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舆服志】三月三日天气新——上巳节

 

作者:五星出东方

本文为星火智库原创文章,转载请注明出处

三月三日天气新

            ——上巳节

 

长堤十里转香车,

两岸烟花锦不如。

欲问神仙在何处,

紫云楼阁向空虚。

——赵璜《曲江上巳》

 

文明传播中,时而可见这样的现象:某种习俗或传统流传千百年之后,影响力达到很远的地方,但在起源地却已被淡忘,或者一变再变,面目全非,与最初的模样大相径庭,本地人只能依据考古挖掘或在历史文献中搜求爬剔,才能窥得往事风华之一二。

“三月三”节日,就是这样的典型实例。时至今日,这一节日在中国的大部分地区已被淡忘,却依然在西南地区的壮族、侗族、布依族、瑶族、黎族、畲族、土族等少数民族中流传;每年春天,中国西双版纳、泰国、老挝、缅甸、柬埔寨等举行的泼水节,依稀可辨古代“祓禊”之俗的影子;在日本,三月三(本来农历的三月三日,明治维新后改为西历3月3日)是女孩子的节日,又称人偶节、上巳、雏祭、桃花节、女儿节,属于“五节句”之一的“桃之节句”。

将时空倒转回大唐帝国,就会发现,这些流行于边陲乃至境外的习俗,都曾在那时的帝国核心繁华区大行其道,每到三月三,举国上下热闹非凡,直到宋代之后,才渐渐式微——当然,那时的“热”和后来的“冷”,都不是无缘无故的,背后自有客观规律,这才是历史的迷人之处。

 

纵览三月三,有几个明显特征值得关注。正如人的成长发展,往往是“性格决定命运”,三月三作为一个节日,也可以说是“特征决定命运”了。

 

第一,从时令节气而言,三月三是“春”的节日,这就与历法纪年、生产模式、社会形态等等产生紧密联系。

三月三也被称为“上巳节”,这与历法纪年方式紧密相关。

有必要介绍一下中国的传统历法:既不是阳历,也不是阴历,而是两者结合的“阴阳历”——对,中国自古以来,就像我们现在一样,阴阳历并行。

阳历根据太阳位置而定,地球围绕太阳公转一周,就是一年——在地球上看到,就是太阳高度变化的一个周期,正午太阳高度角最高的那天,在地面投下的影子最短,也就就是“夏至”;相对的,高度角最低的那天,则是“冬至”,高度角居中、日夜平分的两天,就是“春分”与“秋分”……随着人们对太阳运行规律观察越来越精确,季节确立也越来越细致,就出现了“节气”:一年共有二十四个。

阳历年从立春开始,再到下一个立春为一年,也正好就是地球绕太阳一周的时间,平均约为365.2422天。

阴历根据月亮位置而定,月亮自转一周,就是一月——在地球上看到,就是月亮朔望圆缺变化的一个周期。

依据不同的历法,就产生了不同的节日——

简而言之,与“二十四节气”有关的,都是阳历节日,比如立春、清明、夏至,“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等等;

而春节、端午、七夕、中秋,都是阴历节日。

 

中国的阳历,没有开始的元年或零年,也没有结束或末日,可以无穷尽地循环,其年份标记,不是数字,而是天干地支搭配——所以又叫天干地支历法。

天干有10个: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

地支有12个: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天干地支配对,就构成了不同组合,“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每60年一个循环。

天干地支不但可以表年,也可以表月、日、时,所以“生辰八字”,就是按阳历算。

再话说,中国传统一天分十二时辰,后来西方那种把一天分24份的计时方式传进来,中国人一看:哦,你们的“时辰”好“小”,才只有我们的一半,于是一天的24分之一,就被称作“小时”。

 

纯阳历非常适合农耕社会,然而令人觉得不十分完美的是:无法兼顾月亮的盈亏周期,不能准确地反映月圆月缺。

但是月亮的盈亏周期大约为29.53059天,也就是29天12小时44分3秒,以“阴历”计算,大月30天,小月29天,大小月交替,12个月就是354天,或355天,或353天——与阳历纪年法相比,每年差十几天,时间久了,就会和“阳历”完全跑偏。

