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2023年10月18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1期
文/ 俞俊 彭云峰 董慧囡
近期,印度和加拿大两国关于1名加拿大籍的锡克教领袖被刺一案闹得不可开交,甚至一度互逐外交人员。9月中下旬以来,加拿大指责印度特工策划实施了该刺杀。美国驻加拿大大使大卫·科恩随后透露:加拿大用于指控印度的部分情报,是“五眼联盟”(“五眼联盟”成员国包括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情报共享中由某个成员国提供的;话音未落,《纽约时报》马上指出这个成员国就是美国。
2021年8月15日,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在德里举行的独立日庆祝仪式上讲话 新华社发(印度新闻局供图)
这起事件戏剧性反映出印度与“五眼联盟”之间“爱恨交加”的关系:一方面,“五眼联盟”与印度开展合作、向印度提供情报;另一方面,“五眼联盟”在一些议题上同样会制衡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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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全层面展开合作
近年来,在“五眼联盟”中占据主导地位的美国,将战略重心东移至亚太地区。“五眼联盟”最重要的侦察手段——信号侦察,因距离亚太地区相对较远而效果不尽如人意。为此,“五眼联盟”开始寻找新的情报“支点”,日本、韩国、印度等国先后进入其视野。其中,印度有两个方面让“五眼联盟”格外看重:一是印度地域广阔,可多线多区布局侦听设备,且距离重点监控区域较近;二是印度作为美国重点发展的新战略伙伴,投资印度的安全与情报能力建设能产生丰厚利益。对于印度而言,与“五眼联盟”合作也将受益颇多,既可以拓展情报来源,也可以引进先进情报侦察技术与设备等。为此,双方的情报合作开始逐步走实。
2018年9月,印度和美国签署“通信兼容性和安全协议”,为双方信号情报合作奠定了基础。2021年9月3日,美国众议院情报和特种作战小组委员会要求,国家情报总监与国防部长要提交一份与印度等4国扩大情报共享可能性的报告,这表明印度在以美国为首的“五眼联盟”侦察布局中的作用日益显著。
随着互联网与数字通信技术的发展,传统无线电信号侦察等方式面临诸多困难,各国情报机构开始大力探索网络侦察技术。美国中央情报局前代理局长约翰·麦克劳克林曾指出:“美国特别紧迫的优先事项将是加强新兴技术领域的合作,尤其是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这对在与对手的竞争中取得成功至关重要。”为此,“五眼联盟”逐步开始与信息、网络技术较为发达的盟友伙伴国家开展合作。
2019年12月,美国众议员亚当·希夫领导的美国国会委员会,公开提出“五眼联盟”要与印度、日本、韩国进行合作,原因是这三国在计算机与网络技术方面各有所长,比如印度的软件开发能力位居世界前列。“五眼联盟”想借助技术合作,在提高网络侦察能力的同时,增强网络防护能力,印度等国对此也持相同态度,双方因而一拍即合。2020年10月,印度与“五眼联盟”一起支持在WhatsApp、Signal等应用程序中设置后门入口,反映出它们在技术上的合作更趋深入,网络侦察与防护的互动也更加频繁。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一个起源于二战期间的“同盟体系”,“五眼联盟”的发展趋势逐渐从“议事联盟”转向“安全联盟”。美国为支撑其大国竞争战略,在亚太地区拉帮结伙,着力打造“双边、三边、四边、五边联盟”。在此基础上,美国还加强了多组、多种联盟之间的互动,使合作领域交互、合作程度加深。
从美国角度看,“五眼联盟”与印度合作,可以拉一个重要国家“入伙”,增强“五眼联盟”的安全联盟的功能,进而提高威慑性;从印度角度看,可以进一步融入美国领导的国际合作集团,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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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不可调和
在印度与“五眼联盟”合作逐步升温时,尼贾尔遇刺无疑是一个“灰犀牛”事件。9月中下旬以来,印度与加拿大之间围绕尼贾尔遇刺事件进行了激烈交锋,特别是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对印度的指控,是基于“五眼联盟”监控印度的情报,表明印度与“五眼联盟”的关系并非只有合作的一面。
加拿大是锡克教徒在印度之外的最大聚集地,2500万锡克教徒中约有77万人居住在加拿大。这些移居海外的锡克教徒主张旁遮普邦自治,并建立“卡利斯坦”政府。时至今日,这些人不仅是加拿大庞大的选票群体,而且还是一支重要的政治力量。2015年特鲁多就任总理时,他的内阁中就有4名锡克教徒,而目前加拿大第三大党——新民主党的党魁也是锡克教徒。此次遭暗杀的尼贾尔,1978年出生于印度旁遮普邦的一个村庄,1997年移居加拿大,后来成为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著名的锡克教领袖,2020年印度政府将他列为恐怖分子。
尼贾尔被刺后,“五眼联盟”其他国家基于各自国内政治及联盟关系需要,也表明了对加拿大的支持态度。美国国务卿、英国外交大臣呼吁莫迪政府配合加拿大的调查,澳大利亚外长表示“一国之主权应被尊重”,新西兰外长表示如果那些指控被证明属实将严重关注。
9月21日,在加拿大温哥华,一名警察在印度领事馆办公大楼外驻守 新华社发(梁森摄)
“五眼联盟”几乎一致的态度,与印度政府的政治利益背道而驰。在印度国内,印度教与锡克教、穆斯林等少数群体的矛盾长期存在,而将自己塑造为印度教捍卫者,正是莫迪及人民党的执政之基,因而印度政府在锡克教问题上很难作出妥协和让步。
组成“五眼联盟”的五国,是“盎格鲁—撒克逊”文化的代表,从“五眼联盟”的历史发展看,虽然其内部也曾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分歧与隔阂,但最终因共有的文化基因而保持了长期紧密的合作关系。
“五眼联盟”的文化基础决定了它具有排他性。作为“五眼联盟”重要合作伙伴的印、日、韩、德、法等国,虽然在所谓的自由民主价值观以及国家利益等方面与“五眼联盟”国家有契合点,但深层次的文化观念不同决定了它们之间很难融合。例如,法国也曾受邀加入该联盟,但因为缺乏共有的情报合作观念和共同语言,被当时的法国总统萨科齐拒绝。
而印度文化与“盎格鲁—撒克逊”文化截然不同,在很多方面甚至是相悖而行的,比如印度坚持自己独特而古老的文化传统,不愿意接受西方的价值观和规则。因此,从长期看,印度与“五眼联盟”的文化冲突,将是诱发其他矛盾危机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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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铁板一块
印度与加拿大的外交风波仍在发酵,加拿大籍的锡克教领袖被刺一案反映出印度与“五眼联盟”的关系并非铁板一块。两者因相互需要而开展了合作,但一旦两者之间出现矛盾则又转为“内斗”,这决定了两者的合作很难走远。
事实上,印度不是“五眼联盟”唯一的合作伙伴。上世纪50年代,“五眼联盟”就与挪威、丹麦和联邦德国等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情报合作;冷战结束后,又与科技较为发达的西欧国家进行过合作;美国重启大国竞争后,“五眼联盟”与日本、韩国、德国等国的合作发展更为迅速,甚至一度有增加“新眼”的传言,但印度不在考虑之列。
总体而言,印度与“五眼联盟”情报共享等级并不高,印度并不在高等级情报共享的范围内。印度与“五眼联盟”更多是基于暂时需求而相互利用,但深层次的矛盾制约了双方合作的前景与深度。(俞俊系陆军指挥学院副教授;彭云峰系陆军指挥学院硕士研究生;董慧囡系陆军指挥学院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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