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军事分析人士一直将多兵种、特别是科技兵种的协同,视为俄军在“特别军事行动”之初屡屡失利的关键原因。1月11日“特别军事行动”换帅,俄军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亲自出任总指挥后,俄军对乌克兰发起的四次大规模空袭,展现出陆海空多军种及无人机、无人艇共同参与的新趋势,俄军内部的协同指挥关系似乎得到理顺优化。据俄方军事顾问基马科夫斯基透露的信息,此番俄军能够有所进展,另有一关键原因:通过情报途径掌握了巴赫穆特周边市镇“几乎所有隧道和竖井的地图,从而避免了马里乌波尔式的僵局”。去年4月,俄军因不熟悉乌克兰军队据守的马里乌波尔钢铁厂内部构造,耗费数周才肃清残存乌军。这种情报战手段几乎是乌军去年9月赫尔松大反攻的翻版。当时乌克兰情报机构通过打入俄占赫尔松当局内部,获得了全城监控探头数据,从而准确定位俄军指挥和后勤机关,再通过远程武器予以打击。然而,英国国防部指出,即使做出诸多战术调整,俄军也仅以每日推进数百米甚至不足百米的速度,耗费近半年才实现对巴赫穆特的合围。按照战争研究所提出的反攻理论,俄军同样不合格,难以掌握战场主动权。在这种情况下,巴赫穆特之战结束后,俄军会如何迅速开始第二轮大规模反攻,以避免重蹈乌军反攻缺乏连续性、陷入僵局和被动局面的覆辙?按照普希林等人过去提出的战略,俄军占领巴赫穆特后应沿高速公路迅速向西、向南,同时从顿涅茨克南部发力,打破和巴赫穆特一样对峙半年之久的南线僵局,实现占领顿涅茨克全境的基本目标。但据彭博社报道,自1月12日索莱达尔失守以来,这也是西方军事顾问给乌克兰统帅部指出的下一阶段防御重点:利用巴赫穆特迟滞俄军进攻,稳固顿涅茨克的第二道防线,等待装备西方先进主战坦克的师级战斗群到位再进行反击。在此背景下,近期俄军的调动显示出,巴赫穆特之战后,卢甘斯克战线更可能有“大动作”。去年9月到11月的大反攻后,俄乌双方基本沿哈尔科夫州和卢甘斯克州边境对峙,其间乌军一度从红利曼向北顿涅茨克方向反攻,但无显著进展。1月底以来,乌克兰哈尔科夫州和卢甘斯克州交界地区多次报告称,伪装成乌军的俄军小股部队四处出击,探查乌克兰的防御工事。与此同时,俄军增加了对临近控制线的主要城镇的火炮袭击,从库普扬斯克到红利曼之间的高速公路、桥梁和水坝,成为重点攻击目标。库普扬斯克是乌军在哈尔科夫-卢甘斯克战线的北部重镇,红利曼则在南部。一些军事分析人士认为,这些袭击可能表明俄罗斯军队试图破坏乌军的后勤补给线,并切断库普扬斯克与乌军后方的交通动脉。2022年7月到9月,在正式发起大规模反攻前,乌克兰军队就采用这样的手段,持续破坏了俄军在赫尔松地区的后勤补给线。随着“特别军事行动”一周年的临近,俄军于2月中旬开始从库普扬斯克、红利曼两线对乌军进行试探性反攻,并占领了距库普扬斯克约30公里的小村庄赫里亚内基夫卡,此地去年底刚刚在乌军反攻中易手。与此同时,卢甘斯克州境内的移动数据信号从2月11日开始被正式切断。此前的乌军反攻中,数十万乌克兰公民使用手机向基辅情报机构传递占领区俄军的动向。战争研究所指出,现在,俄军显然在全面“吸取教训”,尽可能隐蔽其部队调动状况。迄今为止,外界仍不能准确判断俄军在卢甘斯克集结的反攻兵力规模,也就难以推测这到底是一次大反攻,还是“声东击西”。但可以确定的是,在顿巴斯4月的雨季到来前,俄乌间的大规模战事仍会继续。最可能的结局是“冻结冲突”?2月11日,俄罗斯外交部副部长谢尔盖·韦尔希宁在接受俄罗斯红星电视台采访时表示,俄罗斯准备与乌克兰接触,在“不应有任何先决条件”并“根据现状”的情况下开始对话。在俄乌冲突持续一周年之际,韦尔希宁的言论被国际社会视为一种积极信号。“开始对话”没有先决条件,并不意味谈判本身没有条件。国际社会普遍认为,控制顿巴斯全境是俄罗斯的底线。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及其幕僚近期已多次重申,从顿巴斯到克里米亚,乌克兰的主权领土“不可谈”。不过,在过去一年,顿巴斯并非一直被双方排除在妥协的选项之外。2022年2月24日俄军对乌发起“特别军事行动”前,双方已就顿巴斯问题进行了长达八年的谈判。冲突升级后,双方于3月3日到7日在白俄罗斯进行初步对话。一系列线上线下接触后,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与乌克兰外长库列巴于3月10日在土耳其安卡拉会面。同月29日,双方代表团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再次会晤,讨论俄军撤回2月24日前控制线、乌克兰永久中立、国际安全保障、双边元首会晤等一系列关键议程。分析人士后来认为,这是一年来的冲突中,双方离暂时停火最近的时刻。关于顿巴斯的一项折中方案也在此时被提出:通过公投解决争议地区的归属问题,该公投会由双方一起在未来15年内完成。“本质上,这是将地区未来交给下一代人而非这一代相互仇恨的人去决定。”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总干事科尔图诺夫对《中国新闻周刊》说。然而,2022年4月后,涉及杀害平民的“布查事件”和马里乌波尔惨烈的围城战,及其背后反映出的双方强烈的“以战争取胜”的意愿,最终导致伊斯坦布尔会晤未能继续。“如果顿巴斯长期没有和平,我并不会感到奇怪,因为二战以来的绝大多数国际性武装冲突都没有最终解决,既不是一方战胜另一方,也不是彻底达成和解。”卡耐基国际和平基金会高级研究员安娜·奥罕扬对《中国新闻周刊》指出,俄乌冲突最可能的结局是“冻结冲突”(No War No Peace),即双方达成一些停火协议,但顿巴斯控制线继续处于军事化和小规模冲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