聪明的中国人,当然会适时调整:相差若干年,便会在“阴历”中加一个“闰月”,这样,“阴历”的“闰年”,就为383天或384天或385天。

每十九年的阴历年平均,为:365.247天,与表示地球绕日运行周期“太阳年”基本一致。

阴阳平衡,和谐。

 

论起源,中国阴历和阳历并不完全同步,从史料记载看,商代就已采用干支表记日。有实物史料为证:刻干支表牛骨,年代约为商王帝乙或帝辛时期,出土于河南安阳殷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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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有史料看,阴历出现的年代可能要晚一些,史料记载如《左传•文公六年》:“闰月不告朔,非礼也。闰以正时,时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道,于是乎在矣。不告闰朔,弃时政也,何以为民?”;

再如《史记•五帝本纪》:“岁三百六十六日,以闰月正四时。”

汉武帝时代的《太初历》,明确规定了阴历的日期设置和设置闰月的规则,并规定了一回归年为365.25016天,一朔望月等于29.53086天,与当代测量(一回归年为365.2422天,一朔望月为29.53059天)误差已经非常小。

 

中国人最看重的“正月初一过大年”,也就是“春节”,是以“阴阳历”共同确定的。

春节究竟是哪天呢?

先要看“节气”二字,“二十四节气”,是“12节气+12中气”,两两相间。

再说白一点:“立春”是“节气”、“雨水”是“中气”、“惊蛰”是“节气”、“春分”是中气……

“春节”呢,“庆祝春天到来的节日”,是以“雨水”所在的“阴历月”为“正月”,正月的“朔日”,也就是初一那天,是“春节”,再前一天,就是“除夕”,直到月圆日“十五”为“元宵节”。

 

有了“一月”,就定准了“三月”。

夏历三月的第一个“巳日”,就是“上巳”,所以就有了名称“上巳节”,又有“三巳”、“元巳”之别称。

由此可见,“巳日”是从“阴历月”中选定的一个“阳历日”,如此择日未免麻烦,久而久之,就近的、更好记的日期“三月初三”就替代了“巳日”。

到了唐代,“三月初三”已经是主流,“上巳节”基本只是节日名称,并不指代具体日期。当天,朝廷中有皇帝主持节日仪式,赐宴群臣,文人应制唱和;地方官员也会组织节日活动,以及各种自发的亲朋好友聚会等等,使得这一天格外喧哗热闹。

诗人们留下的大量吟咏可以证实这一点,从标题中便可见一斑:《奉和圣制三月三日》、《奉和圣制与太子诸王三月三日龙池春禊应制》、《奉和三日祓禊渭滨》、《三月三日曲江侍宴》、《三月三日宴王明府山亭》、《三月三日诏宴定昆池宫庄赋得筵字》、《三月三日定昆池奉和萧令得潭字韵》、《三月三日义兴李明府后亭泛舟》、《三月三日怀微之》、《酬乐天三月三日见寄》……

 

在中原地区,唐代可谓“上巳”、“三月初三”作为节日的最后繁华,而它们的走向式微,一个重要原因大约是与“寒食”、“清明”相邻太近——

 

寒食江州满塘驿

宋之问

去年上巳洛桥边,今年寒食庐山曲。

遥怜巩树花应满,复见吴洲草新绿。

吴洲春草兰杜芳,感物思归怀故乡。

驿骑明朝宿何处,猿声今夜断君肠。

 

寒食城东即事

王维

清溪一道穿桃李,演漾绿蒲涵白芷。

溪上人家凡几家,落花半落东流水。

蹴踘屡过飞鸟上,秋千竞出垂杨里。

少年分日作遨游,不用清明兼上巳

 

上巳(一作上巳日寄韩公)

唐彦谦

上巳接寒食,莺花寥落晨。

微微泼火雨,草草踏青人。

凉似三秋景,清无九陌尘。

与余同病者,对此合伤神。

 

人们终究精力有限,节日太过密集,殃及生产工作是不行的。随着时间流逝与文化习俗的不断发展,“清明”,终于从扎堆的节日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直至今日,“清明节”仍然是这一时节中的最大节日。

