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莱2018年出版的书:《揭露凯恩斯主义谎言:凯恩斯、弗里德曼和奥地利学派的胜利》。哈维尔·赫拉尔多·米莱的故事开始于1970年10月22日。他是一个公交车司机的儿子,父亲通过不懈努力逐渐从驾驶汽车的小人物发展为行业内多家公司的经营者。在米莱居住在帕斯将军大道的德沃托街区时,发生了一件对他产生了深远影响的事情:他被剔除出学校足球代表队名单,他所在的科佩罗红衣主教学校是这个新社区中最传统的学校之一。“评选标准主要不是看能力,而是看关系和交情。对此我的反应是:我要去一个真正的球队踢球。”他选择了查卡里塔青年竞技足球俱乐部来埋葬这种挫败感。“我的祖父是查卡里塔的球迷,我和他曾经一起去看过他们比赛。那时(1983年)他们刚刚升级,一切都让我感到非常震撼。颜色,简直是史诗般的(该队球衣上的红色是对其无政府主义起源的一种象征)。”米莱当时13岁快要14岁,正是参加比赛的年龄。他参加了各级青训,最终进入了一线队的阵容。他将自己定义为一个飞翔的门将,就像乌巴尔多·马蒂尔·菲略尔(阿根廷著名的“铁门”)一样。尽管他并不是特别高,但凭借强壮的腿部力量脱颖而出。他说为此他每天要训练6个小时。▎门将时期的米莱为什么选择成为门将?“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很有趣。”这是他的第一反应。有人曾经说“门将是那个与众不同的人、是球队的明星”。“一般而言,门将拥有不同常人的个性特点,因为他处在命运攸关的位置,一旦出错,就可能导致失球。他的着装与众不同,并且是唯一能用手触球的球员,这在足球中可是一种稀缺的技能。……此外,门将还需要拥有更强大的心理素质,因为看台就在他身后。”“有些人一看到看台就感到害怕,而和我一样的另一些人看到看台则会更加自信。”他有些洋洋得意地说。第一幕,第二场:蜕变▎时为阿根廷总统候选人米莱的支持者在该党总部外举行的选举之夜集会上乘坐公交车。12岁时,受到了何塞·阿尔弗雷多·马丁内斯·德·奥斯(José Alfredo Martínez de Hoz,前阿根廷经济部长)的固定汇率制崩溃事件的影响,米莱决定要成为一名经济学家。然而,在1989年,他正在上大一时,发生了一件对他颇具启发性的事情。当时他的母亲让他陪同去超市。“我靠在购物车上,看着几个女孩子手里拿着一种类似于手枪的工具经过。那是标价枪。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尽管价格在上涨,人们还是在抢购商品。价格上涨的同时,需求量也在增加!”这次经历让他震惊不已:根据理论,如果价格上涨,需求应该下降。“我的结论是,要不是我愚笨,要不就是书本写错了。于是,出于自尊心,我放弃了足球,全身心投入学习。我对经济学变得异常着迷,几乎可以说是病态的。超级通货膨胀彻底颠覆了我的思维,我被深深地吸引住了。”那股热情的第一个成果是一篇论文。米莱描绘了一个模型,其中企业应对通货膨胀的最佳策略是减少供应,把商品储备起来,从而进行保值。他解释说:“在这种情况下,随着价格的持续上涨,就会形成一个负斜率的供应曲线。而导致价格上涨的原因在于为解决财政赤字而发行的货币支持了需求的增长。”他的第二个顿悟发生于2013年,同事给他看了一篇文章,让他了解到了奥地利学派。此前,米莱就知道奥地利学派,是一股在经济甚至哲学领域都强调反干预主义的思潮。他坦言,读完文章后立刻对这个学派产生了好感。他评价说:“奥地利学派的理论观点清晰明了,对其他学派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 这个新拥护的学派也帮助米莱在研究中找到了新的方向。他认为:“经济学应该超越稀缺资源管理的科学范畴,而成为研究在极度丰富条件下人类行为的学科。”他指出新古典经济学主义在这方面不能够自圆其说,“实际上,在完全竞争条件下,随着边际收益递减,它无法用追求利润最大化来解释企业的行为”。在2013年的那段日子里,他还读了穆瑞·罗斯巴德(Murray Rothbard)的《人、经济与国家》中的《垄断与竞争》一章。“我教授微观经济学已经20多年了,而且有很多理论基础支持。但是,当我读完罗斯巴德的书后,我说:‘我所教的关于市场结构的一切都是错误的。完全错误!’”他演绎着当年的情景。于是,他成为了垄断的坚定拥护者。第二幕:进军荧屏米莱成为一个媒体名人,几乎是出于偶然。他开始撰写有关经济增长的文章,然后自行发给阿根廷新闻网站进行发表。他解释说,这是为了让自己的声音被听到,因为他觉得他的自由主义宣讲让他在某些学术领域里受到排挤。他与贾科米尼合著的第一本书《印钞机、通货膨胀和汇率贬值》,于2014年1月3日出版。