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建 教授
本文转载自：西京研究院（ID:wendao-thinkers）
成立国家金融监管总局，建立由党集中统一领导的中央金融委员会、中央金融工作委员会，以及各级各地党委领导下的金融工委，这一系列组织变革后，实现了“党指挥金融”或“党指挥钱”的“三湾改编”。近期，领导罕见的视察了央行。
在这个基础上召开的中央金融工作会议，其实就是一场战前总动员。什么战？当然是防风险攻坚战。通览中央金融工作会议的新闻通稿，领会到其中的语境语调和精神内核，就会感受到这次会议厉兵秣马的氛围——旷日持久的防风险攻坚战进入了异常复杂严峻的阶段。
我以前一直提到的，作为现代经济核心的金融，究竟是“以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还是“以问题的眼光看待发展”，实际上已经不重要了。一切都在围绕着“国家安全”这唯一主题。安全是比稳定更加重要的主题，如果稳定压倒一切是过去的底线思维，现在安全应该是压倒一切的一切。在金融领域当然也要树立斗争思维，勇于斗争，敢于斗争，善于斗争，向一切金融腐败和金融风险宣战，实现风险清零和金融高质量发展，为中国式现代化和伟大民族复兴提供有力支撑。
最近十年，中国打了三场攻坚战，扶贫和环保基本上胜利完成，唯有防风险攻坚战打了近八年，“八年抗战”依然没有结束。会议是这样论述的：
“要清醒看到，金融领域各种矛盾和问题相互交织、相互影响，有的还很突出，经济金融风险隐患仍然较多，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质效不高，金融乱象和腐败问题屡禁不止，金融监管和治理能力薄弱。”
显然，这是对过去以国务院金融稳定委员会及相关部委没有形成合力而监管不够有力的一种评价。怎么解决组织凝聚力和执行力这个问题，就是一个“常胜法宝”——党指挥枪：
“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做好金融工作必须坚持和加强党的全面领导”，“以金融队伍的纯洁性、专业性、战斗力为重要支撑”。
党领导一切解决的是思想上的统一，但是实际行动还是需要一系列技术官员和技术路线。就像在党指挥枪的军事体系里，有政委，也有司令。政委保障大的政治方向不变，司令或军事指挥官负责具体的打法。党的领导如何提升战斗力？从历史经验来看，就是实事求是，科学决策，民主集中，集思广益。每次战斗的胜利，都是与极左路线做斗争的胜利。这些都是“党的领导”这一法宝的历史经验，也是中国特色金融治理体系的宝贵财富。
本次金融工作会议，主要在三个层面做了部署以战前动员：
第一，统一思想认识。“金融是国民经济的血液”，要打造“金融强国”，“资本市场是枢纽”等等论述，把打赢防风险攻坚战，实现金融高质量发展，放到了中国式现代化与伟大民族复兴的高度。可见中央对这次战役的重视。整个高层班子全部出席会议，也是这个信号。
第二，强化组织保障。打仗靠的是组织的凝聚力，人心齐泰山移，只有建立起党统一领导的金融治理体系，才能集中精力和资源共同应对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中央金融委员会，中央金融工作委员会，各级各地的党委金融工委，建立起了一竿子到底的纵向组织保障体系，以全面提高队伍的纯洁性和战斗力。
第三，明确技术路线。打仗不能只喊口号，问题都是实实在在的，必须以现代科学的金融治理技术和工具来应对。在这里具有中国特色的金融治理技术就是金融供给侧改革。在货币政策上，央行要做好“兵工厂”，“保持流动性合理充裕”，继续完善双支柱体系——这是中国特色金融的致命武器。在地方债务治理上，不仅通过化债方案解决当务之急，还要建立处置地方债问题的长效机制和政府债务管理体系。在金融供给侧改革方面，一方面鼓励国有大型金融机构做优做强，另一方面严格中小金融机构的准入。清理管理难度大的小型机构，通过整合做大国有大型金融机构，提高国有化程度和行业集中度，这难道不是几年前在煤炭、钢铁等领域进行供给侧改革的模板吗？
战斗主要在三大阵地展开：房地产、地方债、金融反腐。房地产自“三条红线”以来，已经近三年的战斗，当前处于剿灭战基本结束的“破而后立”的阶段。难度在于房地产业破了，但还没有立的地方，剿灭不是目的，目的是如何重建。当前处于转型阵痛期，目的是实现金融与地产的良性循环，形成“房地产健康发展新模式”。地方债风险攻坚战还是运动战阶段，哪里起火灭哪里，显然这样无法取得决战胜利，还需要组织起大规模的兵团作战——一揽子化债方案，采取主动、系统的“三大战役”模式，最后才能百万雄师过大江。当前，万亿级别的特殊再融资债和计入预算赤字的特别国债，都是开启大规模军团作战的前奏。当然，这需要央行的弹药。因此我们必须注意的是，中国央行资产负债表扩张周期即将开启。
至于金融反腐，金融体系是滋生腐败的温床，金融反腐一旦开始，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很难结束。实际上，每一次战争都比我们预想的难以结束。
当然，这次战前动员也不只局限于旧阵地，还开辟了几个重点展开进攻的新阵地：科技、普惠、绿色、养老、数字这五个领域。尤其是提到培养一直新型部队——培育一流投资银行和投资机构。中国金融发展到当前阶段，以间接融资为主的商业银行体系很显然无法满足产业升级的高质量发展要求，必须实现从商业银行向投资银行的进化，这是金融发展和结构变迁的基本规律。中国要建立服务现代产业的现代金融体系，就必须大力发展代表现代金融的“投资银行+资本市场”。“一流的投资银行和投资机构”，可以说是一只能打硬仗的现代化部队。
还需要建立一套统战机制，鼓励多元化的投融资体系。推动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吸引具有现代金融管理经验的跨国金融集团进入中国。不能总想着通过排斥外来者实现安全，其实故步自封是最大的不安全。那些希望通过自我封闭实现安全的想法，本质上既是无能，又是懒惰。
最后值得再三重申，战争并不是目的，一个现代社会是一个回归平静，人民安居乐业的社会。斗争也不应该是常态，只是为了应对重大应急问题时采取的集中动员措施。如果斗争成为常态，整个社会就会消耗巨大的能量，最终不仅没有治理好风险，反而因为自身绷得太紧能量透支而崩溃。高层肯定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提出了法治化、市场化的建设思路，提出了一系列长治久安的长效机制。还是重复我们一贯的观点，现代金融无法风险清零，只能是通过提高群体免疫能力，最终实现金融风险的有效分配。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次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既是一场防风险攻坚战大决战的战前动员会，也是中国式金融现代化发展道路的建设动员会。黄河长江不会倒流，中国金融发展的趋势也不会逆转。虽然会流经风高浪急的三峡河段，但终究会流入现代金融文明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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