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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义军十几年来收复河西失地的壮举,振奋朝野内外,晚唐气运似乎在这一刻回光返照。但经历了安史之乱盛极而衰的大变,唐廷对藩镇的猜忌与防范已深入骨髓,分化藩镇成基本国策,归义军与朝廷成为博弈双方。
归义军以三年血战力克河西最后一座重镇凉州,彻底打通河西与中原的交通,吐蕃由此衰绝,大唐无西顾之忧。当此之际,朝廷应当抓住机会,借归义军之手趁势安稳河西。然而由于久畏藩镇,唐廷反而将矛头转向了归义军,加紧对归义军的防备与分化,包括绥靖凉州、拒授河西节度使旌节、析置(指将原行政区划分开,设立新的行政区划)节度使统辖范围、召张议潮入朝为质却命他遥领归义军节度使、其侄张淮深没有名分的在西北复杂乱局中艰难斡旋而只能僭称河西节度使等。这些举措,某种程度上贻误了时机,间接导致“吐蕃新丧、各族并起”的局面,河西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公元876年2月,一位69岁的老人千里迢迢,在寒冬腊月抵达了他心心念念的长安城,这一行对张议潮来说,可谓悲欣交集。史书上委婉地记载: “须拜龙颜,束身归阙。”何谓束身?自然是有难以言说的苦衷。这次入京有两个原因,第一,朝廷急招,不得不从;第二,为兄奔丧,代兄为质。
公元848年,49岁的张议潮于沙州(敦煌)毅然起兵,以铁血之师,在没有唐廷支持的情况下,收复了失落近百年的河西十一州之地,获封归义军节度使。随即,张议潮之兄张议谭奉十一州图辑入朝报捷,同时入质长安。此后,张议潮继续在外领军,收复失地,直到公元858年,遇到了平生最难啃的骨头——凉州。
唐代沙州。来源/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
七千壮士,力克凉州
时间来到张议潮起兵后十年,西北的局势已在归义军的经略下渐趋稳定,但通往中原的道路依旧没有被完全打通。凉州,这座西北重镇,依旧被吐蕃占据,像一座反向的边塞,横在河湟之地与中原唐廷之间。
此时的张议潮不愿再等,在大中十二年(858)八月亲自提刀上阵,率大军进抵凉州,一场凉州收复战正式打响。而这支大军,仅有蕃汉七千人。
凉州即现在的甘肃武威,古称雍州、姑臧、休屠,“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自古是边防重镇、西北要冲,也是丝绸之路的东端。十六国时期的前凉、后凉、南凉、北凉,隋末的大凉,唐末的浑末都曾在此建都,因此又有“(六朝)雍凉之都”的美称。自765年失陷以来,凉州一直处于吐蕃的统治下,诗人张籍有一首《横吹曲辞·陇头》描述了凉州陷落后的惨状:“陇头已断人不行,胡骑夜入凉州城。汉家处处格斗死,一朝尽没陇西地。”他高声疾呼,哪里能找到像李广、李蔡(汉朝名将李广堂弟,曾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匈奴,封轻车将军)一样戍卫边关的大将,收复凉州,还我汉家河山。
唐代凉州。来源/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
93年过去,张议潮仿佛听到了张籍的呼唤,率领归义军携雷霆之势,一路气吞山河,动地而来。
