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贡到喀布尔，美国“败”了吗？

这几天，美军从喀布尔撤退成了世界舆论的焦点，有媒体将其形容为美军在阿富汗重演“西贡时刻”。分析一下，美国在越南和阿富汗的这两场战争，虽然发生的时间及战略目的等不一样，却还真的有不少共同点。以下我们就看看这两场战争的异同点。

首先，都是以美军仓皇撤退而结束。

1975年4月下旬，越共军队已经逼迫西贡市区，美军开始了在越南的最后撤离行动。当时，很多南越的亲美人士试图跟随美国主子一同撤走。人群潮水般向美国驻南越的大使馆涌去，但全部被挡在使馆门外。美国人担心使馆被急于逃命的南越人攻陷，直升飞机不敢降落在使馆内的草坪上，而是停在顶楼上面接送最后的撤退人员。

1975年4月30日早上7点多钟，只剩下最后几名工作人员和士兵，准备搭载最后一架直升机撤离。这时，美国使馆大门被强行砸开，恐慌的人们蜂拥而入，朝楼顶冲过去，其中一人眼看就要爬进直升飞机的舱门。在这关键时刻，一个美国工作人员挥动“铁拳”，把这人打下直升机。有位记者拍下了这个历史性的一幕。停在楼顶上的直升机撤退也成了美军从越南败退的标志。

这一幕近期又在喀布尔上演。美国总统拜登4月14日宣布“驻阿富汗美军将于今年9月11日前全部撤出”，并仓皇开始撤离行动。到8月上旬，塔利班已经逼迫喀布尔市郊。2021年8月16日，美军还没撤完，塔利班已经进入喀布尔市区。此时，驻喀布尔美军还在用支奴干直升机紧急从大使馆向机场撤离人员和物资。有记者拍摄到美军直升机在大使馆楼顶降落的照片，与46年前美军撤离西贡几乎一模一样。这也是被形容为美军重演“西贡时刻”的由来。

与当年西贡撤离一样，也有很多亲美阿富汗人士试图跟随美国人一同撤走。但由于飞机容量有限，美国人同样阻击这些人上飞机，只是阻止的方式不一样：美国人当年是挥舞“西贡铁拳”，今天是开枪射击。据半岛电视台报道称：美军向混乱的人群开枪，当场打死10多个阿富汗人。

其次，两场战争前后正巧都是20年。

1954年7月21日，关于越南等问题的《日内瓦会议最后宣言》及3个停战协定签订后，法国军队撤出印度支那地区。宣言规定越南以北纬17度线为界，分为南越（越南共和国）、北越（越南民主共和国）两个国家。在东西方冷战的大背景下，美国艾森豪威尔政府为阻止“共产主义进一步扩张”，防止“多米诺骨牌效应”，在法军撤出越南之后，即开始介入越南事务。

从1955年2月开始，美国派遣军事援助顾问团赴南越，帮助训练和装备南越军队；扶植吴庭艳建立亲美政权；向南越提供大量经济和军事援助等等。由于南越政府腐败无能，激起南越人民的反抗，越共游击队逐渐控制了南越的大部分乡村地区，南越政府军节节败退。对此，美国不得不出手干预，于1961年4月派遣特种部队直接参战，1965年3月开始对北越实施大规模轰炸并增派地面部队，致使越南战争逐步升级。

在中国和苏联的坚定支持下，越共军队越战越勇，致使美军越陷越深。到上世纪60年代中后期，美国有被拖垮的危险：美军最高年份投入越战人数达到65万人，前后伤亡及失踪36.4万多人；战争耗费超过2500亿美元，为同期美国国防支出的21.2%；国内反战浪潮此起彼伏，加剧了国内社会矛盾；同时改变了美苏争霸的态势，双方攻守易位，美国转为战略劣势。因此，尼克松在1969年上台后，美国开始谋求从越战泥潭中脱身，极力寻求“光荣停战”的途径和办法。

1973年1月27日，经过激烈的博弈，越战各方签订《关于在越南结束战争、恢复和平的协定》，明确撤出美国等外国军队、重申《日内瓦协议》关于北纬十七度线为临时军事分界线的规定等。协定签订不到2个月，数万美军即全部“体面和尊严”地撤出了越南，但留下了2万多人的军事顾问团，直到1975年4月30日全部撤离。

“9·11”事件后，美国先是以反恐名义，以经济为诱饵，通过“租借”方式，在吉尔吉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哈萨克斯坦等中亚4国建立军事基地，成功锲入中亚地区；之后于2001年10月7日联合英、德等北约国家，从中亚军事基地出发，并以阿富汗反塔利班联盟为前驱，共同打击塔利班政权。到当年11月中旬，喀布尔被攻克，塔利班政权垮台。同年12月5日，美国扶持的阿富汗临时政府成立，推举卡尔扎伊为主席。