作为新书发布的一部分,他们在《侧影日报》(Perfil)上发表了一篇题目为《被“罗德里加索(Rodrigazo)幽灵”逼入绝境》的文章。几天后时任阿根廷经济部长宣布了30%的货币贬值。由于这个及时的预测,这个二人组在Infobae的网络电视上获得了一次采访机会。当时与米莱有工作联系的吉列尔莫·尼尔森(Guillermo Nielsen)将他们介绍给了《关键时刻》的制作团队。米莱回忆说:“那天,我兴致高昂,说了一些后来成为热门话题的句子。难以置信的是,从那以后,很多节目开始邀请我去参加。”▎米莱站在图库曼省州长候选人里卡多·布西(Ricardo Bussi)旁边。他在公共电视上的首次亮相是在美洲频道的《自由的动物》(Animales sueltos)节目中。米莱笑着说:“那时真是大爆发,我表现得非常出色。在节目的第一个片段,大约10到15分钟的时间里,我完全释放了自己,贡献了11个字幕。”他对此引以为傲。他说节目主持人事先看过他的视频,“所以,在我们直播时,当他对我说,我把凯恩斯的《通论》称之为‘垃圾理论’,这就像是在告诉我:‘现在放出那个不可思议的绿巨人吧’。于是随后的部分就成为了历史。那些视频都还能看到……”第三幕:自由主义者“《自由的动物》节目录制完的第二天发生了件有意思的事。”米莱回忆道。因为录制结束得很晚,所以第二天他选择坐出租车去上班。当他站在家门口等车时,有人向他大声喊道:“加油,自由主义者,该死的!那个凯恩斯真是个王八蛋!”当时他想:“我们做到了。我们向前迈进了一步。我们明白凯恩斯是邪恶的。”于是,每当在街上遇到这种特殊的问候方式,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微笑着回应:“确实如此。”米莱说:“我乐在其中,一天能拍五到十张自拍照。”有些场景甚至令他动容,例如,他曾在一次前往内地的旅途中被一个泥瓦匠认出,也曾在吃早餐的酒吧里被一个清洁工认出,他们感谢他“捍卫自由价值观”。▎米莱在一次集会上挥舞着电锯,象征着他削减开支的计划。“这说明什么?实际上,人们对自由主义思想接受的程度远比‘红色圈子(Círculo Rojo,指阿根廷政治和经济精英阶层)’所认为的高。”他反思说,“而且人们受够了政治正确。他们明白,当我变得激动时,那是因为对方的论点简直是胡扯,无论从经验上还是从理论上都站不住脚。”名声有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在镜头之外,一名“胜利阵线党”(Frente para la Victoria)的议员曾试图让两名保镖殴打米莱,回击他几分钟前在直播中受到的智力侮辱。米莱将这件事称之为一个“企业掠夺者”使用“野兽的权力”来实施报复。“还有其他一些经济学家,因为我向大家证明他们是糟糕的经济学家而对我心怀恶意。”他没有讲述具体发生的事情。因其直率、粗犷的演讲风格,米莱在一些本地自由主义思想圈子中受到不少质疑。他们多数人是温文尔雅、谨慎保守的知识分子,他们认为米莱在电视上的爆发会对自由主义事业产生反作用。但有些时候他也无能为力。“第一次,你会试着以友好的方式解释事情。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有认知失调的问题:你不仅是在向对方证明你说的是正确的,同时也表明了他一生所思考的都是无稽之谈。所以,那个家伙会攻击你。”他分析说。“当然,如果你攻击我,你会遇到查卡里塔的守门员。”他挑衅地笑了笑。他澄清说,除了个别例外,他并不认为通常情况下与他对立的政治人物是心存恶意的。“他们更多的可能是愚昧无知、学识浅薄、政治正确,而不是恶意。”他以玛格丽塔·斯托尔比泽(Margarita Stolbizer,阿根廷国家众议员)为例:“我认识她,我认为她是诚实正派的人。但她提出的所有建议都可能会加剧贫困。虽然她全然是出于善意,但这些举措可能会让我们陷入困境。她赞同一些并不正确的观点。她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经济学家们也没有很好地解释事物的运作方式。”对他来说,问题的根源很清楚。“我已经读了五遍‘垃圾理论’(指凯恩斯《通论》),那不是一本书,它是一本为了支持政治救世主和腐败分子而写的小册子。在任何骗子背后,总会有凯恩斯的理论。那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读到的最自由主义的东西……而凯恩斯是社会主义者!他的理想是通过温和的方式实现共产主义!此外,他还支持了希特勒和墨索里尼。一个邪恶的人物。”他的言辞并未停止。他激动地说:“‘凯恩斯主义学院’培养了大量的凯恩斯主义者,但他们没有认真阅读那本糟糕的书。否则,他们会意识到这本书里说了多少荒谬之处。”▎大选期间,时为总统候选人的米莱在投票站投票。