 

第二,节日仪式内容而言,三月三是“水”的节日,与宗教巫术、信仰仪式、风俗传统等等密切相关。

在上古时代,人们要在这个日期要举行仪式,称为“祓(fú)禊(xì)”,说白了,就是洗澡、洗浴——这很好理解,上古时代的人们受限于生活条件,冬天洗澡不便,终于盼到春暖花开,人们就会聚集在一起,在水边举行祭礼,洗濯去垢,消除不祥,同时还有饮酒、歌咏、采兰、嬉游等活动。如《周礼·春官·女巫》所记:“女巫掌岁时祓除衅浴。”东汉郑玄注云:“岁时祓除,如今三月上巳,如水上之类;衅浴谓以香薰草药沐浴。”

当然,在成熟度非常之高的中华文明区,冬日洗澡是个真正的“上古问题”,随着社会发展、取暖设施的完善,人们早就不用巴巴儿的等到天气和暖才能下河洗澡,聚会主题自然也就随之改变。时至1500多年前的魏晋时期,上巳聚会的主要活动已经不是洗浴,但是“水”的意象却依然浓郁。

 

于是就有了那年的史上第一聚会:“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

“流觞曲水”又名“曲水流觞”,是一种浪漫风雅的饮酒游戏:大家坐在河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

为了适应这种游戏形式,还有一种特别设计的酒杯:杯体呈椭圆形,宽而浅,像条小船,为了利于漂浮在水面上保持平衡,杯子两侧各有一弧形的耳,故名“耳杯”或“羽觞”。

鼎鼎大名的西汉马王堆一号墓,出土了几千件漆器,其中就有将近百件漆耳杯——数量如此之多,可见已经不是偶尔的游戏用具,而是日常生活用品。这些大小不一的耳杯,杯身造型轻巧匀称,纹样装饰精致考究,是当时工艺水准的卓越代表,杯底“君幸酒”、“君幸食”等字样,又为冷冰冰的器物增添了别样气质,既文质彬彬,又温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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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属西汉的海昏侯墓也出土多件耳杯,有的成摞成套的漆耳杯,在当时绝对是价值不菲的奢侈品;有标注“李具”的,似与汉武帝宠妃李夫人(就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那位,是海昏侯的亲奶奶)有关;有标注“脯酱”的,当年似乎盛放过下酒菜;还有玉质耳杯,当是一件精美的酒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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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青海省西宁砖瓦厂出土一件宝物:金扣蚌壳羽觞,年代为魏晋时期,现藏青海省博物馆——这样的器物出现在遥远的帝国边陲地区,可见拥有者的身份非同一般,也显现出拥有者对中原文化的喜爱与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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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唐代何家村出土的鎏金蔓草纹银羽觞,典型的“金花银器”,充满唐人尊崇的富丽华贵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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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村羽觞,仿佛是一种象征,真的是“徒有其表”:只有外表形式,内里本质早已改变。唐诗中提及三月三,总也绕不开王羲之,诗中总有绕不开的“兰亭”、“永和”、“会稽”、“流觞”,但只是取意,以此借指“热闹而风雅的聚会”,实际举行的活动,与当年王羲之参加的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例如:“稽亭追往事,睢苑胜前闻”、“不知王逸少,何处会群贤”、“从今留胜会,谁肯画兰亭”、“共道升平乐,元和胜永和”;

“永和九年刺海郡,暮春三月醉山阴”、“永和春色千年在,曲水乡心万里赊”;

“世间禊事风流处,镜里云山若画屏。今日会稽王内史,好将宾客醉兰亭”;

“碧池萍嫩柳垂波,绮席丝镛舞翠娥。为报会稽亭上客,永和应不胜元和。”

……

 

在唐代,三月三的出游,与后世基本是纯粹春游的“踏青”相比,游玩中各种附加意象仍然比较多,往往要强调春游地点是“水边”、“河滨”。但与上古时代相比,“祓禊”、“去灾”的祈祷意义已经非常之淡,世俗游乐气氛才是主流。在“游水”之外,“登山”、“龙舟”等都成为备受欢迎的选项。

试举几例,请读者诸君自己体会——

 

