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花王,内涵满满,大多数人没看到!

红楼梦写到的花太多了,但如果推选“花王”,能够串起关键情节,引领全书总纲,又隐喻相关人等形象与命运的,只能是——梅花。

看懂了梅花,也就明白了大观园在哪。

一定有很多人想不明白:书里的第一女主林黛玉,意象是竹子、芙蓉,和梅花好像没那么明显的关联,为啥说是梅花?

因为,黛玉固然是书中第一女主,可她并不是第一主角。第一主角,只能是神瑛侍者以及神瑛的人间化身贾宝玉。

红楼梦的主线,是神瑛侍者下凡历劫,依托这条主线,又串起了绛珠草、一干风流孽鬼、补天石等等线索。所以,绛珠或者黛玉,是跟随神瑛或者宝玉最密切的形象,但并不是全书主线,自然,芙蓉也担不起花王的重任。

通览全书,梅花的作用,是任何一种其他的花卉或植物,都不能相提并论的,更不要说替代了。

红楼花王,内涵满满,大多数人没看到!

其一,梅花串联起宁国府、荣国府,以及大观园。

众所周知,大观园的“十数株红梅”位于栊翠庵。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这一处梅林,原本属于宁国府会芳园,是修建大观园时合并过来的。

会芳园的梅花,出自第五回:因东边宁府中花园内梅花盛开,贾珍之妻尤氏乃治酒,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赏花。是日先携了贾蓉之妻,二人来面请。贾母等于早饭后过来,就在会芳园游顽,先茶后酒。

第十六回,写到筹建大观园,贾蓉汇报:“从东边一带,借着东府里花园起,转至北边,一共丈量准了,三里半大,可以盖造省亲别院了。”

之后写到大观园动工,是将宁荣二府的花园合二为一:先令匠人拆宁府会芳园墙垣楼阁,直接入荣府东大院中。荣府东边所有下人一带群房尽已拆去。当日宁荣二宅,虽有一小巷界断不通,然这小巷亦系私地,并非官道,故可以连属。会芳园本是从北拐角墙下引来一股活水,今亦无烦再引。其山石树木虽不敷用,贾赦住的乃是荣府旧园,其中竹树山石以及亭榭栏杆等物,皆可挪就前来。如此两处又甚近,凑来一处,省得许多财力,纵亦不敷,所添亦有限。

在第三回,就曾提及贾赦的住所位于荣国府花园。黛玉拜见贾赦,进到院内:“黛玉度其房屋院宇,必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

以常情常理而论,大观园开工之前,贾赦应该就搬离了,以后也没必要再搬回这里。否则,在大观园建设期间,“贾赦住的乃是荣府旧园,其中竹树山石以及亭榭栏杆等物,皆可挪就前来”,如果贾赦不搬,等于让堂堂荣国府大老爷住在拆迁工地上,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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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梅花串联起红尘俗世与出家清修。

就是在第五回的赏梅游玩过程中,宝玉到秦可卿的卧房午睡,由此引发了梦游太虚幻境。如假包换的全书大过节,总提纲。

秦可卿给宝玉的点拨,是儿女之事,是红尘情欲,梅花是这一切的引子。

次后,又是梅花见证了宝玉的禅机领悟。

栊翠庵茶品梅花雪与雪中折梅,都是处处机锋的名场面。

妙玉介绍泡茶的水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给宝玉以及黛玉、宝钗的茶具,也是各含玄机。

参见本号之前发文,此处不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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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琉璃世界白雪红梅一节,第五十回写到宝玉联句落第,李纨罚他去找妙玉折一支红梅回来插瓶,湘云又提议,罚他补做一首《访妙玉乞红梅》。

在这首诗中,出现了一个大有内涵的词:“槛外梅”。

书里用了很多篇幅来讲“铁门槛”,有“铁槛寺”,又有“槛外梅”,再到“槛外人”,层层递进,唯恐读者看不到。

有意思的是,这里是第五十回,宝玉自己亲口吟出了“槛外梅”,待到第六十三回,妙玉送来生日拜帖,落款“槛外人”,又把他整不会了。

抓了半天头皮不知道怎么办,想起来去问黛玉,却在路上遇见了岫烟。岫烟解释道——

“他常说:‘古人中自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诗,只有两句好,说道:”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所以他自称‘槛外之人’。又常赞文是庄子的好,故又或称为‘畸人’。他若帖子上是自称‘畸人’的,你就还他个‘世人’。畸人者,他自称是畸零之人;你谦自己乃世中扰扰之人,他便喜了。如今他自称‘槛外之人’,是自谓蹈于铁槛之外了;故你如今只下‘槛内人’,便合了他的心了。”宝玉听了,如醍醐灌顶,嗳哟了一声,方笑道:“怪道我们家庙说是‘铁槛寺’呢,原来有这一说。姐姐就请,让我去写回帖。”

关于岫烟在这段对话中的心理活动解析,可参加本号之前发文:

再看宝玉,被岫烟一语道破,才“醍醐灌顶”,当时“槛外梅”三个字,怎么写出来的?

