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事变后，这些东北军民从未放弃阵地

九一八事变是日本侵华战争的开始，也是中国人民反抗日本侵略的开始，从而拉开了十四年抗日战争的帷幕。事变第二天，中共满洲省委在《为日本帝国主义武装占领满洲宣言》中发出工农兵劳苦群众在共产党领导下，用自己的武装将日本帝国主义“逐出中国”的号召。9月20日，中共中央发表《为日本帝国主义强暴占领东三省事件宣言》，22日中共中央作出《中央关于日本帝国主义强占满洲的决议》，30日又发表《第二次宣言》。宣言与决议，规定党的中心任务是“加紧组织领导发动群众的反帝国主义运动，大胆警醒民众的民族自觉”，并将其“引导到反帝的斗争上去”，号召中国的工农兵劳苦群众积极行动“打倒帝国主义”。

沈阳沦陷后，张学良于9月23日发出通电，将东北的军政中心迁往锦州，设立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和辽宁省政府行署。9月27日，流亡北平的东北爱国人士在北平西单牌楼旧刑部大街12号的奉天会馆东院——哈尔飞大戏院正式召开成立“东北民众抗日救国会”，张学良资助30万元。大会推举阎宝航、高崇民、卢广绩、杜重远、王化一、王卓然等27人为“救国会”委员，其宗旨是组成抗日武装力量，抵抗日本军国主义侵略，捍卫国家领土完整。

由于国民政府的“不抵抗”政策，整个东三省迅速沦入敌手，但是不愿当亡国奴的东北人民和一部分爱国官兵为了保家卫国，和日本帝国主义进行坚决的斗争。东北各阶层人民和爱国官兵纷纷组织“义勇军”“救国军”“自卫军”等各种名称的抗日武装，奋起抵抗，以血身肉躯和武装到牙齿的日本侵略者决死相拼。这些抗日武装统称为东北抗日义勇军。义勇军高举“誓死抗日救国”“还我河山”等旗帜，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同日本侵略者展开英勇的武装斗争，白山黑水间燃起熊熊的抗日烽火。他们攻城夺镇，四处出击，歼灭日军大量有生力量，打得日寇惊恐不安，极大地振奋了全国人民抗战的士气。而最早组织民众抗日义勇军的东北军高级将领就是时任辽宁省警务处长兼沈阳市公安局长、并于1936年8月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的黄显声。

“血肉长城第一人”黄显声。九一八事变爆发后，黄显声带领沈阳警察打响了东北抗日第一枪

九一八事变爆发时，黄显声虽然早已得到不可抵抗的密令，但出于爱国激情，他毅然下令：“公安局各分局、队，将尽力抵抗，非到不能支持时，绝不放弃阵地!”“市区不能打，就拉出去，一定打到底!”在黄显声的亲自指挥下，三经路警察署、商埠三分局、南市场等地的警察及公安分队都奋起抗击日本侵略军。因众寡悬殊，在日军强大攻势下，伤亡较大，无力继续抵抗，黄显声命令以分局、分队为单位尽量携带弹药武器退出沈阳，向锦州集中待命。

在锦州，黄显声积极组织抗日武装，亲自主持召开辽西各县公安局长会议，将所属部队重编为三个公安骑兵总队。日本侵略者采取“以华治华”的策略，收买汉奸、土匪头子凌印清成立所谓“东北民众自卫军”，还派出了15名日本顾问。黄显声争取了凌逆部下项青山、张海天等，里应外合，一举擒获了凌印清和日本顾问。之后，黄显声以警务处长的名义组织东北民众抗日义勇军，任命项青山为第一路军司令，驻盘山；张海天为第二路军司令，驻辽中；盖中华为第三路军司令，驻台安。凌印清部被消灭后，日本关东军又委派张学成（张学良的堂弟）为所谓“东北民众自卫军”总司令。黄显声大义凛然地指出：“谁投降日本当汉奸，就应该消灭谁，张学成也不能例外！”为此，黄显声亲自去北平见张学良，张学良特意召开张学成弟弟张学文参加的家庭会议，会上一家人都认为张学成背叛国家和人民，应该受到惩罚。黄显声得到张学良的命令后，派出公安骑兵总队进攻张学成的部队。在黑山县高山子，双方展开激战，张学成和日本顾问被击毙，他手下的乌合之众不是被击毙就是作鸟兽散。

1931年底，中国锦州守军争阅黑龙江省抗战消息。撤退到锦州后，黄显声不断发展队伍，最后把部队改为“辽宁抗日义勇军”