唐时凉州下设五座坚城,分别为姑臧、神乌、昌松、天宝、嘉麟。吐蕃听到张议潮率军东征的消息,排兵布阵,将主力聚集在嘉陵、天宝、凉州三城,又有鸿池谷兵马策应,呈掎角之势,据城自守,想用疲兵之策,拖死风头正劲的归义军。然而,归义军誓死不退,势要拿下凉州。
这一场拉锯战打得旷日持久,经过整整三年血战,张议潮在咸通二年(861)九月光复凉州,并一鼓作气,乘胜将吐蕃残部逐逼至星宿(青海湖)、赤岭以南一带。《张淮深碑》如此记载这场收复战:“姑臧虽众,勍寇坚营。忽见神兵,动地而至,无心掉战,有意逃形,奔投星宿领南,苟偷生于海畔。”
诗人张籍的振臂疾呼音犹在耳,时间已过去百年之久。
良图既遂,吐蕃衰绝
凉州收复战掀起的蝴蝶效应直接加速了吐蕃的衰亡。
随着西北和中原的屏障被彻底打通,丝绸之路逐渐恢复,一方面,唐军士气大为提振,加速扫清了吐蕃势力的残余,河西之地争相传颂张议潮的事迹:“河西沦落百余年,路阻萧关雁信稀。赖得将军开归路,一振雄名天下知。”另一方面,河西军民积攒了三辈人的家国之怨一时得报,“良图既遂,摅祖父之沉冤”,人心思唐。
张议潮适时推行休养生息政策,在政治上全面恢复唐制,废部落制;经济上大力修复连年战乱荒废的土地,鼓励耕种,兴修水利,使得“六郡尽道似尧时”;军事上厉兵秣马,将归义军打造成一支纪律严明的精锐之师,震慑诸夷;文化上恢复唐礼,衣冠汉化,很快实现了“百年左衽,复为冠裳,十郡遗黎,悉出汤火”;宗教上废除吐蕃僧官制度,同样以唐制世俗体制为主导。不久,河西“人物风华,一同内地”。
此消则彼长,横行两百年、数逼长安的吐蕃彻底没落。先是来自归义军的持续打击,一步步将吐蕃清出河陇。咸通七年(866),野心颇大的论恐热(吐蕃末期将领)在联合诸部准备东山再起时碰壁,由于他长期逞凶肆虐的残暴行径,导致众叛亲离,尚未举事即被尚婢婢部将拓跋怀光生擒,随后断足砍头,传首长安。接着是吐蕃内部的分化,869年,吐蕃内部爆发由平民和奴隶发起的嗢(wà)末起义,藏语称“邦金洛”。起义从朵甘思地区延伸至多康地区(甘孜、德格、昌都一带),直捣吐蕃腹地,历时9年,吐蕃王室、贵族等被起义的庶民和奴隶逐杀殆尽,王室陵墓被掘毁。藏文史书《贤者喜宴》中这样记载:“初发难于康,寝而及于全藏,喻如一鸟飞腾,百鸟影从。四方骚然,天下大乱。”
《贤者喜宴》藏文(局部)。来源/民族文化宫图书馆
至此,吐蕃崩溃。唐廷已无西顾之忧。
对于此时的大唐来说,西北的形势可谓一片大好。面临吐蕃的衰落,唐廷应当抓住时机,借助归义军的力量趁势安稳河西。但久畏藩镇的唐廷,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反而将猜忌的矛头转向归义军,上演了一出“飞鸟尽、良弓藏”的戏码。
须藉官爵,以安军情
按照收复河湟失地、打通河西走廊、得地四千余里,使得“六郡山河,宛然而旧”的赫赫功绩,放在盛唐时期,张议潮早已拿到河西节度使旌节,成为名正言顺统御河西的封疆大吏。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经历了安史之乱的唐朝,失去了“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气度和自信,自德宗以来的历任皇帝投鼠忌器,最怯惧的事情就是藩镇割据。凉州光复后,唐廷表面上嘉奖了张议潮和归义军,实际却采取了一系列官爵羁縻、实行分封的策略,将归义军分割为凉州和瓜沙二节度,削弱其势力。
首先是名头上,唐廷压根不想授予张议潮河西节度使旌节,只给过他归义军节度使的头衔,至于其后辈张淮深等辈,就更不想给,甚至出现过屡次请节被揶揄的情况。如今莫高窟156窟中《张议潮统军出行图》上题写的全称为“河西节度使、检校司空、兼御史大夫张议潮统军除吐蕃、收复河西一道行图”,其中的“河西节度使”即为张议潮在河西地区的僭称,后来的归义军节度使,也常常以河西节度使自称。
