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深圳工业区3月27日,美国国会众议院以415票赞成、0票反对的压倒性票数,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不是发展中国家法”(PRC Is Not A Developing Country Act)。若后续这项方案经参议院投票通过,又由总统授权签字即可生效,成为一部由美国颁布的、将中国划入发达国家的美国国内法律。届时美国会在其参与的国际组织中,竭力将中国排除出发展中国家行列。在我们的印象里,在2021年我们才刚刚实现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才刚刚建成小康社会,怎么这才刚过两年,一觉醒来,中国成发达国家了?中国为什么不是发展中国家?美国的理由是: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经济更是占全球经济的18.6%,仅次于美国,甚至高于除美国外的所有其他发达国家,所以不应该继续拥有发展中国家的身份,会损害其他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发起提案的加州议员young kim我们自然都知道,美国这说的只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但是,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到底是如何定义的?中国是不是发展中国家不是美国说了算,那么到底谁说了算?其实,对于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国际上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在冷战时期,全球国家根据政治立场分为三个世界,第一世界由美国领头;第二世界由苏联领头,剩下两边都不站的就是第三世界。虽然这是一种政治立场的划分,但是对经济实力也有了大体区分,第一、第二世界的经济实力比第三世界明显要强。毛主席也提出过中国的“三个世界”理论:美国、苏联属于第一世界,日本、欧洲、澳大利亚、加拿大,是第二世界,剩下的是第三世界。所以在苏联解体前,第三世界国家就经常是发展中国家的代名词。发达国家的概念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在1964年的联合国首届贸易和发展会议上,77个国家签署了《77个发展中国家联合宣言》,发展中国家这个群体开始正式踏上国际舞台。但77国集团也不能和发展中国家完全划等号,只能说他们代表了很大部分发展中国家的声音,比如中国虽然是发展中国家,但却从来不是77国集团的一员。你看,即便出现了发展中国家的概念,但还是对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于是,在上世纪90年代,对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又出现了一种新说法:由于发达国家大多位于北半球,发展中国家大多位于南北球,因此就用“南北世界”代称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比如我们常听到的南北对话、南南合作,指的不是地理上的南北,而是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即便到今天,对于发展中国家的定义都没有明确下来,也没有一个全世界公认的发展中国家名单,包括联合国在内,各个世界组织对发展中国家的划分都有些小差别。区分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取决于很多因素,比如工业水平、人类发展指数(HDI)、国内生产总值、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出生率、失业率、人口预期寿命,甚至一些比较抽象的幸福指数之类的指标。 但至少大家都有一个共识,就是发不发达怎么也得和经济挂钩,而关于经济问题最有发言权的国际组织当属世界银行。 在2015年,世界银行认为“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这样的划分不太合理,决定逐步淘汰这样的描述,改而将世界上的国家按照人均国民总收入(GNI)划分为四档:低收入国家、中等偏下收入国家、中等偏上收入国家、高收入国家。这里说的人均国民总收入(GNI)是包括国内生产总值(GDP)在内的一个衡量要素,除了GDP还要加上境外居民收入、减去非国民在国内经济中的收入。 世界银行在每年都会更新一次数据,最新的也就是2022年的高收入国家门槛是人均GNI达到13589美元,那么中国达到了吗?根据中国国家统计局在今年2月发布的《2022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我国在2022年的人均GNI是12608美元,距离高收入国家的最低门槛还有人均981美元的差距。虽然世界银行不再划分发展中国家,但许多国际组织会参考这个标准,将中等偏下和中等偏上的国家统称为“发展中国家”,而“高收入国家”自然就对应发达国家。比如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他们每年会由发展援助委员会发布“发展援助国家和地区名单”,其中就会列出发展中国家,基本上就是参照世界银行的标准。▲经合组织会议中心还有世界贸易组织,他们对于发展中国家的认定,并没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基本上也参照世界银行的划分。但是后来世贸组织认为对于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的认定过于复杂,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也不能只看人均GNI。于是干脆就不认定了,改为由成员国自己声明,只要其他成员国没异议就可以。比如石油大国阿联酋,人均GNI都达到4万多美元了,折算成购买力平价都相当于7万多美元了,但依然在世贸组织中声称自己是发展中国家,更别说中国了。▲阿联酋:我们是发展中国家虽然阿联酋都是发展中国家有点离谱,但是一个国家是否发达确实不能只看单一的经济指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于发达国家的认定,就要在人均收入之上,加入对“出口多样化”、“融入全球金融体系的程度”的考量。这样就会把那些依赖出口石油增长经济的国家,排除在发达国家之外。但由于中国在人均收入上就已经不达标了,所以对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而言,中国同样属于发展中国家。