其实,黛玉当场就戳穿他了:纯属拼凑。

众人听他念道,“酒未开樽句未裁”,黛玉写了,摇头笑道:“起的平平。”湘云又道“快着!”宝玉笑道:“寻春问腊到蓬莱。”黛玉湘云都点头笑道:“有些意思了。”宝玉又道:“不求大士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黛玉写了,又摇头道:“凑巧而已。”湘云忙催二鼓,宝玉又笑道:“入世冷挑红雪去,离尘香割紫云来。槎枒谁惜诗肩瘦,衣上犹沾佛院苔。”

凑巧而已,什么意思?就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凑字数,但是凑得还算巧妙。暗指宝玉并不懂槛外的意思,只是在玩文字游戏对对子,槛对瓶,外对中,梅对露。门槛、内外、梅花都是现成的,所以黛玉认为“槛外梅”就是他拼凑出来的一个词。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什么叫知己,这才是,知宝玉者,莫过于黛玉。他哪句话是发自本心,哪句话是耍嘴皮,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综合全书行文来看,第六十三回的“槛外”之论,巧妙地给岫烟安排了一个登场表演的机会,让她以妙玉徒弟的身份,向读者传达妙玉的思想观念。

实际上,也就是对“槛外”的含义,又进行了一遍详细的解释——尽管宝玉当初只是拼凑,但实际上是大有内涵的。

在那个大雪天里,还有一个咏梅、折梅分外精彩的姑娘,就是宝琴。宝琴去找妙玉折梅花,宝玉是宝琴的引路人:一个未来的出家人,领着宝琴,去拜访一个出家人。

宝琴将来,注定与出家人结有不解之缘。参见本号之前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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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算一下年龄:第六十三回的岫烟,已经订婚。当时,黛玉十六岁,宝玉十七岁,还管她叫姐姐。那么她也有十七八岁,妙玉入住栊翠庵是十八岁,到六十三回宝玉生日时,已有二十岁出头,比岫烟大两三岁的样子。

第十八回林之孝家的讲妙玉的来历:“去岁随了师父上来,现在西门外牟尼院住着”——也就是妙玉十七岁入京。

而她们“做过十年邻居”的时间段,就在妙玉十七岁之前,地点就是妙玉曾经收集梅花雪的蟠香寺。

从岫烟的讲述看,是她家搬离蟠香寺之后不久,妙玉也走了。

岫烟笑道:“他也未必真心重我,但我和他做过十年的邻居,只一墙之隔。他在蟠香寺修炼,我家原寒素,赁的是他庙里的房子,住了十年,无事到他庙里去作伴。我所认的字都是承他所授。我和他又是贫贱之交,又有半师之分。因我们投亲去了,闻得他因不合时宜,权势不容,竟投到这里来。如今又天缘凑合,我们得遇,旧情竟未易。承他青目,更胜当日。”

综上,她们的十年邻居,就是妙玉7-17岁,岫烟4、5岁-14、15岁。

所以,红楼梦主角的年龄一团乱麻,可不是作者不会算数。不然,你看这等配角,偏又能算得丝丝入扣,分毫不差。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几个女孩子各自的人生经历。

只能说,主角的年龄写成一锅粥,纯属作者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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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书里写到两次梅花盛开,时节都异乎寻常。

一次就是第五回的“东边宁府中花园内梅花盛开”,甲戌本有一句侧批:元春消息动矣。

元春,也意味着“早春”,一笔双关。元迎探惜四春,首席丫鬟对应琴棋书画,本人则对应春夏秋冬。

元春是凤藻宫贤德妃,对应春天的繁花似锦;

迎春住在紫菱洲,对应夏天的纳凉取静、与世无争;

探春住秋爽斋,对应秋天的金风爽利,“后廊檐下”种着“梧桐树”,暗喻引来“金凤凰”。

藕香榭,有适合冬季取暖的暖香坞,更有“孤介太过”、六亲不认的萧杀无情。

以脂批的解读,会芳园的梅花,带来的是“早春”信息。而实际上,梅花绽放的季节,也多半在阴历腊月到次年二月之间。北方地区多在春节后;南方地区则多从腊月底开始。

然而,第五回梅花盛开之后,接下来的章节,却一天比一天进入深冬。

第六回,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因“冬事未办”,在家喝闷酒生气:“天气冷将上来,家中冬事未办,狗儿未免心中烦虑,吃了几杯闷酒,在家闲寻气恼,刘氏也不敢顶撞”,刘姥姥看不过,发话劝架,这才引出了到荣国府打抽丰之举。