粉碎了日军在辽西组织伪军的阴谋，使辽西爱国军民声威大振。但黄显声明白单纯依靠现有警察和公安骑兵总队的力量，远远不能满足抵抗日军的需要。要想坚持抗日，就必须大力发展群众武装力量。黄显声趁着日军还无暇向西进攻锦州，坚持不懈地组织民众抗日义勇军。他下令辽宁各县公安警察尽力发展武装力量，等待时机。除此之外，黄显声积极与各地爱国人士合作，全力支持抗日义勇军的发展。另外，黄显声又委派邓铁梅潜回凤城，组织东北民众抗日救国军，在辽东给日寇以沉重打击。黄显声还亲自携军款赴通辽，召集张炮仁，联络张树森、张学仁等组织起义勇军18000余人。与此同时，他还继续发展民团力量，这些民团由当地的农民组成，平时劳作，战时打仗，藏兵于民，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民团发展为义勇军，战斗在抗日的第一线。他又同在北平的东北民众抗日救国会密切联系，他被推为常委，相互配合，组织领导东北抗日义勇军工作。

（上）辽西义勇军驻地，跨上白马出门侦察的义勇军战士 ；（下）辽西义勇军在雪原上转移。到1931年底，在辽西一带已有东北国民救国军、东北抗日义勇军第3纵队、辽西抗日救国义勇军、东北民众抗日救国会等十几支义勇军

1931年12月31日，义勇军在沟帮子前线向全国发出通电，表示“我三千万民众，决心以满腔热血，溅于白山黑水之间，以灌溉中华民族自由之花，敌氛未靖，誓不生存。”辽西义勇军自1932年1月开始，各路军分别在大虎山、广盛屯站、青堆子、北镇、锦西、兴城及通辽、锦州至朝阳、营口至沟帮子沿线，攻火车站、扒铁路、截列车，歼灭日军数百人，粉碎了日军的“扫荡”计划。

九一八事变后，辽宁西部的抗日义勇军夜间整装待发，准备突击村落中的日军。沈阳失陷后不久，在辽西、辽东各地出现了大批抗日义勇军，形成风起云涌之势

辽宁抗日义勇军的抗日事迹在全国广泛流传的时期，也正是电影《风云儿女》和主题歌酝酿之际。1933年2月18日至28日，聂耳随同东北义勇军第二军团总指挥王化一率领的上海和辽吉黑热民众抗日后援会来到热河抗日前线，也就是今天的辽宁省朝阳市建平县朱碌科地区和四家子一带，亲耳听到了辽西义勇军操练时所唱的义勇军誓词歌，深受感动，他还拿到了歌词宣传单。辽宁义勇军冒着枪林弹雨的抗战场面，为他后来谱出《义勇军进行曲》铿锵雄壮的旋律奠定了最直接、最真切的基础。

1933年《时代》以“新年增刊”形式推出了“东北义勇军专号”，全面介绍了东北义勇军的抗日事迹。《时代》杂志1929年10月10日在上海创刊，是中国抗日战争前出版的时事、美术综合性画报，封面照片为冯占海率领的吉林自卫军攻占伪军在方正县的驻地

田汉也曾经到过义勇军活动的九门口、小河口长城附近慰问部队。国歌歌词中“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应该就是他亲临长城抗战前线时产生的联想。另外，在桓仁抗战的抗日义勇军第三军团曾发布过《告武装同志书》，其中有这样的词句：“团结起来”“哪能甘心做亡国的奴隶”“要知道现在是中国存亡的关头”“不畏炮火……冒弹雨直进”。这些语言精辟有力，表达出广大义勇军的共同心声，它感动了辽宁民众自卫军的将士，更感动了田汉，成为《义勇军进行曲》的创作灵感。

