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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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9月19日，据法新社报道，法国政府发言人加布里埃尔·阿塔尔称，未来数天内，法国总统马克龙将与美国总统拜登通话。阿塔尔表示，马克龙将要求美方作出“澄清”，“我们需要解释”。阿塔尔还说，美国必须为“看来是严重的失信行为”负责。

就在两天前，因澳大利亚潜艇合同一事，美法关系紧张升级，法国当即召回了驻美国和驻澳大利亚的大使，在法国外交史上，还没有同时召回多个盟国大使的先例。

美国“最老”的盟友（独立战争期间，法国曾援助美国）生气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愤怒，美联社称，这个分歧是在美国、澳大利亚和英国回避法国建立新的印太安全安排之后，美法“革命友谊”的又一个转折点。

“法国气疯了，但还没完全疯。”美国《大西洋月刊》的特约撰稿人戴维·弗拉姆也评论道，他回忆在澳大利亚撕毁潜艇合同消息传出后，愤怒的法国取消了当晚的另一场庆祝美法同盟的活动，但与会者都认为这场午宴不会被波及，直到一个小时后，法国大使突然离开的消息传来……

美英澳到底做了什么，让法国如此生气？这事的来龙去脉，还有点间谍电影的感觉。

谍影，针对盟友

早在2016年，法国就与澳大利亚达成了常规潜艇合同，决定由法国军用舰艇制造商“海军集团”建造其潜艇编队，来取代其已经长时间服役的潜艇。法新社报道称，当初签约时，合同价值是500亿澳元（约365亿美元）。近期评估显示，由于成本超支和汇率波动，这笔军购已经“涨价”到约900亿澳元（约659亿美元）。

大概在18个月前，澳大利亚就萌生异心，开始“嫌弃”法国的潜艇性价比不高。澳方担心，法国的常规动力潜艇在交付时，就会过时。所以，他们更有兴趣寻求建造一支由更安静的核动力潜艇组成的舰队。如果基于美国和英国的设计，这些潜艇在巡逻时，隐蔽性会更高。

于是在今年3月，澳大利亚海军司令努南（Michael Noonan），秘密接触英国海军参谋长拉达金（Tony Radakin），询问：英国和美国，能否帮澳大利亚打造核潜艇？英国人随后表示很动心。拉达金回到英国后，立刻向英国高层报告，英国一听大喜，随后英国政府就成立了代号为“无钩”的秘密行动（Operation Hookless），转头也向美国进行秘密商谈。

至此，法国人还被蒙在鼓里，而美英澳已经开始琢磨着，要如何在明知法国会“受伤”的情况下，进行配合“演出”。

一名美国高级官员说，澳大利亚人曾表示，他们会处理好与法国之间的“后事”，但澳方却食言了。美国和澳大利亚官员也一致认为，如果法国无意中获知这个事实，他们几乎肯定会试图破坏三国的核潜艇计划。

因此，哪怕是在6月的G7首脑峰会上，拜登与法国总统马克龙的“亲密聊天”时，拜登也没有提起潜艇计划。当天，拜登还与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和英国首相约翰逊进行三方会谈，事后只发表含糊声明，称“深化三国政府之间的战略合作”，以应对印太地区不断变化的安全环境；三天之后，莫里森也与马克龙会面。不过法方表示，莫里森当时没有表露要重新考虑潜艇合同；6月25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与法国外长会面时也对此事只字不提；到8月底，法澳外长和防长举行了“2+2会谈”，还在联合公报中称两国致力于深化国防工业合作，仍强调两国潜艇计划的重要性。

“爆发点”出现在9月15日。当天，美国、英国和澳大利亚宣布，建立名为“AUKUS”的新的三边安全伙伴关系，美英两国将支持澳海军建立核潜艇部队，澳大利亚便以此为由，取消了此前与法国达成的常规潜艇建造协议。

消息一出，法国顿时震怒。面对澳大利亚的冒然“撕单”和美英两国的“截胡”，“高卢雄鸡”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也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文章开头的美法外交史“先例”，法国还甚至取消了在驻华盛顿大使官邸举行的切萨皮克湾海战240周年庆活动。

法国驻澳大使让·皮埃尔·特博也愤怒地表示：“如果可能的话，我想钻进一台时光机，这样我们就不会沦落到如此难以置信、笨拙、尴尬的境地。”

毁约，法国受辱

法国外长勒德里昂16日接受法国新闻电台采访时说：“这是真正的背后捅刀。我们与澳大利亚建立了基于信任的关系，然而，这种信任现在遭到破坏。”

“我今天非常愤怒，而且痛苦……这不是盟友彼此应该做的事。”勒德里昂说，澳方毁约“突然且难以预料”，让他立马想到美国前任总统“特朗普先生会干的事”。特朗普执政时奉行“美国优先”，得罪不少盟友。勒德里昂强调，他期待澳大利亚和美国给法方一个解释。