有一个问题始终令人疑惑：美国号称自由民主的“旗帜”、世界宪政的“典范”，可不知道为什么，美国在世界各地所扶持的政权，全是腐败无能的：在南越如此，在阿富汗也是如此。美军进入阿富汗，带来的不是稳定与和平，而是无休止的战乱。

由于阿富汗民众的坚决抵抗，美国又一次深陷战争泥潭：战争前后同样持续了20年，直接战争消耗超过1万亿美元，共造成2400多名美军阵亡。作为世界头号强国和霸主，美军在阿富汗的撤离行动真是大失面子，太不光彩：当年西贡撤离，是在美军撤退2年多以后；而目前美军仍有约5000人驻扎在阿富汗。

第三，是败退还是战略收缩？

对于越南战争，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说：“越南战争也许是一场悲剧，美国本来是根本不应该闯进去的。”参议员麦戈文说：“我认为，印度支那战争是我国历史上最大的军事、政治、经济和道义的错误。”当时的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在30年（1995年）后出版的《回顾：越南的悲剧与教训》一书中，在检讨了越战的错误和教训后，认为美国“在世界上许多地方，仍然在重复着类似的错误。”客观地说，美军确实从越战认真汲取了教训。从那以后，再也不动用大规模地面部队，进行传统的持久消耗战争，转而依靠巨大的海空优势和技术优势进行作战，如科索沃战争、伊拉克战争等，强调速战速决。

苏联解体后，美国独霸全球，似乎忘记了越战教训，阿富汗战争就是一个例证：最高年份动用了15万大军，进行的又是一场长期消耗战争。拜登在8月10日称：“过去20年，美国在阿富汗花费超1万亿美元。”但有西方媒体分析，美国在阿富汗战争中的实际消耗远不止此数，估计在2万亿美元以上。

无论是1万亿还是2万亿，平均每年在500-1000亿美元之间，与美国每年约7000亿规模的军费开支相比，占比似乎也不算很大。表面上看似乎是有所节制，打的是一场有限战争。但美国这些年政府债务持续飙升，2020财年的债务总量已经超过美国GDP的98%，财政赤字高达2万亿美元。

美国是世界第一经济体，却拖欠世卫组织会费，拖欠联合国会费，成为国际社会中的“老赖”。其世界头号军事强国的地位，完全是靠债务堆出来的，也是靠美元“放水”收割全世界得来的。用“穷兵黩武”来形容当今的美国，一点也不为过。或者美国人自己也意识到，这种状况也是难以长期持续的。

这些年，美国实际上是在多线作战：在欧洲对付俄罗斯，在亚太挑衅中国，在中东敲打叙利亚和伊朗，在阿富汗“反恐”，实际上早已力不从心。美国的长远战略目标，是维持全球霸主地位，反恐战争只是“9·11事件”后的一个插曲，扼制其他大国崛起才是其优先选项。所以，从阿富汗撤军是美国的主动行为，是主动收缩，其全球战略调整的一部分，并非真的被打败了。

早在2009年奥巴马上台后，就提出“重返亚太”，准备将战略重点从由“9·11”事件后的反恐转向扼制，兵力由中亚转向亚太，并逐步减少在阿富汗的驻军。这一点，美国近期已经毫无顾忌地表露出来：2021年4月15日，即拜登宣布将从阿富汗撤出全部军队的第二天，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在布鲁塞尔北约总部解释美方的这一决定时称：“从阿富汗撤军，能让美军和其北约盟友集中精力应对其他更危险的威胁，尤其是中国和俄罗斯”。

美国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其利益原则。进入或撤离阿富汗，都是如此，无一例外。6月25日，拜登对上门求助的阿富汗总统加尼说：“阿富汗人将必须决定他们自己的未来，以及他们想要什么。美军正在撤离，但对阿富汗的支持并不会终止。”自美国宣布撤军后，塔利班攻势凌厉。这个时候，由其一手扶持的阿富汗政府垮台在即，美国却对阿富汗人说要“靠自己”。其实这是美国的一贯作风：没有道义，只有利益。当年抛弃南越，今天抛弃阿富汗，都是这个原则下的产物。

前文说了，美国从阿富汗撤军，是其主动的战略收缩和战略转移，目标是“集中精力应对中国和俄罗斯的威胁”。因此，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后，必定会增加在亚太的军事存在，挑衅行动很可能会加剧，我们可能要面对更大的压力。对此，我们应有清醒的认识和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