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 | 西方制裁对俄航空安全威胁几何？

当美国及其盟友因俄罗斯对乌克兰发动特别军事行动而对其实施制裁时，首当其冲切断了航空领域的联系。直飞航班没有了，俄罗斯航空公司也无法获得进口飞机的备件。作为报复，普京政权扣押了部分外国飞机，并对实施制裁的国家关闭了世界上最大的空域。自20世纪80年代初以来，两国之间的航空联系从未如此之弱。当初，美国因苏联入侵阿富汗和击落一架大韩航空公司的飞机而暂停了飞往苏联的航线。今天的航空制裁产生了影响，但也带来了重大风险。如果一架有百名乘客的进口喷气式客机坠毁与零部件短缺有关，普京将指责制裁和西方。俄罗斯会利用从集束炸弹到足球的任何问题来扩大西方在乌克兰问题上的裂痕。为了提前解决这一问题，美国政策制定者及其盟友需要更好地解释制裁的影响，以及为什么俄罗斯政府而不是西方对任何致命的坠亡负有最终责任。

美国政府的评估显示，俄罗斯航空业是受制裁影响很严重的行业之一。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在削弱俄罗斯政治经济中这薄弱一环方面取得了的成功愈发显著。截至2021年底，外国飞机占俄罗斯801架客机机队的70%，其中包括298架空客、236架波音和23架其他机型（如巴西的飞机）。此外，95%的俄罗斯航班使用外国制造的飞机。因此，旨在剥夺外国飞机备件的制裁造成了许多麻烦，比如为了支付更高的维修成本而提高票价。俄罗斯53家航空公司中部分公司阶段性暂停或长期停飞了一些进口机型。航空公司将部分进口飞机的零部件拆下来用于修理同型飞机的报道，凸显了形势的严峻。

不太为人所知的是制裁对俄罗斯制造业的影响，因为西方制裁对像“苏霍伊”100这样使用西方发动机技术的飞机影响极大（尽管俄罗斯人正在研究替代品）。雅科夫列夫设计局MC-21客机的生产面临重大延误，原因是制裁迫使其替代西方制造的零部件。制裁甚至迫使俄罗斯退出了同中国的合资企业（该企业生产CR929宽体飞机）。虽然中国很乐意帮助俄罗斯挫败制裁，但生产这种飞机需要西方的技术。

作为回应，俄罗斯已经适应并挫败了某些航空制裁，我预测这是必然的。因为普京政权正在复制植根于苏联历史的以国家为中心的航空业。这场战事加速了国家对这一重要行业的控制，这种控制甚至在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之前就开始了。例如，自1994年以来，国家控制了俄罗斯航空公司51%的所有权，2003年让两家较小的国有航空公司合并，2006年成立国有联合飞机公司（UAC）等。最近，俄罗斯政府没收外国飞机，帮助航空公司挺过制裁。事实证明，俄罗斯航空公司也很有办法，通过阿联酋和土耳其的经纪人购买飞机备件。伊朗以向俄罗斯提供无人机而闻名，还同意向俄罗斯航空公司提供备件，并帮助俄罗斯国际航空公司修复一架“空客”飞机。许多外国航空公司可以继续飞往俄罗斯，普京授权“友好国家”飞越领空。

但制裁持续的时间越长，对俄罗斯来说就越困难。为了重新飞能赚钱的外国航线，各航空公司正在接受政府援助以购买政府扣押的西方飞机，尽管最近援助资金的拖延引起了人们不满。普京政权夸口说，俄罗斯无论如何都不需要西方的飞机，因为俄国有联合飞机公司将能填补空白。但是飞机生产的多次拖延表明，进口替代不太成功。更有可能发生的是，俄罗斯的航空业将更加依赖国家。这将降低俄罗斯航空业的效率、创新性并拉高成本。伊朗的航空公司长期以来一直遭受西方制裁，也许会给俄罗斯航空公司提供一个远景：比如被利润丰厚的航空旅行市场拒之门外，在新兴航空技术方面落后等等。

