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抗战”，蒋介石一把火烧了这座千年古城

1938年11月12日午夜，长沙城内的军民大多已沉入梦乡。

突然，长沙南门某处伤兵医院起火，随后又有多处起火。

奇怪的是，既没有消防队员来救火，也没有警察来维持秩序。

01.

没过多久，火势蔓延开来，长沙城内很快到处失火。

姗姗来迟的消防队员与警察不仅没有救火，反而是在不断地向房屋泼洒油料。宪兵司令部的宪兵带着用油浸泡过的棉布条打破各家各户的房门纵火燃烧。

▲近处是残垣断壁

远处是仍在燃烧的城市

不光是城市内，就连江边码头的船运公司、船厂都遭了殃。

湘雅医院的美国医生菲尔·格林当晚正在一艘英国炮舰上，据他所见，当城内燃起熊熊大火时，“怡和公司（英国）就像是在开篝火晚会，德孚洋行（德国）很快成了一团火球”，“大火喷发，军火库隆隆的爆炸声中夹杂着一声声单响”。

当时，周恩来、叶剑英等八路军代表也在长沙，即便二位经历过无数次死亡考验，在大火面前都无法镇静自若，逃跑时仅带了一些机要文件和一台老式发报机。因12日的电报代号为“文”，夜间为“夕”，这次大火也被称为文夕大火。

▲过火后的一处建筑

可以看出内部已经成空壳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长沙，这座从汉代以来中国唯一一座城址未迁移过的古老城市被付之一炬，90%的建筑与街道被毁，包括55所学校和13家医院。

城内储存的粮食原本有200万石，损失190万石，几乎全部被毁，直到几个星期后还能闻到大米被烧焦的味道。长沙代表性的湘绣业损失惨重，一幅幅精美的刺绣与店铺一起化为灰烬。

整个长沙城几乎被夷为平地，站在城北门可以看见城南门。虽然公开说直接死于大火的有3000多人，但据清理善后部队透露，他们总共抬出了超过两万具尸体，最先起火的伤兵医院中的伤兵几乎无一生还。

即便是激战三个月的上海、被屠城的南京，毁坏程度都不及长沙。而这一切惨剧，都可以追溯到四个字——“焦土抗战”。

02.

焦土抗战是自古就有的战术，也可以称之为坚壁清野，不仅古代战争常用，拿破仑征俄国时，俄国也采用了焦土抗战，将莫斯科变成一片废土，让法军无法就地获得补给，哪怕喝水都做不到。

红军时期与抗日时期，我军也经常采用“坚壁清野”的策略应对敌人的扫荡。说来奇怪，国民党经常学习我军的一些策略，但大多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拿破仑远征莫斯科时

遭遇了俄国人的焦土抗战策略

我军化整为零打游击战，国民党军也尝试化整为零，但我军也能化零为整，而国民党军变成零后就真的成零了。我军坚壁清野，会保障百姓的生命财产，敌人走后也能尽快地恢复生产生活，而国民党军坚壁清野焦土抗战，结果还没见到敌人就一把大火把长沙烧的干干净净。

在国民党内，最早提出焦土抗战的是李宗仁。

1936年4月17日，李宗仁在《广州国民日报》上第一次阐明焦土抗战的意义和前途。他强调“宁愿全国化为焦土，亦不屈服之决心，用大刀阔斧来答复侵略者，表现中华民族自存自立之伟大能力与精神，然后中国始有生存可能”。

七七事变爆发后，李宗仁曾喊出“纵使全国化焦土，我也要战斗到底；只要有最后一粒子弹，我们也要战斗到底”。不过，李宗仁的焦土抗战的三要义为“全面战，持久战，攻击战”，他自己则总结为两句话“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绝不是把城市付之一炬。

然而，李宗仁的想法逐渐被曲解为将城市里的物资搬走或者毁掉，以防资敌。因为在抗战中，有一些城市因为物资没来得及转移，沦陷后就成了日军可以利用的资源，最为惨痛的便是沈阳的东北兵工厂，这一大型兵工厂完整地被日本人缴获。

1938年10月，九江沦陷后，城内物资为日本人所用，不少古董还被日本人运回本土，日军甚至拿未转移的物资安抚民众，收买人心。

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第一处主任贺耀祖、军统局副局长戴笠致电蒋介石说：“实因由我党政军警，对政府坚壁清野、焦土抗战之政策，未能贯彻实行，以致资敌利用也”。

