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寻匠之美(ID:xjzm681)
前段时间大火的《觉醒年代》,破防了许多人。
“端水大师”蔡元培、“干饭人”陈独秀、“熬夜狂人”胡适之……
弹幕中有网友留言:曾经我们在历史书上划中的句子,或许便是他们的一生。
蔡元培、鲁迅等人
在历史的余温中,他们一个赛一个的真实可爱,从教科书里走出,再走入每个人的真实生活。
在这“活过来”的队列中,自然还有那位“怼天怼地怼空气”的鲁迅先生。
01 “不合时宜”的鲁迅
火了将近一个世纪的鲁迅,当然已经证明了自己。
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拿到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莫言,曾经直言不讳:“如果我能写出《阿Q正传》,我宁愿我所有的作品都不要了!”
在世界范围内,很少有文豪能够像鲁迅一样,在本国以外还能成为国民级作家。
曾经高喊“生活只有一种英雄主义”的罗曼罗兰,读到《阿Q正传》时失声痛哭:“这是世界的,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阿Q那张忧愁的面孔。”
和鲁迅几封信件来往后,他大力在法国推广鲁迅的作品。
当时的法国文坛盛传这样一句话:想了解中国,就去读鲁迅。
可在80多年后的今天,鲁迅却以一种“尴尬”的姿态走近我们。
主流拿他当“圣经”;孩子视他为教科书梦魇;文学界圈起自己的精致主义逐字研究。
遍布全网的“鲁迅语录”,成为他依然存在的证据。
这听起来,未免有些悲哀。
我们这一代,极少人愿意在长大后重读鲁迅,对鲁迅先生的认知,也仅仅停留在教科书的“神龛”里。
作家余华就曾说,他这辈子唯一讨厌过的作家就是鲁迅。
理由和大多数人一样,自小被逼着看鲁迅,一直读,一直不明白他要讲什么,还总被要求背诵。
有一次他不小心被鲁迅的著作绊了一跤,险些摔倒。提着裤子痛骂:“他妈的,都过时了,还出来作弄人!”
后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他阴差阳错成为作家,有文学评论者点评他的文章有鲁迅那味。余华一听,有点不高兴,觉得别人在贬低自己的作品。
故事直到几年后才有了转机。
有位导演找到余华,想把鲁迅的小说改编成电影,请他帮忙策划。
导演运气不错,正巧赶上余华缺钱用。他一口答应下来,当天便跑去书店买了一本《鲁迅小说集》,熬夜读完。
《新青年》中《狂人日记》引起轰动
当他读到《狂人日记》中那句“要不,赵家的狗为何看了我一眼”时,心下被猛地一击,他合书“痛斥”:这个鲁迅有点厉害,一句话就让一个人物精神失常了。
余华连夜给导演打去电话:“不要糟蹋鲁迅了,这是一位伟大的作家。”电话那头的导演怒目圆睁,半天回不过神。
第二天天一亮,余华冲去书店买下整套《鲁迅全集》。
20本著作,700万字,一口气全部读完。
他说他重新认识了鲁迅。
毫无疑问,鲁迅是伟大的。这个体重七八十斤、个头不过一米六却一脸正气的小个子,实实在在地改变了中国。
可鲁迅为什么伟大?鲜少有人愿意去了解。
02 对深渊,鲁迅凝视
人人称鲁迅为“精神界的战士”,可战士总是孤独的。
《觉醒年代》里,钱玄同曾邀请鲁迅在《新青年》上撰稿,鲁迅拿“铁窗”比喻愚昧的世界。
钱玄同找到他,劈头盖脸地“痛斥”:“如果我叫嚷几声,能叫醒那几个人,你就绝不能说,他们没有毁坏这铁窗的希望!”
鲁迅与钱玄同
此话一出,对面傲娇的鲁迅峰回路转,留下一句:“写文章再聊,你先请我喝酒。”
他知救亡长路漫漫,也知黎明总会到来。
这“铁窗”,是绝望也是希望,是真实亦是虚空。
鲁迅彷徨过吗?当然。
眼看革命者一个接一个牺牲,他在《野草》中这样描写“向黑暗里彷徨于无地”的心境:
我只得由我来肉薄这空虚中的暗夜了,纵使寻不到身外的青春,也总得自己来一掷我身中的迟暮。但暗夜又在那里呢?
现在没有星,没有月光以至笑的渺茫和爱的翔舞;青年们很平安,而我的面前又竟至于并且没有真的暗夜。
这是何等的寂寥?呐喊冲锋了30年,他百战疮痍,依然是醒不了的沉沉大梦,扫不清千年淤积的秽坑。
鲁迅是大孤独者。他既免不了孤军作战的悲愤,亦难敌“荷戟独彷徨”的激楚。
在看不真切的大时代下难免自觉,终成彻底爱夜之人。
03 对青年,鲁迅长存
“时刻都要这样问自己:我是谁?”