后来,凤姐给了刘姥姥二十两银子一吊钱,说是给孩子做件冬衣:“这是二十两银子,暂且给这孩子做件冬衣罢。若不拿着,就真是怪我了。这钱雇车坐罢”。可见,这个时候,还是家家户户准备过冬物资的季节,做冬衣、筹柴火、腌萝卜、“冬储大白菜”等等,应该是阴历十月左右。

第八回,薛宝钗小恙梨香院,宝玉去探望,黛玉又跟去察言观色,几人都是密密实实的冬装。宝钗是“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宝玉是“身上穿着秋香色立白狐腋箭袖”;当天还有下雪,黛玉从外面进屋,披着避雪衣“外面罩着大红羽缎对衿褂子”,宝玉出门,要戴上“大红毡斗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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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的活动也都围绕着一个“冬”字:小丫鬟雪雁走来与黛玉送小手炉;薛姨妈见到宝玉,赶紧“命人倒滚滚的茶来”;晴雯帮宝玉在门斗上贴字,说“冻的手僵冷的”;宝玉摔茶盅,袭人找个借口说是自己倒茶,被雪滑倒了。

再到第九回,就要穿“大毛衣服”。前文写到宝钗的银鼠褂,银鼠就是小毛,但单穿一件小毛已经不够,需要在棉袄外加小毛;而宝玉穿的是“白狐”,这就是正宗的大毛。

宝玉出门上学,大毛衣服也是必备的,而且还要带手炉脚炉。在那个年代,凭是什么大户人家,甚至皇宫里头,取暖设施也比不过当代暖气,大冬天的,在室内穿单衣,是绝对不可能的。

袭人又道:“大毛衣服我也包好了,交出给小子们去了。学里冷,好歹想着添换,比不得家里有人照顾。脚炉手炉的炭也交出去了,你可逼着他们添。那一起懒贼,你不说,他们乐得不动,白冻坏了你。”

——所以,倒推可知,第五回梅花盛开,约在阴历十月。

另一次梅花盛开,就是大家赏雪、烤鹿肉、争抢联句的那次。

后文讲到贾母和薛姨妈论赏雪请客,贾母说“这才是十月里头场雪,往后下雪的日子多呢”。如前所述,这季节未免太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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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就延伸到了第四点:梅花,串联起北国南疆。

大观园的总体景观,是北方风景,十月梅花是不可能的。

但把目光放得遥远一点,十月开放的梅花,还真的有。

第四十回,薛姨妈行酒令,说到一句:“十月梅花岭上香。”

这个“岭”,五十回的岫烟,在诗中点明了: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

庾岭,就是大庾岭,又称梅岭,因古时岭上多植梅,故有是名。位于江西与广东两省边境,有汉武帝时庾胜将军筑台的要塞和唐代张九龄在梅岭建立的梅关。

“庾岭寒梅”是我国历史上有名的探梅胜地之一,据史料记载,早在西汉时期,山中便种植有梅树,到了魏晋时期,梅树种植尤多,此后各朝代均有种植。据明代《南康志》记载:“庾岭多梅,故称梅岭。”“梅祖大庾而宗罗浮,罗浮之村,大庾之岭,天下之言梅者必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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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学者屈大均在《广东新语·木语》中写道:“韶州梅,长至已开,腊月大雪,梅复开尤盛,有于旧蒂而作新花者。其地属岭北,故梅以腊以正月开。广则秋末冬初,梅且开尽,往往不待长至,以地暖故开更早,气盛则开而又开。”也就是说,韶州的梅花冬至开放,岭北的梅花在腊月、正月开,而岭南,梅花于秋末冬初就要开罢了,因为天气更和暖的缘故。

但是大观园在广东吗?显然不可能,和其他章节又对不上。

由此可见,大观园就不是任何一个园林的实写,而是作者利用“移天缩地”之法,将自己一生中所有美好的游历,甚至见闻,都融汇到了大观园。才是真真正正的“天上人间诸景备”,是存在于作者理想中的、读者心目中的万园之园。

而作为“真事隐去”“假语村言”的笔法而言,作者刻意安排“十月梅花”,就是为了提示作者,联想到梅岭,联想到岭南。

岭南,就是广东地界。在红楼梦时代,广东早就不是蛮荒之地,而是繁华忙碌的国际贸易、物流、金融中心。书里的“广东元素”,相当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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