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腕总统：纳依布·布克尔

作为中美洲最小的国家，萨尔瓦多向来被称作西半球的暴力中心。除那些处于内战的国家之外，萨尔瓦多的凶杀犯罪率是最高的。2015年，该国共发生6650起凶杀案，平均每十万人103起。几十年来，各类帮派团伙通过极端暴力迫使该国大多数低收入社区屈从于他们的淫威，身处监狱或街头的帮派头目日复一日地勒索企业和平民并把谋杀视为家常便饭，而历届政府都未能真正削弱他们的势力。以拉斯玛格丽塔斯为例，当地居民在帮派淫威下必须遵守某些地下规则才能生存下去，如车主必须为其在街道上停车位向帮派每月缴纳10美元；商贩们必须得到帮派的许可才能够进入某些市场做生意；甚至连穿和帮派成员同一品牌的运动鞋都被视为一种罪行。除此以外，帮派团伙所赖以为生的毒品交易更是极大程度地摧毁了萨尔瓦多的基层社会秩序，使得犯罪行为持续滋生。各团伙间还时不时爆发大规模火并，而民众对此只能忍气吞声。

据萨尔瓦多主要新闻媒体之一《El Faro》的调查，现在，这些帮派基本上已经“不存在”。通过对萨尔瓦多西部、中部和东部的14个曾深受帮派势力荼毒的社区的走访以及对各界相关人士的采访，该报发现目前萨尔瓦多各大帮派的主要组织架构已被摧毁，各地区的帮派影响力正在逐渐消散。萨尔瓦多工商会称已数月没有统计到有关其成员遭受敲诈勒索的数据。相对地，从事大规模分销的商人正将其业务向那些从前被帮派把持的地区扩张。另一方面，社区的公共空间正在恢复，很多居民久违地踏入了曾被帮派长期占据的公园和运动场，各类公共服务也开始逐渐进驻这些社区。

这一切转变都被归功于萨尔瓦多现任总统纳依布·布克尔(Nayib Bukele)的铁腕政策。布克尔现年41岁，曾任新库斯卡特兰（Nuevo Cuscatlán）和首都圣萨尔瓦多（San Salvador）的市长。在新库斯卡特兰任职时，布克尔便致力于打击犯罪，并成功将该市的年均凶杀案数量从12起降低到了1起，同时还为年轻人提供奖学金，以期通过教育减少犯罪率。在圣萨尔瓦多时，布克尔则在改善民生和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建树颇多。2017年10月10日，布克尔因路线不合被执政的左翼政党法拉本多·马蒂民族解放阵线（Frente Farabundo Martí para la Liberación Nacional，简称FMLN）开除，此后他以反对现行政治制度的独立人士身份宣布参加2019年总统选举，并创建了“新思想”党（Nuevas Ideas）来支持自己的竞选活动。但由于遭到FMLN和右翼主要政党民族主义共和联盟（Alianza Republicana Nacionalista，简称ARENA）的联合抵制，萨尔瓦多最高选举法庭对“新思想”党参选资格的审批被一拖再拖，使得布克尔无法与自己的政党参加竞选，只得转而同中间偏右的民族团结大联盟党（Gran Alianza por la Unidad Nacional）合作。

2019年2月3日，布克尔以53%的得票率赢下总统选举，成为萨尔瓦多内战结束以来第一位不来自左翼和右翼两大党（FLMN和ARENA）的总统。上任后不久，布克尔便宣布了其旨在加强警务力量和打击犯罪的“领土控制计划”（Territorial Control Plan）。为了推动这个计划，布克尔在2020年甚至不惜命令军队冲进议会恐吓议员来迫使其通过相关法案。2021年“新思想”党与其他三个政党结盟，一口气拿下了议会三分之二的席位，为布克尔进一步采取铁腕手段打击犯罪铺平了道路。

2022年3月26日，萨尔瓦多出现帮派暴力犯罪高峰，仅一日便发生了62起谋杀案。作为回应，由布克尔所在党派控制的议会在次日早上的特别会议上投票通过了全国进入紧急状态的法令。此后，军警控制了萨尔瓦多全境，并对帮派分子展开了大规模逮捕行动，在短短几周内便逮捕了约13000人。按照法律规定，紧急状态的期限只有一个月，但在布克尔的鼓动下被不断延长直至今日。截至目前，萨尔瓦多政府称共逮捕了约63000人。

布克尔的铁腕行动可谓卓有成效。2020年，萨尔瓦多的凶杀案发生率降至每10万人19.7起，到2021年，进一步降至每10万人17.6起。2023年1月，萨尔瓦多国防部长勒内·梅里诺·蒙罗伊 (René Merino Monroy)宣布，政府2022年登记了496起凶杀案，相较于2021年的1147 起凶杀案减少了56.8%。

然而，这种成果也付出了代价。为了给警察的行动提供便利，布克尔在紧急状态期间取消了诸多公民的宪法权利：例如，警察可以在没有逮捕令或逮捕原因的情况下拘留任何公民，被拘留者在见法官之前最多可被拘留15天（之前的期限是3天），公民在被拘留期间不再有权获得法律援助或进行私人通信。人权观察和Cristosal等人权组织称，在萨尔瓦多打击帮派犯罪的行动中常出现警察误捕、误伤平民、刑讯逼供等现象，因此他们对萨尔瓦多当局进行了谴责。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人权高专办）发言人利兹·斯罗塞尔（Liz Throssell）则称萨尔瓦多警察和军队的行动是“对武力的不必要和过度使用”。在萨尔瓦多的反对党看来，这种行动或许有效，但它是不可持续的，因为如果要一直在紧急状态下维护对犯罪高压打击态势，长此以往萨尔瓦多的正常民主运作和公民权利都将遭受损害。此外，美国对萨尔瓦多的打击犯罪行动表达了支持，但同样谴责其政府侵犯人权，督促其维护民主和公民自由。

尽管如此，萨尔瓦多人仍确确实实地从帮派的瓦解中得到了好处，他们对紧急状态的认可度接近80%。布克尔本人也由此成为萨尔瓦多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总统，其支持率在任内一直徘徊在87%左右。因其铁腕手段，布克尔还赢得了西半球其他国家的支持者。如在洪都拉斯和厄瓜多尔这种同样深受帮派之苦的国家，人们对布克尔的评价甚至高于他们对本国领导人的评价。目前，布克尔已宣布将在2024年竞选连任。以目前的民意趋势来看，他的胜利似乎没有什么悬念。但如何在帮派彻底崩解后恢复原有法治秩序、进一步改善民生、填补各地的管理空白将是他所要面临的下一个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