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连斯基“战略渎职”？

自8月6日乌克兰突袭俄库尔斯克州开始，这场战役已经打了近一个月。

截至目前战线基本稳固，按照乌方说法，已在俄罗斯境内占领1293平方公里的领土。

乌官员表示：此举不仅在历时两年半的俄乌战争中首次掌握战场主动权，而且是二次大战以来首支大规模攻入俄本土的外国军队，让不可一世的俄罗斯颜面尽失。

乌强硬派议员贡恰连科称：库尔斯克行动为达成和平协议所做的努力，超过了一百次和平峰会的总和。

8月23日，泽连斯基总统签署法令，授予指挥此次行动的武装部队总司令西尔斯基“新陆军上将”军衔——这是该国最高军衔，类似于战时五星上将。

来自华尔街日报的标题。

战俘方面，根据乌方讲法，库尔斯克战役以来共俘虏了594名俄军。

在突袭库尔斯克之前，俄罗斯方面关押了6465名乌克兰战俘（其中3903人来自2022年5月的马里乌波尔围城战），乌克兰关押了1348 名俄罗斯战俘，这让俄方在战俘交换议题上占据着明显优势。

战俘交换与占领区确认一样，都是停战谈判的重要一部分，乌方显然希望尽可能抹平这种差距——乌政界人士和媒体公开将库尔斯克占领区和被俘俄人员称为“交换基金”。

实际上，俄军在库尔斯克地区出现一些士兵投降的现象，带有某种程度的“制度性问题”。

按照俄国兵役法，年龄在18～27岁之间的男性公民必须承担服兵役的义务，为期一年，这些人就跟台湾地区的“学生军”“草莓兵”一样，只接受了基本军事训练，跟志愿兵完全没法比。

俄国防部当然知晓这一点，所以承诺他们不用出国作战，主要用于境内防御；可没想到乌军的突袭让部分义务兵阴差阳错冲到了第一线，不出岔子才怪。

近日，俄国防部长别洛乌索夫宣布在毗邻乌克兰的布良斯克州、库尔斯克州和别尔哥罗德州分别组建一个集团军，以负责包围边境安全。

对此我们只能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库尔斯克州苏贾镇街头的乌克兰士兵。自从库尔斯克攻势发起以来，许多乌克兰和西方政界人士异常激动，将其视为“翻盘之举”。

俄军调往库尔斯克前线的精锐部队有限，僵持状态或将长期持续下去。一位北约军事官员表示：“（俄罗斯）边防警卫、国民警卫队、联邦安全局、正规军和地方当局混杂在一起，不清楚谁应该负责，反应有点混乱不令人意外。”

另一方面，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好乌军的此次行动。

有观点认为，“从挥舞拳头的角度看，库尔斯克很棒，但除此之外，它的好处乏善可陈”。

《国家利益》杂志近期刊登了一篇文章，题目叫“乌克兰的库尔斯克攻势是战略渎职”，作者James Holmes是美国海军战争学院讲座教授。

文章称，西方应审慎敦促基辅逐步结束库尔斯克行动，并整合稀缺的人力和资源来保卫最重要的东西。

作者引述了克劳塞维茨的观点，认为指挥官只有在不干扰主要战区成功的情况下才能转移部队到二级战区，因为主要战区代表了最具影响力的胜利，而二级战区很多时候只是一种战术上的诱惑。

自2022年底以来，俄乌战场由运动战转为消耗性质的阵地战，对于乌克兰来说，首要任务是在尽可能守住现有阵地的基础上努力收复失地，拿出大量军事资源进行战术突袭是一种很冒险的行为。

另一位德国学者发表了类似的看法，他表示：

“显然，俄罗斯已经做出了一个政治决定，继续为普京真正重视的地方——顿巴斯而战。”

过去三个星期以来，乌军在库尔斯克行动并未导致俄罗斯从当下激战的前线大规模撤军，反倒是随着基辅将精锐作战部队从乌东战线撤出，俄军正加大攻势，顿巴斯前线的状况迅速恶化。

从战场宏观角度来看，库尔斯克方向的军事意义比较有限，远不能跟与作为顿巴斯后勤补给枢纽的红军城相比。

乌克兰在库尔斯克的占领区，目前已完全占领苏贾镇，同时止步于西北部城镇科列涅沃。

俄军在红军城（左上角城市Pokrovsk，乌方称波克洛夫斯克）方向的攻势，注意左下角比例尺，库尔斯克战区图为20km，本图为16km。过去两年多的战场表现，让俄高层有充分信心在一场阵地战中缓慢取得突破，他们或许想等红军城战役结束后再调兵回库尔斯克。

红色箭头为俄军进攻方向。从图中不难发现，红军城（村）是多条公路、铁路交汇处，一旦该城陷落，乌克兰在顿巴斯地区最后的主要人口中心克拉玛托尔斯克、斯拉夫扬斯克就将腹背受敌，俄军希望通过该处造成“骨牌效应”。

接下来谈谈乌军突袭库尔斯克的影响。

政治舆论层面，乌克兰此次行动毫无疑问起到了巨大作用，西方支持乌克兰的声音为之一振，泽连斯基身上的压力得到减轻。

军事层面，如果乌军不能继续扩大占领区，那此次突击也就到此为止，相当于新开了一条两三万人规模的战线，类似克劳塞维茨定义的“二级战场”。

由于俄方不愿抽调顿巴斯前线兵力，只是东拼西凑了三万人到库尔斯克，所以战场整体形势并未改变。

乌军想要把库尔斯克攻势升级为具有战略意义的行动，必须拿下库尔斯克核电站或库尔斯克市市区这种核心目标。

但目前乌军没有足够的预备力量继续大规模进攻，战线停滞半月有余，俄军增援部队则陆续赶到，未来能够守住库尔斯克占领区已是“最好局面”。

可即便在“最好局面”下，基辅仍会面临与莫斯科谈判停火的压力。

乌克兰想要恢复领土，或以优势地位启动谈判，除军事层面击败俄军外，另一种思路是通过对俄本土发动袭击、要求西方加大制裁等方式，增加俄罗斯民众的战争疲惫感，自下向上给克里姆林宫施加压力。

最后，把目光聚焦到俄罗斯对于本土袭击的反应。

根据俄官方文件中有关使用核武器条件的表述，当“（敌人）对俄罗斯实行先发制人的核打击，或对俄罗斯进行常规侵略，使国家处于危险之中”时，俄国将有权使用核武器。

按照一般理解，乌军入侵库尔斯克显然属于“常规侵略”的范畴，再考虑到俄官方曾多次表示“已准备好使用核武器来保卫俄罗斯领土”，这不得不让各界为局势升级捏一把汗。

然而事实证明，大家多虑了。

在库尔斯克州遭越境入侵后，俄方非但没有提升核威慑等级，反而给其降温，定义此次事件为“恐怖袭击”、宣布发起“反恐行动”。

这至少说明了三点问题：

1、动用核武器（哪怕是战术核武器）的门槛比人们想象的要高许多，这一门槛是西方与乌克兰一步步试出来的。

2、相对于频发发动核威胁的2022~2023上半年，现阶段俄方有足够信心应对各种战场变化，而且更加顾及自身国际形象。

3、自开战以来，美国在《如何威慑俄罗斯》的问题上，做得很巧妙、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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