上巳

杨凝

帝京元巳足繁华,细管清弦七贵家。

此日风光谁不共,纷纷皆是掖垣花。

 

上巳日两县寮友会集时主邮不遂驰赴辄题以寄方寸

刘商

踏青看竹共佳期,春水晴山祓禊词。

独坐邮亭心欲醉,樱桃落尽暮愁时。

 

上巳

崔颢

巳日帝城春,倾都祓禊晨。

停车须傍水,奏乐要惊尘。

弱柳障行骑,浮桥拥看人。

犹言日尚早,更向九龙津。

 

上巳日曲江有感

司马扎

万花明曲水,车马动秦川。

此日不得意,青春徒少年。

晴沙下鸥鹭,幽沚生兰荃。

向晚积归念,江湖心渺然。

 

和上巳连寒食有怀京洛

孙逖

天津御柳碧遥遥,轩骑相从半下朝。

行乐光辉寒食借,太平歌舞晚春饶。

红妆楼下东郊道,青草洲边南渡桥。

坐见司空扫西第,看君侍从落花朝。

 

上巳乐

张祜

猩猩血彩系头标,天上齐声举画桡。

却是内人争意切,六宫红袖一时招。

 

观竞渡(一作刘禹锡诗,一作张建封诗)

薛逢

三月三日天清明,杨花绕江啼晓莺。

使君未出郡斋内,江上已闻齐和声。

使君出时皆有引,马前已被红旗阵。

两岸罗衣破鼻香,银钗照日如霜刃。

鼓声三下红旗开,两龙跃出浮水来。

擢影干波飞万剑,鼓声劈浪鸣千雷。

雷声冲急波相近,两龙望标目如瞬。

江上人呼霹雳声,竿头彩挂虹霓晕。

前船抢水已得标,后船失势空挥桡。

疮眉血首争不定,输岸一朋心似烧。

只将标示输赢赏,两岸十舟五来往。

须臾戏罢各东西,竟脱文身请书上。

吾今细观竞渡儿,何殊当路权相持。

不思得所各休去,会到摧舟折楫时。

 

第三,作为一个起源于上古时代的节日,三月三与“性”、“生殖”密切相关,随着社会发展,“性”被日益视为不可在大庭广众暴露的隐秘活动,节日的内涵消散,节日本身自然也被逐渐淡忘。

“性”这个话题,还真是不太好讲。

从根本而言,饮食男女,是人类生存繁衍的基础,孔老夫子也说了:“食色,人之性也”,原本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是自从人懂了文明,就要生出许多规矩,脱离了赤身裸体的原始状态,穿上了衣服就不愿意脱下来,“性”逐渐成为完全彻底的隐秘隐私事件,既不能公开活动,也不能公开谈论,马赛克打了一层又一层,以至于连本来的样子都认不清楚,平生出许多争执争议,也只好说,这就是文明的衍生物罢。

《论语·先进》中,曾皙描述了这样的场景:“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风乎舞雩,舞雩,求雨的高台,所以曾皙是要带人跑到求雨神坛上干嘛,真是很可探究一下的。

在某些解释中,这就是天真活泼的一群人,天真活泼的跑到河里洗了个澡,然后跑到神坛上天真活泼的吹着春风唱着歌,兴尽而归涮火锅——不觉得有点巨婴么,怎么长这么大的,还会生儿育女,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好吧,认真地考个证:说到“风”,还有个成语,“风马牛不相及”,这里的“风”、“马”、“牛”是什么意思,马牛们究竟干了什么,惹出几千年来好多文人的笔墨官司,简直吵得不可开交,莫衷一是。

争执的核心,就是“风”究竟是不是指代“牝牡相诱”,也就是动物发情。“风马牛”究竟是说马牛们无目的乱跑逃逸,还是发情追逐。

亏得这个“风”是常用字,古籍古典中“风马牛”的表述也不止一处,相互印证,就能推断个八九不离十。如《尚书·费誓》有云:“马牛其风,臣妾逋逃,勿敢越逐。”孔颖达疏:“僖四年《左传》云:‘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贾逵云:‘风,放也,牝牡相诱谓之风。’然则马牛风佚,因牝牡相逐,而逐至放佚远去也。”

