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江宁知府(ID:jiangningzhifu2020)
今年夏天,德国发布了首份《国家安全战略》和首份《德国联邦政府中国战略》,被认为是德国外交政策的一个里程碑。
国内媒体普遍将焦点放到了有关中国战略的文件上,当中呼应了冯德莱恩“去风险”的表述,称:
“近年来中国对欧洲的依赖程度在不断下降,而德国对中国的依赖程度却越来越高。单方面依赖关键的初级产品、尖端技术和个别市场会限制贸易选择。
德国希望在继续参与中国经济发展的同时,减少在关键领域对华依赖,以降低风险。”
说来有趣,德国人选择了一幅围棋的图片作为《中国战略》的封面,还配着一段说明:
围棋这款来自中国的战略游戏是世界上为人所知的最古老的棋盘游戏。游戏由两人参加,轮流将白子或黑子置放在正方形的网格中。棋盘上的棋子共有10170种组合可能。
与国际象棋不同的是,围棋的目的不是将对手将死,而是为自己争取更优的位置, 保护自己的“气”不受对方攻击。围棋里的“气”在德语和英语里也被称为“自由点”。
《德国联邦政府中国战略》报告封面图
与中方视角不同,在德国的两份战略文件发布后,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的学者们将重点放在了柏林的第一份《国家安全战略》上。
外交关系委员会的三位欧洲事务研究员联合写了一篇文章,提名叫“A More Strategic German Foreign Policy?(一个更加战略性的德国外交政策吗?)”
文中,他们认为朔尔茨政府采取了一种全面、中庸、缺乏魄力的做法,完全没有体现去年其发表“时代变革”演讲时的雄心壮志。
具体来说,在德国的《国家安全战略》中,朔尔茨政府只是重复强调了欧盟(EU)和北约(NATO)内伙伴关系的重要性,批评中国的同时呼吁和北京继续合作,同时宣扬了一下俄罗斯的威胁。
作为欧盟第一大国,德国没有在文件中使用“领导力”等引领性词汇,也没有提及对欧洲的“防务责任”,言语中完全是一个“追随者”的姿态。
甚至连最关键的国防预算问题都显得含含糊糊。
美国学者在文章中一针见血的指出:
“如果不增加常规国防预算,朔尔茨时代的标志——德国的国防支出承诺,可能在2025年秋季议会选举及新政府上台之前,一直无法实现。”
其实美国人说话有些含蓄了,在笔者看来,三党联盟执政下的朔尔茨只是一个裱糊匠,他根本懒得去关心什么“Foreign Policy”,所谓的两份战略文件不过是为了应付一下美国与欧盟罢了。
根据7月份最新民调,德国民众对联邦政府内阁的信任度正急剧降低,只有22%的民众信任现在的执政联盟。
朔尔茨所在的社民党支持度不仅落后于第一大在野党基民盟,而且已经被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德国选择党(高举反欧盟立场)追平。
如此局面下,朔尔茨团队最在意的事情毫无疑问是两年后的大选。
至于说当前风起云涌的乌克兰危机和中美战略竞争等议题,朔尔茨的选择就是随大溜,跟着欧盟和北约的框架起舞——脚步尽量慢半拍,绝不会领舞。
考虑到朔尔茨政府目前所处的选举阶段以及其权力的脆弱性,中国其实并不需要太在意德国的言论与态度。
因为欧盟的对华政策受多种外部因素影响,比如:法国和德国的人事,美国对欧政策等等。
一般来说,当法国、德国同时拥有强势领导人时,欧盟才有可能形成战略自主,否则光一个马克龙是“拍不响”的。
另一方面,当美国对欧友善、把跨大西洋联盟摆到优先位置时,欧盟通常会跟随华盛顿的脚步,即美国始终是欧洲的第一优先选择。
只有当美国对欧政策发生明显调整时,欧盟才会将北京作为平衡华盛顿的重要力量。
特朗普时期,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欧盟外长)博雷利就曾呼吁欧洲与中国走“自己的路”,与美国“保持距离”。
总而言之,选举政治是具有周期性特征的,我们无法左右他国的人事与政策选择,只能在现有范畴内做好自己的外交工作,不必苛责。
德国的豹2坦克已经在乌克兰前线被打得神话破灭,美国的M1A2坦克至今还没送到,足见德国是个比较“实在”的国家,中国官方也曾表扬“德国投资资金到位及时”。
过去七十多年间,跨大西洋合作和欧洲一体化始终是德国外交政策的两大支柱。
德国之所以能够从一片废墟发展到今天这般局面,主要就是受益于美国为欧洲提供的安全保障(北约)和欧洲经济一体化(欧盟)——西方历史学家称之为“因失败而受益”。
在此基础上,施罗德和默克尔时代广泛拓展了俄罗斯的廉价能源、中国的广阔市场,为德国经济腾飞添柴助力,但从根本上讲,其战略根基仍是北约和欧盟。
只要这两大根基不倒,德国的繁荣就有坚强支撑,其他的只能称之为阵痛。
现阶段里,拜登政府其实希望借助乌克兰危机的“良机”直接给中欧、俄欧关系定调,后者已经实现,但前者尚未完成——欧洲的对华战略远未确定。
这其中,德国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作为欧盟的经济引擎和对华最大商品出口国,柏林将在决定新方针方面发挥巨大作用,只不过可能要等到朔尔茨的下届政府了。
目前德国的外交部由执政联盟里的一个小党(绿党)领导,外交部长贝伯克是一名“80后”,立场极端亲美反华,有时并不能完全代表朔尔茨与社民党的观点。
实际上,朔尔茨政府曾数次推迟中国战略文件的出炉,直到中国领导人结束访问柏林之后才发布,而且尽可能修改了一些绿党草案中的对抗性措辞。
总的来看,德国不想成为对抗中国的一部分,它希望在获得经济收益的同时淡化安全和地缘政治风险,但极端情况下也只能在欧盟和北约的框架下活动——人家同样存在“底线思维”。
在《从尼克松到拜登》一篇中,我们介绍过2021年4月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发表的一份《2040年全球趋势报告》。
全球趋势报告每四年出一次,该报告中,美情报机构设想了未来世界的五种情景:
A.美国继续领导国际体系,美式秩序复兴;
B.世界陷入混乱和不稳定,权力处于转移过程中;
C.中美竞争式共存,新型冷战关系;
D.世界孤岛式分裂,美、中、欧、俄等各自组建区域经济安全组织,各集团专注于内部安全与自给自足,个别没有被纳入地区集团的小国遭遇崩溃和边缘化;
E.横跨亚欧大陆、以欧盟和中国为首的全球新联盟形式逐步形成。
站在中国的角度,E自然是首选。
站在德国的角度,E、A都是不错的选择,但前者需要切换轨道、带有一定的颠覆性,后者则不需要。
对于中国来说,在未来某个恰当的时机下引导欧盟或部分欧盟国家切换轨道,是中欧关系框架下最理想的外交场景,也是《中国突破陆权困局》的关键之所在。
当然,那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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