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如何从过去走向未来？

作者：一界·桅杆

缅甸是中国的邻国，位于中国的西南部，与云南省接壤。缅甸东北与中国交界的，主要是缅甸掸邦第一特区（果敢，又称北掸邦第一特区）、第二特区（佤邦，又称北掸邦第二特区）、第三特区（克钦，又称克钦邦第一特区）、第四特区（掸邦，又称东掸邦第四特区）由于这些特区历史上曾归属中国或接受中原王朝册封，在某种意义上与中国更加亲近一些，大多数时候与缅甸政府处于对抗状态，时常发生武装冲突，战火偶尔还烧到中国境内。

在11世纪之前，缅甸地区小邦林立。1044年，阿奴律陀统一缅甸地区，建立蒲甘王朝。这是缅甸历史上的第一个大一统王朝。古代缅甸，可以算是中原王朝朝贡体系中的一员，但没有约定的藩属关系。即使是朝贡，当时也没有成为定制，蒲甘王朝在长达二百多年的时间内，也只向中原王朝朝贡了2次。

阿奴律陀统一缅甸后，还创立了缅甸文字，其在缅甸的历史地位，相当于中国的秦始皇。在随后的1000多年历史中，缅甸与中原王朝的关系时好时坏。1281年，元世祖忽必烈派兵进攻并征服缅甸，但也只是与缅甸建立了藩属关系和朝贡成制，即十年一朝贡。

19世纪，英国在完成对印度的殖民统治后，先后在1824、 1852年、1885年三次发动战争并征服了缅甸，并从1886年1月1日起将缅甸置于英属印度殖民地的一个省。在此期间，大清王朝多次对英国发出抗议，但弱国的抗议从来都只是喊声而已。

1886年7月24日（清光绪12年），英国强迫清政府签订了《中英缅甸条款》，其主要内容有3条：清政府承认英国在缅取得的一切特权；英国允许缅甸每10年向清政府进贡一次；中缅边界由中英两国派员会同勘定。缅甸至此不再是中国的藩属国，条约维持的朝贡实际上也停止了。

历史上，缅甸虽然是朝贡体系的一员，但与中原王朝关系远不如朝鲜、越南那样紧密，其君主也不受中原王朝册封。其主要原因：一是山高路远，鞭长莫及；二是文化迥异，缅甸不属于汉文化圈，其文化根源在印度。

1937年，英国同意缅甸脱离英属印度，实行有限自治，成为英属缅甸殖民地。二战期间，为了摆脱英国的殖民统治，缅甸独立运动领导人昂山决定与日本合作，组建缅甸独立军，并配合日军于1942年3月占领缅甸。在日本人的支持下，缅甸宣布从英国独立，缅甸独立军也改组为国防军，昂山任总司令。

1943年3月，昂山被日军提升为少将，这也是缅甸尊称昂山为将军的由来。1944年8月，眼看日军在战场节节败退，昂山转而组建反法西斯人民自由同盟，并倒向英国，支持美英等同盟国对日作战。日本战败投降后，缅甸仍受英国控制，基本上恢复二战前状态。1947年1月27日，缅甸与英国签定《昂山-艾德礼协议》，协议允许缅甸独立。昂山被称为“缅甸国父”，1947年7月19日被政治对手刺杀。1948年1月4日，缅甸联邦宣告独立，成为二战后大英帝国殖民地中最早完全脱离英联邦的国家，吴努出任独立后的第一任总理。

贰

缅甸独立：由军人政府到议会民主

独立后的缅甸，按英国人制定的宪法，实行议会民主。但由于各个政治派系纷争不断，1950年即爆发大规模内战，也已处于不稳定状态。1958年吴努辞职，由国防军总参谋长奈温将军组成看守内阁，并担任总理兼国防部长。这是缅甸独立后，第一次军人执政。2年后，即1960年3月，缅甸举行大选，吴努在选举中获胜再次担任总理。

1962年3月2日，奈温发动军事政变，监禁吴努，成立缅甸联邦革命委员会和革命政府，并担任国家元首。同年4月30日，缅甸废除英国人制定的宪法，宣布实行社会主义，改议会民主制度为一党制国家。实际上是建立了军人政府。由于对军政府种种限制不满，当年7月7日， 仰光学生爆发大规模抗议示威。奈温将军的军人政府血腥镇压了这次抗议活动。从此，缅甸内部少有反抗，政局相对平稳，转眼之间，缅甸已经进入21世纪。

随着世界形势的变化，缅甸国内的政治格局也在悄悄发生变化，只是非常缓慢。长期军人执政，缅甸已沦为亚洲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国内各种矛盾日积月累。迫于形势，2008年5月，缅甸开始实行民主改革，颁布了新宪法，规定国家实行总统制，目的是结束军人政府，还政于民。此后，缅甸推出一系列政治、经济等改革措施。

在政治领域，包括结束军人统治、释放被软禁15年的缅甸全国民主联盟（以下称民主联盟）总书记（2012年重新注册后改称主席）昂山素季、大赦政治犯、建立国家人权委员会、颁布赋予劳工有组建工会和罢工等权利的劳动法、放松出版审查等重要改革措施，完全源自是西方自由民主思想，步伐也足够大。但一个封闭、贫穷、军人执政长达50多年的国家，可能无法消化这一大桌“西餐”，其改革成果还有待实践的检验。

