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断网后_星火智库

作者：万笑天

本文转载自：中国经营报（ID:chinabusinessjournal）

本报记者万笑天郑州报道

对于一座大都市，水、电、网络意味着什么？郑州暴雨之后，市民们度过了艰难的几日。

经历了联系不到亲友的焦急后，出行和购物也成为难题。主要的交通工具是出租车与共享单车，如果所在的区域不幸没有网络，后者也无法使用，很多人只能选择徒步长途跋涉。家中常备现金的，此次则发挥了作用，否则只能借现金购买生活必需品。

电力似乎是一切的基础。7月22日，郑州市政府召开的新闻发布会通报，停水、网络未恢复的主要原因即是因为停电。目前，国网郑州供电公司已调集后勤人员前往一线，其他省份的救援队伍也陆续赶到。

据河南日报客户端7月23日报道，截至23日12时，郑州受影响小区共473个，已恢复供电161个，正在抢修261个，因积水不具备抢修条件51个。暴雨过后3天，郑州的电力还未完全恢复。

信号缺失

那天凌晨，苏月站在小区7楼的阳台，挥舞着手中的手机，希望能获得一点信号。她的室友，一同在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以下简称“郑大一附院”）实习的丁苗已经失联5个小时。凌晨三四点，苏月不断向消防部门打电话，“十几个电话中，只有1个接通了”。

7月20日暴雨后，郑州的手机信号在慢慢消失，几天过去，谈论起这件事，人们仍会感叹当时的焦急，无法联系到家人、朋友。同在一个小区的医院实习生姜明说，当时的信号只够发出四个字，“我还活着”。

而丁苗那时被困在地铁4号线的某一站。20日下午3点，丁苗在郑大附一院的东院区听到，因下大雨班车要停，所以她决定提前下班回家。乘上网约车后，雨势已经很大，车没走多久，司机就不愿再前进，路面上都是积水。

司机把丁苗放在4号线的一个地铁站，进入站内要蹚过高过膝盖的积水。当时是5点50分左右，地铁已经停运，在站内还滞留有十几人，包括几名地铁公司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一直在想办法联系救援。”丁苗说。

类似的情况还出现在其他地铁站，人们用偶尔出现的信号，在微博上发出求救信息，一夜后水位有所下降才离开。

丁苗一夜未眠。第二天上午10点，救援的车辆终于到了，是一辆大卡车，把他们接到了一个作为临时安置点的酒店大厅。丁苗看了自己的位置，因为离家很远，想打车回去，但这一办法并不可行，只能步行。

在途中丁苗的手机电量见底，让她感到幸运的是，遇到了一位热心的店主。“就是一个很小的五金店，他给我拆了一个新的充电头给手机充电，还让我吃饭，给我洗水果。”后来丁苗找到了一辆共享单车，骑行1个多小时后，下午5点左右终于到郑大一附院（河医院区）附近的家。

之后两天，这一区域处于停电、停水、没有信号的状态。如果家中没有储备食物，并且没有现金，那将意味着无法消费购物。

一名女士在王强的超市买了3瓶矿泉水，付钱时，从一个小袋子中抓出一把硬币，把1元的、5角的、1角的十几枚硬币一字排开数清，甚至被自己的这种付款方式逗笑了。

21日早晨7点，收拾了一夜的王强夫妇同往常一样开门营业，8点多已经有大量居民进入，排队购买水和食物。苏月几人一共凑出20多元的现金，全都用来买水。“大桶的水很快就卖完了，这是每个人必买的。”王强说，面包、饼干也一抢而空。

遇到没有现金的人，王强也会赊账，“都是小区里的熟人”，他也没有涨价，他说那是发国难财。23日信号好些后，也有人拿着付款码，走到外面信号好的地方付款。“信号比前几天好很多，可以打电话，但还不能看视频。”

