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调水,为啥逮着一条汉江“往死里薅”?

“汉江是长江最大的支流这句话其实是不对的。因为河流大小看的是水量(因此世界河流之王是亚马逊河,而不是尼罗河),长江八大支流中,汉江全长1577公里,排名第一,可以说是最长支流。但长江水量最大的支流是岷江水系(主要靠大渡河),年均900多亿m³。汉江年均水量570亿m³多,排在了倒数第二,仅比乌江多一点,而乌江流域面积只有汉江一半多。综上,汉江是长江的第一长支流、第七大支流。
中国调水,为啥逮着一条汉江“往死里薅”?

▲世界唯二的温带超级长河,长江和密西西比河

然而,汉江在长江诸支流中的作用、负担是最重大的:
1.肩负着15.7万Km²流域范围内的工、农业生产及4900万人口的生活用水,仅湖北省江汉平原汉江流域内就有2750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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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调水,为啥逮着一条汉江“往死里薅”?

▲江汉平原的田野,卫星地图上看浓绿得像翡翠,透着丰饶

2.汉江自古是南北水路交通大动脉,我国河流东西向多,南北向少,汉江居于中国核心地带,从北往南,交通重要堪比大运河。杜甫从四川去中原,也要过汉江,诗里写的“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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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边上的历史文化名城——襄阳,中间部分为古城

3.中国乃至世界最大规模的跨流域调水——“南水北调”工程取水自汉江。据3月份的新闻南水北调工程开通以来,累计调水量已经突破700亿m³!惠及沿线的河南、河北、山东、北京、天津等省市的40多座城市、1.76亿人口!是为世界规模最大、距离最远、调水量最大、受益人口最多的超级工程!工程缓和了北方生态恶化的趋势,支撑了居民生活和经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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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水北调线路示意图(图/南水北调工程官网),目前南水北调90%多都是汉江水。

4.陕西省的重要调水工程——引汉济渭,湖北省的鄂北水资源配置工程,也都是从汉江取水。其中,引汉济渭是陕西历史上最大的水利工程,调汉江水,隧道穿过秦岭,补给关中平原,一期已通,二期据报道2027年建成,年调水大约15亿m³,将为关中城市群和数百万亩良田提供用水,并遏制渭河生态退化,同时置换黄河的用水指标,让陕北核心能源基地得到更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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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自工程建设公司官网

鄂北调水工程以丹江口水库为水源,自西北向东南横穿鄂北岗地,线路总长269.67公里,设计供水人口482万,灌溉面积363.5万亩,从根本上解决鄂北(襄阳、随州、孝感三市北部地区)干旱缺水问题。

中国调水,为啥逮着一条汉江“往死里薅”?

我们不禁要问了,那么多河流,长江那么多支流,水量比汉江大,为什么那么多地方用水,逮着汉江一条河往死里薅呢?

最大的原因是位置!汉江的位置太好了,舍我其谁?位于中国版图的中间,是长江最靠近北方的流域,离求地——最缺水的华北平原、关中平原的距离最近。而且汉江中上游河谷地带,有一定的海拔,高于华北平原,可以自流调水,而且大部分平原地区施工,可以大幅节约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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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丹江口水库和南阳盆地卫星地图,南水北调中线从河南的丹江库区出发

反例是雅鲁藏布江水量也很大,澜沧江、怒江云南境内每年出境的水量也各自好几百亿立方;广东入海的西江、北江,福建的闽江等等,水量也非常大,雨季洪水滔天,令周围城市心惊胆战……然并,这些河流位置离缺水的北方太遥远了,并且隔着重重山脉,可望不可即,远水不解近渴。
地理事物的位置极为重要,世界水资源第一大国——巴西也会缺水,就因为空有亚马逊河流之王,缺水的东南人口密集区域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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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水穷云起1973”描绘的长江水系地图,谢谢作者。黄色圈起来的部分即为汉江水系,可以看出,要调水到干旱的华北平原、关中平原,汉江水最近的。

第二,汉江河谷位于秦岭南面迎风坡,降雨量丰富,因此位置如此靠北的汉江年均水量也有577亿方,在南方河流中不算特别多,但比起北方河流那也是小霸了。作为对比,秦岭背面——黄河最大的支流渭河,年均水量才有75亿方。甚至汉江一条支流,水量已经约等于黄河总的水量。北方的海河水系更是水量小得可怜,现在北京大多数生活用水已经是汉江丹江口水库来的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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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河谷

第三,汉江水质非常好。汉江秦岭-大巴山区森林茂密,水流清澈,是非常难得的水源,丹江口水库被赞誉为“亚洲天湖”除了水量大,主要也是因为水清澈。秦巴山区是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核心水源地,汉江、丹江在陕西境内流域面积为6.27万Km²,涵盖汉中、安康和商洛3市28个县、市、区,占中线水源地面积9.52万Km²的66%。陕西境内河流年均入库水量284.7亿m³,占丹江口水库年均入库水量的70%。为了保护水源纯净,陕南地区的发展环保要求格外严格,人民为此牺牲了很大的短期经济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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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太重要了!