孔颖达的解释,就是糅合了两种释义:一是牡牝相诱,也就是性吸引,二是在荷尔蒙驱动之下,相互追逐以至于放佚远去。

再回到《论语·先进》的“风乎舞雩”,如果说这是曾皙领着一群人跑到神坛上“放佚远去”,显然不通,所以只能是举行某种仪式,而这种仪式还带有明显的“性意味”,才能称之为“风乎舞雩”——至于那仪式究竟是怎么玩的,不好意思,俺写文章向来只会纪实不会想象,只能说:无可奉告,待考。

 

其实,“风”,作为一个名词、形容词或副词,至今仍可指代“自由散漫”、“无规则拘束”、“原生态野趣”等意义,如“风雅颂”中的“风”,指的是民间歌咏;类似的还有“民风”、“风俗”等;再如带有情欲意味的“风骚”、“风情”等等,至于“春”天的“风”,就更是意味深长了。

相比今人的曲里八拐弯弯绕,古人说话倒是更加直白。越是上古时期,越是百无禁忌,譬如《礼记·月令》的描述:“是月也,生气方盛,阳气发泄,句者毕出,萌者尽达”——“阳气发泄”,毫无歧义了吧,总不能理解为“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晒晒太阳深呼吸”?显然指的是暮春时节,生命萌动嘛……连当代人都懂,“春天是恋爱的季节”,“春意撩人”,“春心萌动”,“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那都是干嘛呢。

唐代处于承上启下的阶段,性禁忌的标准日趋严格,却仍有蛛丝马迹可循。“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之际,“杨花雪落覆白蘋,青鸟飞去衔红巾”还是有点“约会(pao)”意味;而刻画女性出游的《虢国夫人游春图》,画中人也颇有温香软玉的风情,情欲浮动隐约可见,可谓上巳节的最后风情,后世时移世易,这种风光就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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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瀛的女儿节,至今带有古风气息。日本的风俗,“女儿节”与“男孩节”分设,女儿节是三月三日,男孩节就是端午节(本来农历的五月五日,明治维新后改为西历5月5日)。标志分别是成排成列摆设的人偶娃娃,和色彩鲜艳、高高挂起的鲤鱼旗——很明显,一个象征宜室宜家子孙昌盛,一个象征鲤跃龙门出人头地,分别代表了对女孩和男孩的不同期望。

发展到当代,中日两国都不同地出现“宅文化”、“丧文化”的迹象,年轻人不爱找对象、不爱结婚、不爱生孩子,人口结构老龄化,晚婚少子化,都将是困扰社会发展的大问题。

回到信奉多子多福的古代是不可能的,只能看人类的智慧,能否解决自身发展的问题了。

 

还看唐代,《虢国夫人游春图》有个细节值得一讲:那时的女性骑马,和男人一样都是跨骑——唐代女子不但可以像男人一样骑马,还会穿男款服装出街,甚至像男子一样潇洒地打马球。

【唐诗舆服志】三月三日天气新——上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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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唐代的马鞍和马镫款式是男女同款。不像欧洲传统,女士骑马只能侧骑,要使用特别设计的侧鞍——问题在于,侧鞍不但使用麻烦,而且很危险,因为骑手很显然重心不稳,并且行动不便,简直就等于捆在马背上,一旦有意外,完全不可能从马背上迅速跳下。

【唐诗舆服志】三月三日天气新——上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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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过悲剧,勃艮第的玛丽(1457-1482),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连一世的首任妻子,就是骑马摔死的,然而她的死却也成就了一笔最划算的婚姻买卖:女方有大片领地,父母早逝,孤身一人,结婚时正当20妙龄,之后一连生了3个孩子,25岁上骑马时跌落,又被马匹直接踩断了脊背……而她那鳏夫比她还小两岁,此时才23,大好人生刚刚开始,就把该赚的全都赚到,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做梦都要笑醒了。

——政治联姻,莫不如此,只有利益算计,连情欲性欲的意味都不剩半点,相比之下,倒还是原始古风更可爱,至少,那万物勃发、自然与共的生命力,是不掺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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