莫高窟第156窟壁画《张议潮统军出行图》(局部)
为什么归义军历任统帅会对“河西节度使”有如此大的执念?倒不是张议潮等人贪图名誉,而是某种“信仰正朔”的表现。“河西节度使”这一称号,与安西、北庭节度使一样,是盛唐时期设立的正规节度使。古人讲究正统,名不正,则言不顺。唐玄宗时期,凉州都督贺拔延嗣作为第一位天宝十大节度使,得以军事专杀,行则建节府,树六纛(六面军中大旗,莫高窟里绘制的《张议潮统军行军图》上,一行仪仗也是树六纛),外任之重莫能比。其职权为阻断吐蕃、突厥等外族,戍卫河西。任上有哥舒翰、郭子仪等大唐名将。张议潮早年钦佩的大将封常清也曾权知北庭都护,持节充伊西节度等使。对于心系汉祚的张议潮来说,持朝廷亲授的河西节度使旌节,是对于他正统边将地位的认可,是莫大的荣耀。
唐朝时期以“道”划分天下,并全国的州县分十道(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山南道、陇右道、淮南道、江南道、剑南道、岭南道),废郡为州,每道各辖若干州。河西陇右本属一道,后因管辖不便在唐睿宗景云年间被分置,河西从陇右中分离出来,成为直辖于中央的一道,或者说一个特区。从地域上,河西成为专辖河西走廊、沟通西域的地区,陇右则成为专门拱卫京都长安的屏障。
《唐十道图》。来源/《历代地理执掌图》,国家图书馆藏清抄本
此外,冒领河西节度使还有更深层次的现实原因,唐武宗时期的丞相李德裕曾对河朔藩镇的使者说过这样一句话:“河朔兵力虽强,不能自立,须藉朝廷官爵威命以安军情。” 李德裕任相之前,曾历任兵部侍郎、西川节度使、镇海节度使、淮南节度使等职,在任上时外攘回纥、内平泽潞(平定泽潞节度使刘稹叛乱),破虏诛叛,深知边情。他所说的“须藉朝廷官爵威命以安军情”,也是张议潮和历任归义军统领重旌节的苦衷。
河西地区本就形势复杂,党项、吐蕃、吐谷浑、嗢末、葛逻禄、黠戛斯各族之间矛盾不断,自古以来便是多民族林立的复杂局面,“迭相屠灭”成为异族融合期间时常发生的事,有了朝廷的正经册封,才能使得藩镇在法理层面更有合法性。
朝廷显然无法与张议潮等藩镇将领产生同理心,只将分化归义军看作当务之急。凉州被收复后,唐懿宗急征郓州兵2500人前往凉州,名为协守,实则有接管之意。唐懿宗在登基前,曾是郓王,他要派自己的亲信部队,防范张议潮及其归义军。
析置节度,各族并起
咸通四年 (863),唐廷进一步采取措施,将河陇地区析置为三节度,《旧唐书·地理志一》记载:
上元(760-761)年后,河西、陇右州郡,悉陷吐蕃。大中(847-859)、咸通(860-873)之间,陇右遗黎,始以地图归国,又析置节度。
秦州节度使。治秦州,管秦、成、阶等州。
凉州节度使。治凉州,管西、洮、鄯、临、河等州。
瓜沙节度使。治沙州,管沙、瓜、甘、肃、兰、伊、岷、廓等州。
三节度中,秦州节度使与三州七关归唐有关,与归义军并无大的关联,但对于凉州和瓜州的分置,史学界有不同看法。冯培红先生著作《敦煌的归义军时代》中认为,分置瓜、凉二州节度使,又以灵武节度使兼领凉州,实际上是将归义军领地一分为二,大大压缩了归义军在法理上的统辖范围,甚至连“归义”这一军号也在潜移默化中被取消。另一方史学观点则认为,张议潮虽然名为十一州观察使,又克凉州,但实际归义军统辖的范围仅有甘、肃、瓜、沙、伊、凉六州之地,加上秦州等地与归义军无关,唐懿宗析置三节度的做法并不是要削弱归义军,征发郓州兵前往凉州也只是协防。