▲东北兵工厂

完好无损地被日军占领

武汉与广州在沦陷前也未能破坏城内所有的物资与设施，本来蒋介石密电陈诚，叫他破坏武汉水陆码头以及机场等重要设施，但陈诚不小心说走了嘴，招来武汉各界一致批评，结果不敢下决心执行。

因为没有破坏武汉机场，使得日军不经长时间修复就可利用，日军的飞机从武汉起飞，航程就足以覆盖到重庆。武汉与广州未能执行“焦土抗战”，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两座城市分别是华中、华南最重要的城市，谁都不敢轻易下决心破坏如此重要的城市。

而到了长沙，蒋介石“痛定思痛”，若是日军有占领长沙的可能，就立即放火烧掉长沙城。

▲日军占领武汉三镇

03.

1938年11月7日，蒋介石飞抵长沙，在容园召开会议，他认为武汉、广州失陷后，长沙已经为日军包围，且长沙易攻难守，要坚决地执行焦土抗战，一把火烧掉。

此时的长沙，因为武汉会战的失利，大量士兵与难民涌入，城内人口从30万猛增到50万。前方依然是节节败退，长沙失陷似乎是迟早的事，因此湖南省政府已经准备迁往沅陵，长沙市政府则准备迁往邵阳，并动员市民疏散。

几十万人口的迁徙谈何容易，更何况当时交通不发达，水陆码头混乱不堪，因为争夺一张船票引发了无数的流血，公路铁路不堪重负。

▲被毁前的长沙是比较繁华的城市

11月11日，岳阳沦陷，长沙门户大开，眼见长沙城要遭遇日军屠刀，大街上已经不见了拥挤的人群，商店也少有开门。12日上午9时，张治中接到蒋介石密电：“长沙如失陷，务将全城焚毁，望事前妥密准备，勿误！”

此时，长沙城内的警察开始出现大批地开小差逃跑现象，一队巡逻的警察集体逃跑后，去找他们的那一队也跟着跑了。警察局长文重孚为以防万一，把家人送走后，独自一人住到了警察局里。

▲长沙民居密集

一户着火就会牵连一大片

12日下午，长沙大街上行人寥寥，黄包车不见了，交警也不见了，街道的墙壁上涂上了用日文书写的反战标语，似乎已经做好了沦陷的准备。

大街上出现了大批汽油煤油，有的墙壁上涂有“焦”字。城内流言四起，说平江已被日军占领，浏阳出现日军骑兵等等。长沙成了一个“被遗弃的，显然在劫难逃的城市”。

这天晚上，张治中宴请了湘雅医院全体医护人员，请他们品尝完美食美酒后命令他们，务必在今晚逃离长沙。

▲张治中

当天下午，张治中听取了警备司令酆悌与保安处长徐权的焚城计划。他们三人组建了“摧毁长沙指挥部”，由酆悌总负责。

计划要求，“弃守前，需将长沙市的公私建筑和一切不准备运走的物质全部焚毁，不资敌用”，“派省会警备司令部警备第二团和长沙市社训总队负责执行”，“于11月13日凌晨两点以前进入准备位置”……

此外，计划还对焚城的全部过程，如引火材料的发放和控制，起火的命令、信号、秩序等作了具体规定。放火地点选在天心阁，这里是长沙城的制高点。张治中严令，一定要等国军自汨罗撤退后再行动，且放火前要拉防空警报通知市民撤离。

▲当年的湘雅医院

04.

此时的长沙早已是惊弓之鸟，虽然日寇还未进犯长沙，但是长沙已经遭到了七次日军飞机的轰炸，造成大量民众死伤。

城内留守的警察、消防队、政府官员等也是人心惶惶，谣言四起，他们担心长沙城破后会像南京一样遭到屠城，埋怨政府没有早点帮他们转移家眷。

就在这种紧张的环境下，13日凌晨2时，长沙城南门附近突然失火，事后查明是一处伤兵医院着火，徐权接到报告后认为是意外，他打电话给文重孚请求灭火，可文局长告诉他警察和消防队都撤离了。