汉江历史上常与长江、淮河、黄河并称“江淮河汉”。我中华主体民族、也是世界人数最多的民族叫“汉族”!如果说岷江、湘江、赣江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一片区域——四川、湖南、江西,那么汉江的重要作用绝仅限于湖北,在历史上它沟通南北方,也是汉中谷地和荆州江汉平原两大地缘板块的主要水源,影响范围是全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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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与长江交汇口、华中中心城市——武汉

汉江负担太重了!

前文所述,那么多调水工程,都逮着汉江一条河薅。据报道,旱季汉江下游缺水的问题已经很突出了,网上甚至有汉江变成“旱江”的戏称。此外,汉江这条南北水路大通道,航运价值由于水量减少而大打折扣。数据显示,同在长江中游,汉江近些年的航运量只有湖南湘江的三分之一,也不到赣江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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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长沙橘子洲拍的湘江,江阔水深。汉江水量本来就比湘江少,支援北方一部分后,航运价值更是远不如湘江。

我国的解决思路——也是南水北调工程的配套工程有两项,第一项是“引江济汉”工程,从长江荆江河段引水至汉江高兴隆河段,全长约67.23公里,年平均输水37亿立方米,目的是向汉江兴隆以下河段补充因南水北调中线工程而减少的水量,改善该河段的生态、灌溉、供水、航运用水条件。

第二项是“引江补汉”工程,差一个字不一样。从长江三峡库区引水入汉江,终点位于丹江口水库大坝下游汉江右岸安乐河口,全长194.8公里,平均引江水量为39亿立方米,工程2022年开工建设,将把三峡水库和汉江丹江口段连起来,以补充后者因向北调水后,汉江下游不足的“乳汁”。

中国调水,为啥逮着一条汉江“往死里薅”?

我国极为缺乏大型淡水湖,水库也比较小,淡水储备和14亿的人口、全球最大的工农业生产规模不匹配;季风气候还存在巨大的水资源时间差,雨季洪水肆虐,旱季涓涓细流。而随着经济社会发展,淡水资源越来越重要。华北地区人口和工、农业生产密集,干旱缺水,未来对汉江水资源的需求还很大。因此,我认为目前的措施还远远不够,水利建设任重道远。

中国调水,为啥逮着一条汉江“往死里薅”?

好消息是未来的经济发展趋势,会改变以前摊大饼、平面式布局的模式,人口和经济活动集约化,会更加聚焦在发达地区。以后可以腾出更多国土空间来建设水利工程,储备匹配未来需要的水资源。如果这样,大胆设想未来汉江的月河河谷——安康盆地或许是比较好的建大型水库选择,如能够妥善安置群众到发达地区,腾出宝贵的盆地,分年储水,夏秋季暴雨发洪水就截流,平时不储,储到1000亿立方米的优质水,华北、关中、江汉平原的用水需求都将得到根本满足,汉江流域雨季洪涝问题也能根治。
中国调水,为啥逮着一条汉江“往死里薅”?

▲丹江口水库作为我国第2大水库,空间也有限,承担南水北调重任,290亿立方米的库容并不多。国外有很多能够储水数百乃至上千亿立方米的大水库。美国干旱的科罗拉多河上,建设胡佛大坝形成的米德湖,库容都有350亿立方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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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每年能补给黄河100多亿立方米,黄河的用水、生态、航运都可以由个根本的改观。
如果要实现未来那么大的用水量,恐怕“引江补汉”的水量也不够。还有一个可能的选项,是人工改变河道,让西汉水回归汉江。西汉水发源于甘肃省天水市南部西秦岭山区,流经天水市多个区、县,在陕西略阳县注入嘉陵江,全长212公里。地质年代,西汉水曾经是汉江的源头,“汉中”这个地名的由来,就是古代这个位置本是汉江的中间,现在明显已经成汉江源头,而不是中间了。韩信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据说西汉水通汉中,能借助河流运粮食也是一个关键因素;到了三国诸葛亮六出祁山,就没有这条件了。西汉水被袭夺为嘉陵江的上游,有些说法是流水侵蚀,有些说法是发生地震。
中国调水,为啥逮着一条汉江“往死里薅”?

引江补汉、引江济汉,加西汉水,汉江的长度接近1800公里,水量一年670亿立方米左右,加上超级水库调节洪峰,可能就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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