安全的地方去，他却坚决不肯。“你们快去把马给我牵来！”蒋先云站起来说：“临颍城已经在望，我腿伤不要紧，跑不动还可以骑马。我一定要杀退敌人！”说着，他解下绑腿，扎住伤口，跨上战马，拔出指挥刀，高喊道：“冲锋！向前冲呀！”

77团官兵顿时发出一阵怒吼，纷纷从隐蔽物后站起来，紧随蒋先云朝敌人阵地扑去。“蒋先云不要命了！”26师师长在不远处看见了这个情形，忙派人传令：“叫他下来！”

在步兵冲锋阵形中，蒋先云和他胯下的白马成了最显眼的目标，敌军集中火力朝他射击。忽然，一颗炮弹在他身边爆炸，人和马都仆倒在地，他身负重伤。

师长的传令兵来了，说：“师长叫你下去！”蒋先云被部下携扶起来，大声喝道：“我蒋先云不捉了张作霖，决不下火线！”他命令士兵将满身鲜血和泥土的自己扶上战马，用尽气力挥刀朝天一指：“弟兄们，跟我来，向前冲啊！”言毕，他一马当先冲入枪林弹雨中。突然，又一发炮弹在蒋先云身边炸开。弹片洞穿了他的腹部。这位黄埔骄子再次栽落马下，再也没能站起来。

蒋先云牺牲后，被武汉政府追晋陆军中将。周恩来在武昌亲自主持召开追悼会，当时中共中央机关刊物《向导》周报刊登了题为《悼蒋先云同志》的悼词。

郭沫若曾撰文《蒋先云的诗》：“先云战死了，但他的精神是从此不死了。我本来想做一篇文章来纪念他，但我觉得我们有时间性的文章不足以纪念超时间性的烈士。足以纪念烈士的，只有他自己生前的行动，生前的言论。”“先云是最爱惜士卒的。他率领士卒有一种天才的手腕，无论怎样的新兵，只要经他训练一两礼拜，使人人都变为效命……如此将材，竟而早逝，我们为革命的前途，不能不深致悼念。”

蒋先云在黄埔军校时的同期同学徐向前在其回忆录里称，“蒋先云是我的良师益友，他斗争坚决，作战勇敢，头脑敏捷，堪为青年军人的模范”，并题词：“蒋先云烈士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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