联合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国际组织,对于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认定主要取决于“人类发展指数”(HDI),而一个国家的HDI取决于预期寿命、教育水平、人均GDP(购买力平价)。▲联合国:蓝色为发达,橙色为发展中联合国在其官方文件中虽然也使用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的说法,但从没有提出正式的划分标准,而是根据HDI指数(从0到1,越大越发达)把世界国家划分为4档:<0.550为低人类发展水平;0.550 — 0.699为中等人类发展水平;0.700 — 0.799为高人类发展水平;≥ 0.800为极高人类发展水平。▲绿色:极高人类发展水平;黄色:高人类发展水平 根据联合国的《2021年人类发展报告》,共有66个国家(地区)达到了“极高人类发展水平”,而中国的HDI指数为0.768,排名世界第79位,属于第二档的“高人类发展水平”,相当于是发展中国家。联合国在去年还发布了《2022年世界经济形势与展望》,其中列出的发达国家只有36个,连HDI达到极高人类发展水平的很多国家都没上榜;而发展中国家有126个,中国自然也是位列其中。我国其实对发达国家也有自己的定义,根据中科院发布的《中国现代化报告》,人均GDP位列世界前20的属于发达国家,排名位于21-45的国家是中等发达国家,46-80的国家是初等发达国家,剩下往后的是欠发达国家。 而在2022年,我国人均GDP为1.27万美元,排名世界第65,属于是咱们自己定义的初等发达国家。可以肯定的是,对于任何一个国际组织,中国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中国虽然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占据世界经济的18.6%,但我们却也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国。真正生活着的是一个国家里的每一个人民,而不是国家这个社会群体,倘若只说经济规模不说人均,就有点耍流氓了。但同时,我们也要认识到,中国也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经济正在不断增长,迟早有一天会进入发达国家的行列,那么现在的中国,距离发达国家到底还有多远?按照《“十四五”规划和2035 年远景目标纲要》的计划,我国将在2035年实现人均GDP达到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也就是人均GDP在世界的排名进入第21-45位。这个排名至少需要人均GDP达到2万美元以上。要达到这个目标,目前来看可能还需要12年,但是国际上对于发达国家的定义有所不同,中国可能有可能快成为发达国家了!在国际上有一个常用衡量标准:人均GDP(购买力平价)达到2.2万美元是一个国家进入发达国家的最低门槛。而在2022年我国(大陆地区不含台湾地区)数据人均GDP(购买力平价)已经达到了2.05万元。还有我们前面说到的世界银行使用的人均GNI,中国目前是12608美元,高收入国家的最低门槛是13589美元,相差并不多。 著名经济学家林毅夫,在3月22日的“中国经济前景暨2023年两会解读报告会”上基于上述数据称:“如果今明两年实现6%左右的经济增长,2025年我国肯定能够跨入高收入国家的门槛,变成一个高收入国家,这是一个历史里程碑”。也就是说,即便没有美国捣乱,我们其实也已经快步入高收入国家的门槛,成为世界银行认定的高收入国家了,那时很有可能别的国际组织就会把中国认定为发达国家。但即便人均GNI达到高收入国家水平,也不一定会成为发达国家,比如对于联合国而言,我们的HDI指标就还差得远。但是到时候美国的这项法案可能已经通过,就可以用人均GNI为理由在各个国际组织中把中国强行拉入发达国家。当然,美国把中国拉入发达国家行列,并不是为了帮助我们“拉我们一把”,而是一旦成为发达国家后,中国就会失去很多国际组织给予发展中国家的优惠政策。比如联合国会费的分摊比例就会对发展中国家稍加照顾,中国虽然是五常之一,但是在2019年以前,中国分摊会费的比例最高也就到第4,作为发达国家的美国、日本、德国都排在前面。直到2019年才把中国的分摊比例上升到了12%左右,成为了第二大分摊国,但如果未来中国成为发达国家,这个比例必然只涨不跌,我们每年的支出会大出一笔。此外,发展中国家还享受着国际贸易组织(WTO)对于发展中国家还有很多优惠政策,最为著名的就是普惠制(GSP),这是一项要求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提供单向关税优惠的政策。自1978年以来,中国先后享受到了40多个国家给予的普惠制待遇,而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可以对来自发达国家的商品征收较高的关税。除此之外,在倾销调查、非关税壁垒削弱、磋商期延长上,发展中国家都享有优待。一旦中国成为发达国家,这些优惠就将不再享受,转而要作为发达国家给予其他发展中国家关税优惠。此外,在经合组织(OEDC)中,发展中国家可以得到来自发达国家的“官方发展援助”(ODA),包括有偿资金援助(低息贷款)、无偿资金援助、技术援助,我国就曾是世界上最大的受援国之一。还有在气候协定中,发达国家也要比发展中国家承担更多的责任,等等。▲2015年巴黎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不过,我们也不用担心未来中国成为发达国家后,我们的经济贸易会在一夜之间发生巨变,因为中国很多发展中国家享受的福利,其实我们早就已经不享受了。比如美国早在2019年就宣布取消了中国的普惠制待遇,此外,包括欧盟、英国、加拿大等国在内的32国也在近年陆续取消了对中国的普惠制待遇,因为中国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出口国。经合组织中有个“发展援助委员会”,主要由发达国家组成,每年由发援会提供的援助占援助总金额的很大一部分。但实际上,中国虽然不是发援会的成员,但提供的援助金额在近年来并不比发援会成员少。据统计,在2019年中国(大陆地区不含台湾地区数据)从经合组织得到的净援助为-5.9亿美元,也就是说中国支出的经济援助要比得到的经济援助还要多。而在《巴黎协定》和《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中,中国一直担负着一个世界大国的责任,在国内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碳排放交易系统,并制定了2060年实现碳中和的目标。所以,我们其实不比过于担心中国成为发达国家后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该属于我们的福利中国早已放下,而该承担的大国责任也已扛在肩上,无愧于中国人民,更无愧于世界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