相比辽宁和黑龙江，吉林省的抗日义勇军兴起稍晚，但比较集中，战斗力较强，总人数最多时达10万以上。主要有“吉林自卫军”“吉林抗日救国军”及中国国民救国军等。

九一八事变时，正值东北边防军驻吉林副司令长官兼吉林省主席张作相回锦州为父治丧，吉林省的军政大权暂由参谋长熙恰代理。然而，熙恰却伙同吉林省建设厅长孙其昌、吉林陆军训练处参谋长郭恩霖等人向日军投降，并在日军扶植下建立了以熙恰为长官的伪吉林省政府。熙洽的卖国求荣行为，激起了吉林军民的强烈反对。长官公署卫队团团长冯占海率部首举义旗。9月24日，熙洽派永吉县长关荫轩送信劝降，信中写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并委任冯占海为吉海铁路护路司令的职务”。接着要求冯占海放下武器，听候伪省改编，“如不愿为官，可留学日本，先发给数万元留学费用”。这些均遭到冯占海严词拒绝，冯占海向吉林全省人民发出通电，谓：“日寇侵我国土，掠我省库，杀我同胞，熙洽卖国求荣，认贼作父，丧权辱国，罪大恶极。希我吉林爱国军民，团结一致，同仇敌忾，坚决与日寇抗战到底，克尽保卫国土的神圣职责。我团官兵敢效前驱，愿与我吉林全省爱国同胞共勉之。”冯通电抗日后，率部离开永吉县经桦甸过松花江，向舒兰、五常、阿城等地前进，准备对日作战。一路上受到民众的热烈欢迎，许多爱国青年纷纷加入冯部抗日军。他收编了绿林出身的宫长海、姚秉乾等抗日武装五六千人，并吸收沿途来投群众，使队伍迅速扩大。这时，张作相从锦州来电，提出由于熙洽叛国投日，应于宾县设立吉林省临时政府，委派前吉林省政府委员、民政厅长诚允代理省主席，任命冯占海为吉林省警备司令兼第一旅旅长。冯占海接受任命，在五常宣布就职，并将所部抗日军编为吉林省警备军，下设四个旅、两个支队、一个骑兵团、一个炮兵营，兵力达两万余人。

1932年底，冯占海（中）领导的吉林抗日救国军陆续到达热河省建平县下洼镇设防。冯占海被称为“吉林抗日第一人”，吉林自卫军成立后，被推为副总司令兼左路总指挥

1931年冬，熙洽傀儡政府将降日伪军编成“剿匪军”，以于琛徵为总司令，率伪军大部及日军一部向榆树、五常、舒兰一带进犯。冯占海部警备军与驻榆树的25旅官兵奋起抵抗，展开激战。在战斗中25旅某团团长杨秉藻叛变通敌，使敌军占领了榆树县城，旅长张作舟被俘，25旅遭瓦解，余部赵维斌、任玉山两团及骑兵连加入冯占海部警备军。冯占海部警备军在拉林战斗中给伪军以重创，随后继续北上，开至哈尔滨附近的宾县、阿城、蜚克图等地。

在冯占海率队北上的同时，24旅旅长兼依兰镇守使李杜也率领一部兵力进至哈尔滨附近。李杜告诫部下说：守土抗战，保国卫民是军人的天职。现在国难当头，大敌当前，军人不能苟且偷生，除了弃赴疆场为国杀敌，报效国家之外，再无别路可走。他立下决心：既不当汉奸，叫国人唾骂，也不做亡国奴，任人宰割。他积极整训军队，筹饷备粮，组建地方武装，准备自卫抗战。

吉林自卫军成立不久，王德林在延吉县小城子又成立了国民抗日救国军。王德林原为穆棱、绥芬河一带有爱国思想的绿林豪杰，后其部被收编为吉林军。九一八事变前，王德林为27旅旅长吉兴所部676团3营营长。九一八事变后，他对日军侵略和熙洽等人的卖国行径强烈不满，在队伍中酝酿抗日。1931年12月7日，该部驻瓮声砬子的爱国士兵为维护主权，开枪击毙擅入防地的日本敦图铁路测量人员2名。为此，王德林曾两次遭到汉奸吉兴的斥责，更促其坚定拉队举义的决心。1932年初，他率所部官兵摆脱了汉奸吉兴的劝降欺骗与派兵追剿，于2月8日宣布抗日，成立国民抗日救国军。王德林任总指挥，孔宪荣任副指挥，吴义成任前方司令，战斗于吉东、东满一带。

除以上两支义勇军外，还有吉西的李海青、蛟河的田霖、珲春的王玉振等部抗日军。李海青出身绿林，后被马占山收编。“九一八”时，他被禁于狱中，江桥抗战时被释，遂积极组织力量准备抗日。1932年3月，他在肇州成立民众救国军，自任司令，活动于吉林省西部与黑龙江省南部一带。田霖原为吉林省防军某部一营营长。九一八事变后，由于熙洽降日，该部被收编为伪吉林警备军。1932年3月，他率部于新站宣布起义，成立吉林人民抗日自卫军，自任司令，在蛟河及吉敦铁路沿线开展抗日战斗。王玉振原为吉林省防军27旅678团2营营长，该部驻守珲春县土门子一带。九一八事变后，在部下的强烈要求下，他率队抗日，组成抗日救国军，自任司令，下设4个团，活动于珲春境内。此外，还有一些农民群众组织的大刀会、红枪会以及山林队等抗日武装在积极活动。