法国国防部长弗洛朗丝·帕利也表示，澳大利亚毁约是“非常糟糕的新闻，就信守承诺而言”。“美国如何对待它的盟友”，法国“看得明明白白”。帕利告诉法国国际广播电台：“就地缘政治和国际关系而言，情况严重。”

她说，法国政府将考虑帮助海军集团减少经济损失，不排除向澳方寻求赔偿的可能性。“我们会研究一切方式。”

法国媒体强调，对法国而言，法澳原本的交易在经济和地缘政治方面拥有巨大影响力。它的取消不仅给法国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更是一种“耻辱”。

法国参议员和众议员在一份联合声明中表示，考虑以上种种，不得不让人对法国与美英之间的盟友关系“产生质疑”。法方不得不“重新评估与盟友之间的关系”，这个关系，还涉及到了北约。

9月17日，曾两次竞选法国总统的极左政党“不屈的法兰西”领导人梅朗雄明确表示，法国需要停止“沉迷于幻想”并退出北约，并叫停北约想在法国西南部城市图卢兹建立“太空分析中心”的计划。

今日俄罗斯（RT）发布专栏作家蕾切尔·马斯登的也文章指出，法国现在能代表美国的附庸国盟友做出的最有尊严的回应，就是退出北约军事联盟。

“受伤的马克龙可能会效仿戴高乐上世纪60年代的做法，再次表明自己和人民的立场，对北约说再见。”马斯登说。

“误伤”美国海军

9月17日，美国“Breaking Defense”网站称，虽然澳大利亚采购核潜艇有利于美国的印太大战略，但对于美国海军来说，这简直就是给自己挖坑。

问题首先出在产能上。目前美国海军核潜艇部队正处于高速换代阶段，按照五角大楼的计划，每年都需要服役两艘全新的“弗吉尼亚”级攻击核潜艇，以替换退役的两艘“洛杉矶”级攻击核潜艇。光是完成这项任务，就已经占据了美国核潜艇的几乎所有产能。

目前美国只有诺斯洛普·格鲁门公司下属的纽波特纽斯造船厂和通用动力的电船公司，具备建造“弗吉尼亚”级攻击核潜艇的能力，目前它们的建造日程表已经安排满了。由于通用电船公司还承担着新一代“哥伦比亚”级战略核潜艇的建造任务，未来这种“核潜艇造不过来”的情况还将更为严峻。

美国智库哈德逊研究所学者克拉克对此表示，“由于美国核潜艇的建造能力目前已经达到极限，如果为澳大利亚建造12艘核潜艇，将意味着同期美国海军少获得12艘核潜艇。”“虽然白宫可以辩解说澳大利亚的核潜艇仍掌握在盟友手中，而且是由澳大利亚支付费用。但对于美国海军而言，这些核潜艇无法在印太区域以外的其他地方执行任务，且作战效能也无法与美军自己掌握的核潜艇相提并论。”

报道称，澳大利亚或许可以用类似思路，考虑引进英国“机敏”级攻击核潜艇，但后者也同样存在类似问题——英国海军“机敏”级攻击核潜艇的建造计划只完成了一半，而且英国方面的建造速度比美国同行更慢。

无论澳大利亚选择谁家核潜艇或在哪里建造，让美国海军不爽的还有另一个问题——采用什么核燃料。

报道称，这是一个被很多人忽视的问题。美国海军长期以来坚持采用武器级高浓缩铀（铀235浓度超过90%）作为舰用核反应堆的燃料，引进全套美国核推进技术的英国也接受了这种做法。换句话说，当前英美核潜艇均使用高浓缩铀。

在美国海军看来，使用高浓缩铀作为核燃料可以缩小核反应堆体积并减少更换核燃料的次数，因此虽然一直遭到外界乃至美国国会的批评，但坚持“性能优先”的美国海军依然保持这种做法。

然而在澳大利亚核潜艇问题上，事情可能出现转变——武器级高浓缩铀在运输和储存的安全问题一直备受外界关注，而澳大利亚国内在涉核问题上高度敏感，何况刚被英美澳三国排挤掉的法国，就是使用的低浓缩铀作为核潜艇反应堆的核燃料。

美国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研究核扩散政策的教授艾伦·库珀曼表示，如果澳大利亚核潜艇使用武器级高浓缩铀，其他寻求核动力的海军也就有了同样的借口。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核政策专家詹姆斯·阿克顿表示，英美向澳大利亚核潜艇提供高浓缩铀作为核燃料，将开创一个非常危险的先例。“假如以后伊朗宣布提炼高浓缩铀作为本国海军的核燃料，我们又该怎么办？”

可问题是，如果英美为澳大利亚研制以低浓缩铀为燃料的核潜艇，美国海军又将大受影响。库珀曼表示，“如果美国为澳大利亚建造的核潜艇都可以使用低浓缩铀，那为什么美国海军不行呢？”

对于美国海军来说，这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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