这是鲁迅常挂在嘴边的话,也是对一代青年的告诫。
20多岁的年纪,他毅然剪去禁锢国人千年的小辫,在纸上写下小诗一首: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先生一句 “我以我血荐轩辕”,刺向旧中国的暗夜长空。
这是青年一代的雄心,也是鲁迅的“隐与真”。
他的成长中有看穿“世人真面目”的真切,他的创作有为时代呐喊的自觉,他的生命有直面惨淡人生的大胆。
青年鲁迅
那个时代,每个青年都有自己鲜明的立场和坦荡的胸怀。
他们的争论和激辩始终围绕的是学术是真理,是文化的未来,而非私愤或私怨。
有人说,鲁迅虽爱骂人,但他始终把爱与希望落在年轻人身上。
鲁迅与青年们
这是一位百年前在风雨飘摇的国土呐喊的新青年,正要唤醒沉沉睡去的旧中国。
理解鲁迅是困难的,可正如日本诺贝尔奖获得者大江健三郎所说:“在我有生之年,我希望向鲁迅先生靠近,哪怕只是一点点。”
在鲁迅笔下,“青年”,不是“青年”。
青年,是每个人。
鲁迅应邀在北京师范大学演讲
04 对生死,鲁迅无惧
中国人忌讳“死亡”,对它只字不提。
可当我们在《野草》中重读“死亡”,却沐得另一番有力的景象:
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
《野草》是鲁迅在国民党白色恐怖时期所作,是在被监视、被压迫、被驱逐之后写出来的。他说,希望青年能脱离它的影响。
可时代几经更迭,无数青年反而从他的颓败中找到与绝望相抗争的勇气。
生与死的并置与交融,鲁迅先生早在90年前,就已教会我们。
极少人愿意提起鲁迅先生逝世的那个清晨,提起便难免悲痛。
几十里长街,浩浩荡荡挤满十万人。
来的人各个都是文学圈的“大佬”,国母宋庆龄、北大校长蔡元培扶棺。
本来仅安排了一天的仪容瞻仰,又被迫延迟一天。
鲁迅先生葬礼上,16人抬棺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已经走出了灵堂,却还把头伸进帷幔里面来,红着眼圈哀求道:“让我再看一下吧,这是最后的一次了。”
作家叶圣陶后来回忆当时的场景:
一个个自动组合的队伍,擎起写着标语的旗子或者横幅,唱着当时流行的抗敌歌曲或者临时急就的歌曲,从上海的四面八方汇集到墓地,大家动手铲土,把盖上‘民族魂’的旗的鲁迅先生的棺材埋妥。
这样的事,上海从未有过,全中国从未有过了。
鲁迅先生葬礼
临终前,鲁迅曾口授《答托洛斯基派的信》,信上句句凝着血泪:
那切切实实,足踏在地上,为着现代中国人的生存而流血奋斗者,我得引为同志,是自以为光荣的!
鲁迅先生一生创作62本著作,1000万字长卷。
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他依然伏案桌前,催促自己“要赶快做”。
可这本革命的血书他还来不及写完,便匆匆离世了。
05 为什么今天
我们还要读鲁迅?
当年,余华读完鲁迅文集时感叹:“一个读者与一个作家的真正相遇,有时候需要时机。”
这时机,是等一刻各自成熟,再等一刻彼此成就。
今天我们再提“鲁迅”,一种“无用”贯彻始终。
“无用”的知识,“无用”的规劝, “无用”的道理。
或许,我们不必只因“无用”而读鲁迅。
更因为,在这场古今对谈中,是个人与世界共振时,传达出与浮躁、浅薄的时代,对抗的自觉。
鲁迅唯一一张大笑的照片
85年过去,我们始终庆幸中国有过这样一位“丑陋”的人。
在荒唐的赞誉中他清醒,在压倒一片的骂声中他坚持。
面对历史的喧嚣与变迁,他一头扎进水里,想要拼命扑腾出一点水花。
这水花,有人看到,有人惊艳,有人叹息。
对整个文明来说,鲁迅的水花很小,甚至可以说,他在今时今日“不合时宜”。
可是,每一声时代的怒吼,和微小的水花,都应该被听见。
重读鲁迅,更像重新认识自己,认识真实的生活。
别让鲁迅,仅仅活在“语录”里。
1、本文只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星火智库立场,仅供大家学习参考; 2、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xinghuozhiku.com/9555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