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作战如何改变俄乌冲突战局？

乌克兰最高军事指挥官瓦列里·扎卢兹尼将军（Valery Zaluzhny）最近在《经济学人》上写道，乌克兰对俄罗斯的战争已陷入僵局，目前双方似乎都无法取得战略突破。他的评论是在经过五个月的激烈战斗后发表的，期间乌克兰期待已久的反攻未能取得重大领土收获。造成进展缓慢的原因包括俄罗斯强大的分层防御体系，愿意承受高额的生命和物资损失，以及激烈的当地反击。乌克兰最初不协调且执行不力的攻击，以及西方武器交付的一些延迟和对乌克兰提供的武器数量和类型的限制，当然也起了作用。

然而，一些分析人士认为，乌克兰的进攻被阻止的原因远不止雷区和战壕那么简单：战争性质本身的变化。

他们认为，普遍的监控的出现创造了一个新的透明战场。无处不在的无人机和其他技术使得实时追踪双方任何部队动向成为可能，使得隐藏大规模部队和装甲车辆集群免受敌人发现几乎变得不可能。然后，这种监控确保一旦发现部队，它们会立即受到炮弹、导弹和自杀式无人机的轰炸。维持任何突破尝试都变成了一个极其困难的任务。

换句话说：如果敌人能够看到前线上和后方的一切，包括在后方移动的单位甚至个别士兵，那么由大量装甲部队组成的经典地面攻击就已经结束了。在军事战术中隐藏与探测之间的古老竞赛中，后者似乎已经胜出——至少在下一波技术再次改变平衡之前。

然而，尽管这种观点有一定的道理，但作为一个全面的概括，它还远远不够。即便在一个被无人机覆盖的21世纪战场上，仍然有各种方式可以推进，正如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所发现的那样。根据我最近对乌克兰的研究之旅的观察，战场比技术爱好者所认为的要不那么透明。在前线，所谓的“咬住和坚持”的渗透战术——由步兵发起的小规模、逐步的攻击，并得到炮击的支持——仍在进行。透明战场显著缩短了这类攻击成功的机会窗口，但并没有完全关闭这个窗口。

有各种方法可以减少甚至否认敌人进行实时跟踪的能力。尽可能长时间地隐藏在敌人的视线之外，意味着分散和隐蔽——这通常意味着要躲到地下以避免视觉观察，这是哈马斯在加沙地带完美掌握的战术。

但隐藏也与简单的环境因素有关，这些因素在整个军事历史上影响着战场上的成功和失败，例如地形、一天中的时间和天气条件。事实上，我上次旅行的一个主要收获是，战场上新技术的普遍存在使个别士兵的美德——强烈的纪律性、同步性、体能和对地形及环境的深入了解——比过去更加重要。

以第一个例子为例：在一个更透明的战场上，选择进攻的时间又变得至关重要。大多数乌克兰攻击发生在黎明前或傍晚晚些时候，在黑暗的掩护下。原因很简单。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俄罗斯无人机操作员更难发现攻击者。尽管配备红外摄像头的无人机可以在黑暗中看到，并且被广泛使用，但它们比普通无人机更昂贵——因此数量远少于普通的白天无人机，在前线上创造了可以被利用的监控空白。

根据我的观察，乌克兰人通常会派遣大约10到16名士兵的突击小组攻击俄罗斯的战壕。这些部队由两到三辆步兵战车或装甲运兵车运送到敌人的战壕网络中，并得到两辆或更多主战坦克的支持。一旦乌克兰士兵进入俄罗斯的战壕系统，装甲车辆就会撤退。

如果士兵们在黎明攻击中占领了战壕，他们将需要在夜晚前抵御反击，届时他们可以再次行动或接受增援。因此，昼夜的循环以现代军事理论和训练不总是强调的方式决定了作战节奏。这些类型的行动不仅需要个别士兵及其指挥官的极端纪律和专注，还需要体能。

其次，物理地形的性质可以成就或破坏一次攻击。例如，装有爆炸物的第一人称视角（FPV）无人机可以更有效地从高地部署，因为它们需要与地面站的视线通信。否则，可能会出现通信中断甚至无人机丢失。

然而，从低地发射的第一人称视角（FPV）无人机通常需要额外的通信中继无人机来有效地远距离打击。这使得在低地的部队处于劣势，因为它增加了每次攻击的人员和设备需求，并引入了一个摩擦源。即使是无人机驾驶员也需要休息；此外，使用无人机的频率越高，失去它的机会就越大。在消耗战中，个别行动的人员和设备需求较高的一方将在长期内处于不利地位。

第三，天气条件获得了新的重要性。原因很简单：许多无人机无法在大风、大雨或零下温度的条件下运行。在一个阳光明媚、有些风的好天气中，我观察到重复的炮击，直到俄罗斯士兵被击中，从无人机发现到发动攻击的时间从大约30秒到几分钟不等。在多云、风大、有些下雨的天气中，空中的无人机更少，导致监视覆盖范围减少，炮击率降低。在如俄乌战争这样由炮火主导的冲突中，恶劣天气可能为能更快利用减少的无人机覆盖的一方提供机会。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冬季条件一定有利于攻击。由于雪、雨和寒冷导致无人机覆盖减少可能提供了机动的机会。但这种潜在优势将被泥泞地面或积雪导致的地面移动困难所抵消。虽然冻结的地面使得机动更容易，但冬季裸露的树木提供的隐蔽机会更少。归根结底，那些士兵更好地准备应对严寒和恶劣天气的一方将具有优势。

除了白天、地形和天气之外，还有其他因素使得乌克兰的战场不像某些评论员认为的那样透明。这些包括使用干扰器和其他电子战技术，阻止或减少对方检测士兵和车辆的能力。目前，乌克兰和俄罗斯正在进行持续的技术适应战。双方都越来越依赖于安装在车辆上或沿战壕线附近的小型干扰器，以在其位置上方创建保护伞，这可能导致进攻的FPV无人机偏离航线并坠毁。

甚至比上述的物理因素更重要的是，争夺电磁频谱的战斗将决定提高或降低一方战场透明度，以及其对乌克兰和其他地方未来战争性质的所有后果。目前看来，俄罗斯在干扰器和其他电子战方面仍然拥有优势，无论是系统部署的数量还是质量。

尽管目前看来是僵局，乌克兰的战场仍然呈现出各种突破和其他成功进攻的机会，如果它们得到良好的协调并能够利用环境因素，如黑暗、恶劣天气和物理地形。因此，普遍存在的无人机群使得攻击几乎不可能并取得成功的新常识需要被修正。

可能确实如此，那些在更透明的战场上由北约训练书籍教导的大规模装甲攻击将极其困难，但普遍监控已经结束了决定性攻势行动的观点至少是不完整的。

在考虑战场环境条件时，军事行动的时机和同步创造了逃避监控的机会窗口。虽然抓住这些机会窗口可能不会立即导致决定性的结果，但它可以帮助为未来更大规模的攻势创造条件，最终有助于打破僵局。

说大规模攻击已成为过去，僵局将定义乌克兰乃至其他地区未来的战争，无疑是为时过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