《归义军僧官书仪》,是反映咸通年间归义军与唐廷关系的重要史料。现藏法国国家图书馆,善本书号为Pelliot Chinois 2729。来源/中国国家图书馆古籍数字化网站“中华古籍资源库”
笔者偏向前者的观点,即析置三节度,确实对归义军和张议潮有明显的打击和削弱。从安史之乱后历任皇帝对藩镇的惯有态度看,防止藩镇坐大、及时分化,是唐廷的基本策略。张议潮是从孤悬在外的沙州自主起义,不是朝廷的“嫡系”兵马,起义以来一路靠着自有人马的勤勉和文治武功收复西北,成就偌大功业,虽然一心向唐,屡表忠心,但朝廷对他的顾虑和忌惮在所难免。
从心理和法理上,压缩归义军的统辖范围、不授予河西节度使旌节,对一个新生地方政权来说,加剧了服众的难度,尤其是在刚打了胜仗,旧势力党羽未尽的情况下,一旦诏令久不至,节度使的统治就会面临严重的合法性危机。
对于归义军来说,这样的掣肘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与吐蕃连年作战收复唐土,换来的反而是不信任。但站在唐廷的角度看,这也是管理上的无奈之举。一个强大的王朝,也会在地方政权收复失土后,加速巩固中央统治,派遣军队进行戍守、固防等后续工作。然而,晚唐失败就失败在怯惧藩镇,怕再次上演安史之乱的旧事,却又在分化西北归义军后,发觉中央势衰力微,鞭长莫及,根本没有能力从中原抽调兵马去镇守或接管。久而久之,兴复和重建的成果又陷入迟滞和倒退。
因此,分化归义军的结果,从客观上,节制了自己人,加剧了矛盾,同时也流失了大战初捷的宝贵时间。晚唐进入这样一个死循环,正是因为衰微,才要削弱和防范自己人;防范了自己人,外部又难以辖制,这也间接导致回鹘等部族趁势强大,形成各族并起的混乱局面。
吐蕃新丧,各族在暗中观望中原王朝的动向。河西诸州羌、龙、嗢末、浑、回鹘等族,见到中原对归义军这一西北新晋势力并不信任,也就开始蠢蠢欲动。按照《新唐书》卷216《吐蕃传》记载,嗢末本意为奴隶,是混合了吐蕃俘虏的诸部落,在起义推翻吐蕃后,一直寻求自立,不服凉州节度使的控制。咸通年间,嗢末逐渐吞并了业已被唐收复的凉州,有再次阻隔西北之嫌。朝廷无暇西顾,由张议潮之侄张淮深奋力再次收归,然而兵者凶事,长久的军事拉锯,只会造成双方消耗,让其他部族的势力趁机坐大。
《赐张淮深收瓜州敕》。现藏法国国家图书馆,善本书号为Pelliot Chinois 2709。来源/中国国家图书馆古籍数字化网站“中华古籍资源库”
西域古国焉耆亡国的国民——吐火罗系的龙家人从西域而来,因焉耆亡国,国民逃难,一路迁徙到河西,扎根于此,也想趁机壮大。
回鹘人在早期反吐蕃时是张议潮的盟友,但在吐蕃衰亡后,不甘于接受归义军的统治,总干一些“早向瓜州欺牧守”,诈降夺城、袭扰河西的事情,曾一度占据瓜、肃数州。在各族并起、难以弹压的复杂时刻,都是张淮深在处理变局。此时的张议潮已奉诏回京,代兄为质,卸下了戎马半生的甲胄,客死长安。
束身归阙,代兄为质
咸通七年(866),凉州收复战后五年,“先身为质”的张议潮之兄张议谭于长安去世,当年他捧着河西十一州图辑入朝报捷,时当大中五年,转眼13年过去,他再也没有回过敦煌。
次年二月(867),归义军节度使张议潮被唐懿宗征召入朝。面对乱局初定的河西和大唐皇帝的一纸诏令,背负“归义”大旗的张议潮只能选择后者,在穷冬烈风中赶赴长安,像赴一场去而不返的盛宴。这一年他69岁,距离起义归唐整整过去20年。