徐权又打电话给前线的关麟征，询问日军的位置，得到的答复是日军距离长沙尚远。南门附近又有几处失火，酆悌的电话一直占线，徐权四处打电话联络时，长沙城内已经是四处着火了。惊慌的放火队一见城内有火，以为焚城行动已经开始，就按照计划焚毁了长沙城。

很显然，文夕大火是由于一些意外引起的。

关于谁先放的火有多种说法，有一说是戴笠的军统放的火，因为戴笠是焦土抗战的鼓吹者，一直建议在日军占领长沙前毁掉长沙。不过，当时军统的人只负责监督放火，戴笠没有给他们放火的任务。

另有一说是日军当晚进兵至新墙河，但被误传成距离长沙不远处的新河，导致负责放火的人员不等命令就放火焚城。

当然，最接近真实情况的应该就是伤兵医院意外失火后，已成惊弓之鸟的放火队员惊慌失措地放了火，导致大火将整个长沙吞没。

因为根据张治中等人的计划，放火要有四个信号才可以开始，一是湖南省政府的命令，二是警备司令部的命令，三是防空警报器的报警声，四是天心阁上的火柱。

然而，在这四个信号一个都没发的情况下，全城就开始放火，这显然不是酆悌等焚城指挥人员直接下的命令。在起火期间，一些消防员还接到了灭火的命令，可他们的水车里早已装满了油，结果是火上浇油，让火越烧越大。

05.

文夕大火震惊了中外，在长沙的外国人纷纷向各家报社讲述了长沙的惨状，日本人也不忘伤口上撒盐，声称日军还没有准备好进攻长沙。

国内的报纸也报道了长沙的惨重损失，《中央日报》发表社论：

“长沙近30年来，物质、人力欣欣向荣。全国都市中，充实富庶，长沙当居首要。百年缔造，可怜一炬。”

▲长沙著名建筑天心阁

如此重大的事故自然是要有人负责的，11月20日，蒋介石召开南岳会议，讨论文夕大火后的追责问题。

焚城的决定是蒋介石下的，但他是肯定不愿意背这个黑锅的，一股脑把责任推给了湖南省主席张治中。张治中尽管不情愿，却知道蒋介石这个人的品行，硬着头皮担下了这个责任。

按理说，这么惨重的事故枪毙张治中也不为过，但蒋介石担心万一判死刑，张治中会把他的焚城决定公开，因此只把张治中的湖南省主席拿掉。

▲当时在湘江上的外国炮艇拍摄的大火

倒霉的是长沙的地方官，警察局长文重孚、警备司令酆悌、保安处长徐权成了替罪羊，被判处死刑。这几个人里，酆悌出身黄埔一期，也曾是蒋介石的得意门生，还是“十三太保”之一，但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蒋介石是不在乎牺牲几个学生的。

虽然文夕大火是由于一些意外导致的突然起火，可若是国民党当局事前没有焦土抗战的计划，又怎么会全城布满柴火与油料，警察与消防队又怎会在出现火情后以为下达了放火命令而全城纵火？

归根揭底，还是蒋介石等人畏敌如虎，武汉会战打输了，就失去了与日军一战的信心，不相信长沙能守住，准备以焦土抗战的策略焚毁长沙，以示自己抗战到底的决心。

▲蒋介石庐山讲话慷慨激昂

可实际行动相差甚远

06.

蒋介石是展示了自己所谓的“决心”。

然而，这个“决心”背后的代价，是数万百姓生灵涂炭，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千年古城化为齑粉，无数中华文明的瑰宝变为灰烬，经济损失尚可估计，人道灾难则难以计数，文化上的损失就更无法估量了。

抗战期间，中国军队围绕长沙展开了多次会战，其中不乏一些酣畅淋漓的胜利，长沙直到1944年的豫湘桂会战中，也就是第四次长沙会战才被日军攻占。

武汉会战后的日军同样疲惫，过长的战线让他们难以补给，八路军让日军的后方焦头烂额，倘若蒋介石下定决心坚守长沙，是一定能守得住的。

可是对日军的畏惧、投降心理的作祟，让蒋介石作出了一个遗臭万年的决定。这个决定的代价是长沙城被毁，为这个决定负责的却只是几个替罪羊。

即便1945年蒋介石拥有了领导中国取得抗战胜利的身份，但他在抗战中的行径，也早已让他尽失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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