第四幕:自由主义者落下帷幕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圣特尔莫街区陷入黄昏。这是十月的一个星期三,时间已过18点。米莱从《商业纪事报》编辑部出来往停车场走去,走了大概40米的距离找到了他的车。“博士,您需要停车票吗?”收费员问道,她认出了他是电视上的人物。“从来不要!”他挺起胸膛庄重地说:“逃税应该成为一项人权。”米莱不仅拒绝集中政府的可见之手伸进臣民的口袋,他还抗议他的车子因有乘客没有系好安全带就不让启动。他嘟囔说:“只是因为被强制要求才系安全带……是否要让自己面临危险,这是我的选择。”这位经济学家把《又是汤》(Otra vez sopa)献给了“柯南和卡琳娜·米莱”。柯南是他的狗,为了他的狗,过去经常参加世界经济论坛的他,尽量避免那些不能一天往返的旅行。卡琳娜(Karina Milei)是他的妹妹,是他唯一亲近的人,她经常会接到恐吓威胁电话或虚假绑架信息,因为某个政治家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这个自由主义者在公共场合的羞辱。▎《又是汤》米莱坚守着他不可动摇的单身生活。在一次LN+的采访中,他阐述了他关于婚姻和一夫一妻制的理论,这个观点引起了广泛的反响。对于婚姻,他拒绝接受它,因为这是一份永久的契约,遵守比打破要付出更多。对于一夫一妻制,他解释说,边际效用递减规律最终会摧毁婚姻关系和夫妻双方。他为他的社会自由主义论证说:“每天你都在消费同样的产品,边际效用下降!而当你尝试多样性时,你的效用会增加。”▎米莱和他的克隆狗,他以弗里德曼等三位保守派经济学家的名字命名克隆狗,使克隆狗成为自由主义理想的象征。在他众多面孔中,米莱还是一个音乐爱好者。对他而言,他的家不仅仅是房子,更是他的巢穴,他的避难所,他的圣地。那里收藏着他的书,还有他的唱片:像滚石乐队、披头士、皇后乐队等乐队的完整收藏,正版盗版都有。他收集了一百张猫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的唱片,其中一些是绝对的珍品。年轻时,他曾是巅峰(Everest)乐队的主唱,乐队曲目主要以翻唱滚石乐队的歌曲为主。他透露说:“我正在策划一个乐队项目,想法是创作一些有关经济的摇滚乐曲。”在这场运动中,他的合作者是歌手艾丽卡·加西亚(Érica García)。“她是自由主义者。我们会看看是否能创造出一个符合市场需求的产品。”他坚定地奉行着奥地利经济学派的思想。▎米莱与妹妹卡琳娜·米莱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总部庆祝。“我曾经是博卡的球迷,曾经是。”他强调说。在博卡青年博物馆里有一颗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星星,他曾去过日本等许多地方庆祝球队夺冠。但在2012年底,他对蓝色和金色的队徽从爱变成了恨。“我决定不再支持博卡,是因为博卡队主席解雇了表现出色的胡利奥·法尔西奥尼(Julio Falcioni),然后接受了只是来捞钱的胡安·罗曼·里克尔梅(Juan Román Riquelme)的回归。我已经受够生活在一个民粹主义的国家了,不想再成为一个做出民粹主义决策的俱乐部的粉丝了。”▎妹妹卡琳娜·米莱在介绍她哥哥的书《通货膨胀的终结》之前,将她哥哥的照片放在一张 100 美元的纸板钞票上。经济学,音乐,足球:对米莱来说,一切都是激情。他再次说道:“将普契尼的任何一个角色放到现实生活中,那就是我。”在《棘手的难题》节目中,面对来自“胜利阵线党”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省参议员阿尔贝托·德法西奥(Alberto De Fazio),他咆哮道:“我来揭示你的谎言!”就像另一部他喜爱的普契尼歌剧中的角色贾尼·斯基基(Gianni Schicchi)一样,为了追求更高尚的事业,最终让骗子们掉进自己设下的陷阱。社交媒体上的梗图将米莱描绘成英雄形象。在一些图像中,他身穿盔甲,手持长矛和剑,准备与巨龙战斗。这位自由主义者也将自己视为一个勇士,他的使命是对抗那些乘数效应的迷信者(他如此称呼凯恩斯主义者)。歌剧中米莱所效仿的诺尔玛敲响三次神圣的青铜盾牌,号召她的教徒们奋勇前进逃脱敌军的压迫。“我的声音将如雷般响彻。”崇高的女祭司长许下承诺。“让它响彻,邪恶的国家将无法逃脱正义的惩罚!”部落怒吼,渴望鲜血。“青铜之盾已经鸣响!”这同样适用于米莱和他的个人十字军。他经常在推特上写下:“自由主义万岁,该死!(¡Viva la Libertad, Carajo!)”▎一名支持者拿着一张钞票的复制品,上面有米莱和他的电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