这将如何影响俄罗斯航空的安全？简单的答案是，它并不像头条新闻所暗示的那样糟糕，制裁的影响充其量也只是模糊的。一些故事描绘了一幅可怕的画面，但往往将商业、军事和通用航空混为一谈，凑出令人震惊的数字。一些报道，比如声称2023年发生了120起事故的报道，几乎没有提供细节或来源。俄罗斯国际航空委员会（IAC）的年度安全报告缺乏2019年的数据，叶夫根尼·普里戈任的乘坐的巴西航空工业公司的Legacy 600飞机的致命事故也不会被调查，表明有来自上层的干预。

也就是说，俄罗斯国际航空委员会的数据是我们能拿到的数据中是最为系统的，但考虑到其结论可能政治化，需与其他来源数据进行对比和批判性解读。俄罗斯商业和通用航空的致命坠机事故实际上从2021年的18起减少到2022年的13起，相关死亡人数从70人减少到24人。2023年上半年的数据也指向同一方向，有6起坠机9人死亡。这一趋势可能得益于2022年2月之后14%的客流量下降。尽管如此多的坠机事件听起来相当严重，但2021年除三起外，其余所有坠机事件都涉及5700公斤以下的小型飞机，而不是商业喷气式客机。

根据俄罗斯国际航空委员会的数据，从2020年到2021年，航空事故率和每百万次起飞坠机率都有所上升，但在2022年有所下降。数据表明，自2022年初以来，俄罗斯的航空安全没有急剧恶化。事实上，即使是认为俄罗斯航空公司的安全性较低的批评者也认为，“与2021年相比，2022年和2023年是俄罗斯航空公司安全的好年份。”

与美国的比较同样表明，客运航空并不像一些头条新闻所说的那样灾难性。俄国际航空委的数据表明，俄罗斯和其他后苏联国家在客运航空安全方面通常但并不总是落后于美国。

在俄罗斯航空公司安全的背景下，让我们来谈谈制裁的影响。虽然一些评论家强调，没有哪起坠机事件与制裁有关，但其他人则声称，制裁使俄罗斯航空公司变得不安全，发生这样的致命坠机事件只是时间问题。一些人甚至认为，发生危险证明航空制裁是有效的，可能有助于俄罗斯人反对普京。

为了安抚公众，俄罗斯航空官员坚称，尽管受到制裁，国内的航空公司是安全的，俄罗斯商业媒体和航空记者也持同样观点。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乌克兰媒体告诉俄罗斯人，正是因为制裁，他们的航空公司将等待一场严重灾难的发生。被普京驱逐的俄罗斯独立记者对此表示赞同，他们对掩盖制裁影响的努力以及俄罗斯航空公司在安全方面偷工减料的许多行为发出了警告。简言之，围绕着俄罗斯喷气式客机是否会坠毁以及制裁可能发挥的作用这一病态问题，存在着一场信息战。

9月，乌拉尔航空公司一架A320飞机紧急降落，是由于与制裁有关的液压系统故障，这证实了人们对致命坠机的担忧。俄罗斯政府最近对航空安全的评估同样指出，飞行员失误和训练不足是航空事故的主要原因。更普遍地说，飞机灾难通常是由多种因素共同造成的——恶劣天气、机械故障和飞行员失误——而不仅仅是一个问题。然而，在公开讨论中，制裁的作用更多地与战争政治有关，而不是一个技术问题。

对于那些认为用制裁惩罚俄罗斯仍然值得的政策制定者来说，这种情况将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为此，他们需要借鉴拜登政府在俄乌冲突全面爆发前发布的关于俄罗斯军事集结的情报，尽可能多地公布有关制裁及其影响的情报，以及俄罗斯的航空业在确保安全方面做了什么或没有做什么。随着普京政权日益回到苏联式的对航空安全的保密状态，此类情报将成为一个强大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