入朝之后,张议潮荣耀等身,唐懿宗加封他为金吾卫大将军,兼授左神武统军等虚职(同时为了限制归义军,仍将归义军节度使之职挂在张议潮身上,远在敦煌的张淮深只得以归义军兵马留后的身份来主持军政),赐予宅邸,恩赏钱粮,得以“球乐御场,马上奏对”,于长安安度晚年。然而,《张淮深碑》中用“束身归阙”形容张议潮奔赴长安的无奈,《后周故南阳郡娘子张氏墓志铭并序》中描述得更为直接——“入质归朝”,名义上是为兄吊丧,加官封赏,实际则是代兄为质,牵制归义军。
《敕河西节度兵部尚书张公德政之碑》(局部)。现藏法国国家图书馆,善本书号为Pelliot Chinois 2762。来源/中国国家图书馆古籍数字化网站“中华古籍资源库”
在长安的张议潮过得并不安稳,他始终心系凉州,心系敦煌,心系河西战事,数十年东荡西除、收归唐土的征战生涯,让他最明白要安定河西的复杂乱局,绝不是初定一个吐蕃这么简单。在他赶赴长安的前夕,凉州嗢末便开始跃跃欲试,企图改弦更张,深耕自己的势力以拿下凉州。远在长安的张议潮,时刻关注着西北动向,为了洞知消息,他甚至“累询北人”,随后将所知消息综合多年经验,上表诤谏,劝说朝廷重视凉州的戍防,痛陈咸通二年才收复的凉州,短短几年时间不知却废,而凉州之界,“咫尺帝乡”,是扼守西戎的要冲,为东夏之关防,怎么能平白无故就“放欺盗给”。
“臣恐边土之人,坐见劳弊。臣不可伏匿所知,偷安爵位,俾国家劳侵,忍霄汉忧勤。臣不言,有负国家,言而不用,死亦甘心。”
这样泣血陈情的表述,与他年幼时抄录的《封常清谢死表闻》何其相像,都是恨不能做尸谏之臣,结草军前、回风阵上,再引忠义之士为国平寇守疆。
好在张议潮并未步封常清的后尘,朝廷认为张议潮的用心深可嘉奖,却也只以粮料欠阙、暂见权益、近知蕃状、不便改移为由,推脱了张议潮的谏言。朝廷的推脱不尽是假话,这时的国库确实缺钱少粮,加之战略重点转移到了西南,对于西北,更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施行绥靖政策。大唐的气数似乎要尽了。只有那些忠良死节之士,还在殚精竭虑缝补这楼台倾覆满目疮痍的江山。
莫高窟第156窟壁画《宋国河内郡夫人宋氏出行图》(局部),宋氏即张议潮夫人
从残存的文献不难猜测,张议潮同样的上表还有很多:“伏蒙圣恩,许赐对见。缘臣生长边塞,习礼不全……”“所奏蕃情,恐有不尽。今逐件状分析,伏乞皇帝陛下俯赐神鉴……”这位夙夜恭谨的老人,虽无苦寒之羁,却屡作铮谏之臣。他以七十高龄,谋划的却是盛唐时期山雄海阔的气象。
在人生的最后几年,张议潮没有安度。根据《张淮深碑》记述,晚年的张议潮“忽遘悬蛇之疾,行乐往而悲来;俄惊梦奠之灾,谅有时而无命”,这些或由家书传至敦煌。悬蛇之疾、梦奠之灾,他时而于大梦之中惊醒,时而踌躇于祖父沉冤,家国之愁。独坐于漫漫长夜,他眼见煌煌灯影之中闪过的,正是自己年少时抄表横槊、誓心归唐的身影。
归义,归义,这是一位大唐老人披星戴月的生死愿景。
咸通十三年(872)八月,张议潮卒于长安,赠官太保,春秋七十有四。
参考文献:
刘昫,等.《旧唐书》
欧阳修.《新唐书》
薛居正.《旧五代史》
司马光.《资治通鉴》
吴廷燮.《唐方镇年表》
荣新江.《归义军史研究:唐宋时代敦煌历史考索》
冯培红.《敦煌的归义军时代》
冯培红. 《汉唐敦煌大族与西域边防》
杨秀清. 《敦煌西汉金山国史》
敦煌汉文写本. 《张淮深变文》
杨宝玉 吴丽娱. 《唐懿宗析置三节度问题考辨》
李军. 《三州七关的收复与唐宣宗大中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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