到1932年夏秋，东北三省义勇军总数已经发展到50万人以上。在东北三省154个县中，有义勇军活动的达93个。这些义勇军袭击日伪军据点，破坏铁路、桥梁，伏击敌人，沉重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的气焰。但是由于缺乏统一领导，没有明确的政治纲领和严格的组织纪律，这些义勇军在日本重兵进攻之下，到1933年春遭到重挫。

九一八事变后，东北爱国民众和军人组成的抗日武装。到1932年夏秋，东北三省义勇军总数发展到50万人以上。他们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同日本侵略者展开英勇的武装斗争

当东北部分爱国官兵和东北抗日义勇军相继失败以后，中国共产党直接领导的东北人民抗日游击战争便逐渐成为东北敌后抗战的主体。为开展东北抗日游击战争，九一八事变后，中共中央发出一系列指示，要求中共满洲省委深入到民众中去，加紧组织民众自卫队，建立游击队，特别注意游击队在政治上、军事上的巩固，要把游击队与群众斗争结合起来。中共满洲省委根据中央的指示，于11月提出建立党直接领导的游击队的任务，号召党团员到农村去，发动农民斗争，开展游击战争。之后，中共满洲省委又多次讨论创建抗日游击队和开展抗日游击战争的问题，确定东北党组织的中心任务是领导人民用民族自卫战争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并以创建抗日游击队、开展游击战争为中心，对党的各项工作进行部署。1932年1月，中共满洲省委讨论通过《抗日救国武装人民群众进行游击战争》的文件，要求以党创建领导的人民武装为核心力量，支持、援助和联合其他一切抗日武装力量，共同反抗日本侵略者。

东北抗日联军的主要创建者和领导人杨靖宇

为贯彻落实中央和省委的指示，中共满洲省委陆续派出领导干部到各地指导创建游击队。除原在义勇军中工作的周保中、李延禄、李兆麟等人外，还相继派出省委军事委员会书记、巡视员杨林、杨靖宇到南满，满洲省委军委书记赵尚志到巴彦，大连市委书记童长荣到东满，省委秘书长冯仲云到汤原，直接指导当地游击队，创建和开展抗日游击战争。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先后在南满、东满、吉东和北满地区创建了10多支党直接领导下的游击队。

九一八事变后，被抗日义勇军破坏的铁路和日军军用列车。东北抗日义勇军袭击日伪军据点，破坏铁路、桥梁，伏击敌人，沉重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的气焰

中国共产党直接创建的东北抗日游击队，开始尽管人数少、装备差，又处于日军频繁“讨伐”的困难环境中，但由于有党的集中统一领导，有明确的政治纲领和严明的组织纪律，有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和牺牲精神，表现出一般群众武装所不具有的组织性和坚韧性，同日本侵略者展开英勇的斗争，并在战斗中不断发展壮大，给日伪军以沉重打击，将东北抗日游击战争推向新的阶段。到1933年底，党直接领导的各地游击队已发展成为东北抗日游击战争的主力。杨靖宇等人领导的南满游击队于1934年11月扩编为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1935年1月，随着抗日游击队规模的扩大，成立以赵尚志任军长、冯仲云为政治部主任的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三军；1935年5月，成立魏拯民、王德泰领导的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二军；李延禄等领导的密山游击队于1934年秋组成东北抗日同盟军第四军；周保中等领导的绥宁游击队于1935年2月成立东北反日联合军第五军；冯仲云、夏云杰、李兆麟领导的汤原游击队于1936年1月成立第六军等。到1937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联军已经发展到11个军。在中国共产党的直接领导下，东北抗日联军同仇敌忾，极大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对整个抗日战争的胜利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正如当时流传的民谣所唱：“十大联军十万人，救国抗日一条心。步炮联合除倭寇，铁骑纵横扫妖云。”

东北抗日联军创始人李兆麟与夏云杰及抗联各成员合影，左五为夏云杰，左六为李兆麟。在中国共产党的直接领导下，东北抗日联军同仇敌忾，对整个抗日战争的胜利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东北抗联的英勇斗争，极大地鼓舞了东北人民乃至全国人民的抗日斗志，在艰难的环境中给敌人以巨大打击，同时锻炼了队伍，积蓄了力量，为最终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参考资料：张华《东北抗日义勇军》；穆景元《东北抗日义勇军的创始人黄显声将军》；丁宗皓主编《中国东北角之文化抗战》；郑学富《江桥抗战：“九·一八”后抗日第一枪》；霍燎原《吉林义勇军抗战述略》；高永中主编《中流砥柱：中国共产党与抗日战争》等）

本文摘编自《国家人文历史》2021年9月下，原标题为《拉开十四年抗战帷幕 白山黑水间的抗日烽火》，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