2011年2月，缅甸按照2008年宪法产生新一届议会，选出吴登盛为缅甸第一任总统。但吴登盛仍是军人出身，缅甸仍未摆脱军人执政格局。在2015年的大选中，昂山素季领导的民主联盟在联邦议会获得70%的席位，取得压倒性优势。

2016年3月，缅甸联邦议会选出民主联盟成员吴廷觉为总统。民主联盟主席昂山素季由于不符合2008年宪法规定的总统任职资格，未能参选总统选举，但在新政中担任了外交等四个部的部长和和国务资政，是缅甸新政府的实际领导人。这是自1962年军人政变以来，缅甸首位民选的非军人总统，也在事实上结束了长达54年的军人统治，但这能否标志着缅甸军人统治的真正结束尚未可知。2018年3月，吴廷觉辞职，也是民主联盟成员的温敏当选为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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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突变：未来政局将如何演变？

缅甸政治改革的好景不长，风云突变：2021年2月1日凌晨，缅甸军方突然扣押缅甸总统温敏、国务资政昂山素季及一些民盟高级官员。军方随即发表声明：根据宪法规定，缅甸实施为期一年的国家紧急状态，由军方组建国家管理委员会接管政权。

2月3日，军方依据《缅甸灾害管理法》第25条、《缅甸进出口法》第8条以及《反腐败法》第55条（涉嫌收受贿赂、违规使用土地）等法条，向法院起诉总统温敏和国务资政昂山素季。6月15日，缅甸军方证人出庭，就昂山素季涉嫌煽动叛乱并无视疫情限制规定举行竞选活动等罪名进行举证。目前案件仍在审理之中，温敏和昂山素季等人至今仍被扣押。

为对抗军方的行为，民主联盟在2月5日主导成立了联邦议会代表委员会（CRPH）。3月31日，CRPH起草并公布了《缅甸联邦民主宪章》，其核心内容是要彻底废除2008年宪法，打破军人专制体系。4月16日，CRPH依据《缅甸联邦民主宪章》，宣布成立民族团结政府，并任命温敏为总统，昂山素季为国务资政，以及副总统、总理及各部部长人选。但在3月21日，缅甸国家管理委员会宣布认定民主联盟主导的CRPH为非法组织。

缅甸的独立运动就是由军人所领导的，且自1948年独立以来的73年中，有近60年时间是军人统治。军方势力盘根错节，不是一次选举就能消除的。由于这个历史原因，2008年通过的新宪法规定：缅甸军方在议会两院拥有四分之一的席位。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具军人特色的宪法了，也由此可见军方在缅甸的势力之大。

昂山素季是缅甸独立运动领袖昂山将军的女儿，15岁时离开缅甸，先在印度，后于1963年18岁时赴英国牛津大学留学，毕业后一直在英国生活和学习，1972年与牛津大学学者迈克·阿里斯结婚，并加入英国籍。1988年3月，昂山素季回到阔别28年的缅甸，并于当年9月组建了民主联盟，开始领导反抗军政府的群众运动。

昂山素季长期受西方自由民主思想教育，在英国期间就曾多次公开发表反对缅甸军政府的言论。在军政府执政期间，她所领导的民主联盟能很快成为缅甸最大的反对党派，离不开西方国家的大力支持。由此，昂山素季及其领导的民主联盟，直接成为军政府的对立面。

缅甸军队虽然打仗不怎么行——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曾被逃入缅甸的国民党残军打的丢盔弃甲，但对付老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缅甸军政府在2008年为民意所迫，开始推行民主改革。改革可以，开放可以，民主、自由也可以，前提都是不能触犯军方权力和利益的底线。但昂山素季及其领导的民主联盟，其政治目标却恰恰正是在缅甸实行议会政治，打破军人专制，而这直接触及了军方的根本利益。

缅甸从2015年开始由非军人总统执政，但实际上军方仍在幕后牢牢地控制着政局：先是利用在议会的席位等方式影响政府的政策；后来感觉这一招不灵了，就直接抓人，所以就有了以涉嫌“煽动叛乱、无视疫情限制规定”等理由，抓捕和起诉国家总统和国务资政。这些罪名加在一国总统头上，似乎不大合适。但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军人专制政府与西方议会民主，基本上是现代国家制度的两个极端，矛盾难以调和。客观地说，军人政府肯定是阻碍社会进步的；但昂山素季在缅甸推行的改革，或许也脱离了缅甸的历史和国情，有操之过急之嫌，导致水土不服。此外，一些西方大国推波助澜，其目的并不在于缅甸进步和发展，而是另有所图。这也加重了缅甸社会的混乱。

缅甸当前相对落后于世界的现实，决定其政治、社会、经济的进步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而政治却恰恰是妥协和平衡的艺术。缅甸政局的未来演变，会否是双方各让一步：民主联盟会意识到在短期内消除军人干政是不现实的，进而会尊重和保证军方的最低利益诉求；在这个前提下，军方也会让民主联盟重新执政？

结果如何，让我们试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