22日晚上9点多，用借来的现金，姜明和室友们吃到了两天来的第一次正餐。“能借的地方基本都找了，但都借不上，10个店有1个愿意借就好了，都怕不还。”姜明说，小区里好心的叔叔阿姨借了一点现金，给他们留下了电话。

让姜明更在意的是：“几天没有洗澡、洗漱，头发也没有洗，身上的衣服差不多穿了四天，都臭了。一个个都没有化妆。”

电、水、网俱全的地方并不多，郑州的许多酒店也因此爆满。一名酒店前台表示，有的人因为办公需要网、有的因为家里停电，各种各样的原因会选择住店。21日凌晨，他还接到四五个来询问是否有空房的电话，当然房间已满。第二天，还有居民不断前来询问。

全城排水

22日晚，郑州西北部城区可以看到大片没有灯光的社区。当天下午，郑州市政府举行新闻发布会，供电方面，郑州工信局负责人表示，力争22日晚上恢复对高层居民小区、一二类用户供电，目前郑州电力设施受损严重。

此外，郑州市城管局负责人表示，停止供水的水厂电力恢复并确保水质后，可在3小时内启动正式供水。网络恢复方面，郑州市通管办负责人表示，一旦供电恢复，全市基站可以在1天内恢复正常。据介绍，强降雨造成市内通信基站大面积退服，多条通信光缆受损，截止到22日，全市仍有4370个基站退服，绝大多数是因为供电原因。

走在郑州的大街小巷很容易听到发电机的轰鸣声，走近则有数个水管向外喷涌着。郑大一附院（河医院区）地势较低，也不例外。

7月22日，有上百支水管在院内不停地向外抽水。门诊楼外，一台大型发电设备轰鸣作响，从门诊楼旁边的地下车库伸出十几支水管，抽出的水汇成一片向外流去。急诊中心和旁边的河南省公共卫生临床救治中心外堆放着医务人员正在清理的物资、设备。

到7月23日，郑大一附院门诊楼外停车场仍在向外抽水。本报记者万笑天摄

在20日晚上，郑大一附院全部停电，这座全国规模最大的公立医院内，几十台手术被迫中断，ICU里600多名病人失去设备支持，普通病房大量病人输氧告急，转移刻不容缓。

据院方介绍，21日早晨7时开始，医院分批转移在院病人，全省各地的救护车、大巴车都加入了转运队伍。22日6时30分，河医院区病人基本转移完毕。

重建清理工作还在继续。王朋在20日晚上11点接到了救援的通知，他们是郑大一附院的施工单位，熟悉医院结构，有500多人调集来负责排水。他说，首要的任务就是把医院的水全部抽出，否则什么都做不了，配电设备都在地下被淹。他主要负责的是2号楼的抽水工作，预计23日早上完成抽水作业，1号楼在24日也可完成。

由于仍在下雨、交通瘫痪，王朋只能等到21日早上救援。来这里之前，他先前往灾情稍轻的郑大一附院的东院区，“先把东院区保住”。郑大一附院共有三个院区，院内转移的病人被送到了包括东院区在内的另外两个区。

上午9点半，王朋到了郑大一附院，由于医院前方的积水太深，所以只能从高架桥到医院。他看到医院门诊楼的积水深达1.5米，“把电脑全都泡起来了”。负一楼主要是为病人做CT等检查的科室，这些设备现在还在水里，不能使用。

郑大一附院的东侧是金水河。“下暴雨那天，金水河的水位涨到了和桥一样的高度（河面距桥大约3米），能看到水流击打桥面翻起浪花。”一名住在郑大一附院家属楼的居民说。厚厚的淤泥一直延伸了五六米，到医院的2号楼墙外。可以想见，当时的河水已漫至此处。

郑大一附院外的金水河。本报记者万笑天摄

王朋首先遇到的问题是物资短缺，没有可以买到排水设备的地方。但很快中建三局和中建八局带来了这些设备，21日10点前就已经开始排水作业。

医院附近的药房可以应急充电，围坐的市民在三个插线板上为手机充电。本报记者万笑天摄

移动和电信的信号车在医院内，帮助恢复通讯信号。院外，一男子正在用手机扫共享单车的二维码，他说，因为信号不好，沿街扫过来，但没有能打开的。

电力抢修

“我们辖区内大约有五分之一的小区停电。大约一半是因为地下配电房积水，所以排干楼内的水是首要任务。”国网郑州供电公司城东供电部的负责人袁月表示。

23日上午，国家电网郑州供电公司城东供电部外，集结了众多从各区调来的各类人员，还有送往停电小区的30多台发电机，提供电力排水。“过一会儿将以两人一组的形式下沉到各个停电小区。”国网郑州供电公司的后勤工作人员方里说，此地已调集了五六百人，单位里只有几人留守。

23日上午，国家电网郑州供电公司城东供电部摆放的放电机，将到各个为抽排水工作提供电力。本报记者万笑天摄

专业人员短缺是一个主要的问题。为此袁月还向市政府发函，请其协助做相关的工作。她说，有些物业能力不足，有抽水机但找不到临时电源，总公司22日晚把物资送了过来，发电机今天（23日）要全部送到小区。“原则上先把能送电的全都送上，送不上的用供电车先带起来，然后这些水慢慢排。”

“每个区域有网格化的抢修点，一线的抢修人员已经连轴转了几天，包括排查现场状况，初步汇集信息灯，一天能睡一两个小时算多的。我们属于二线的，23日开始全部下小区，已经打破了原来的岗位职责。”方里说，他原本负责的是通讯保障，接下来是72小时的连续工作，背包里带着干粮和水。

方里表示，供电局和气象局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暴雨开始前已24小时全部待命，有什么问题要立刻出动，特别是要保障医院、重点公路等地电力的优先恢复。全国各地的发电车也在调往郑州，22日晚上已经到达一批，并分配到了小区。

暴雨那天，方里留在了办公室，进入了应急状态，单位门前的积水也挡住了去路。他从后台看到，20日下午6点之后，一些数据就开始无法显示，意味着停电、通讯中断。

“当时没有这个降雨量的概念，只知道雨很大，大到什么程度没感觉。”方里说，中国电网的自动化水平已经很高，配电设备遇到险情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跳闸断电，但设计应对的也不是大水灌入，一些末端的网点可能无法即时保护。

位于地下的配电设备，此次遇到的问题严重。方里说，早期的平房一般配电室都在地上，后来发展高层住宅的时候就放在地下。“大概从10年前开始，不管是高层还是低层都要放地下。地下这次被淹的比较多，配电室在地上的小区，恢复起来相对快一点。”

此次受灾的规模及各个小区设备现场情况不尽相同，也令恢复电力需要较长时间。袁月说，电力抢险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工作，修复时要做排水、烘干设备、试验等大量工作，保证电力上不能出安全事故。比如，一个配电室、变压器可能有12组开关，每一组都要做试验，如果有一组没做，里面的水汽还没有烘干，那么送电之后这个变压器就坏掉了，造成100万元的损失。

“每个小区的故障类型也不同，水深的情况也不一样，有的还有淤泥，上级电源的损伤情况也不一样，有的变压器进水后有故障还需更换开关。”她说，比较复杂的情况，就先隔离起来，现在安排不了资源，先把问题简单地处理掉，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最多的小区用上电。

23日，108名甘肃国网的工作人员从庆阳赶到。他们主要是配电、变电专业的人员，22日晚上10点出发，第二天中午到达郑州，21日有两辆发电车先赶到。之后采购了“小太阳”，以备烘干电力设备。24日他们接到任务，到城西供电部工厂营业站进行抢修。

袁月说，今天他们的目标是基本恢复辖区所有停电小区的供电。

（注：文中采访对象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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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州断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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