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卡在99%，俄罗斯和白罗斯联盟还能不能实现了？

俄白联盟

作者: 李中堂  

2019年情人节刚过，在俄罗斯索契就爆出一个重磅新闻—俄罗斯与白罗斯要合并了？

据俄新社2月15日报道，白罗斯总统卢卡申科称，“我们愿意依据你们的意愿，将我们的力量、国家和人民进行一体化。”

对于一体化的形式，普京模棱两可的表示：“无论国家大小，世界上没有完全独立的国家，现代世界是相互依存的。”

不过，卢卡申科讲话也留了余地，他表示，两国一体化取决于两国人民是否做好准备。

▲两国总统专挑情人节打冰球

自苏联解体以来，俄白两国的一体化进程已经走了20年。用普京的话说，“俄白联盟宪章已完成99%”，但是剩下的1%似乎永远都没有着落。两国总统的表态是否预示着最后的1%终于要实现了呢？

一、白罗斯还是白俄罗斯？

2018年白罗斯驻华大使馆声明，该国国名的中文译名由白俄罗斯改为白罗斯。之所以要更名，除了不想让中国人将这个国家联想为俄罗斯的一部分，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更精准描述白罗斯人的起源。

白罗斯与俄罗斯和乌克兰都源自882年建立的基辅罗斯国。

1240年蒙古西征至此，基辅罗斯国分崩离析，蒙古金帐汗国控制了莫斯科和基辅，而西边的波兰—立陶宛公国吞并了今天的白罗斯。

▲全胜时期的基辅罗斯

白罗斯（Беларусь）字面意为“白色的罗斯人”，指的是生活在北方的罗斯人，与之对应的“黑色的罗斯人”则指的是生活在南方，也就是乌克兰的罗斯人。

白罗斯起初也包括莫斯科大公国。然而莫斯科大公国日渐强盛，从沙皇彼得一世起，莫斯科大公国改称俄罗斯帝国，白罗斯的范围则逐渐缩小到波兰—立陶宛公国控制下的北方罗斯人。

▲白罗斯民族服饰

1795年，波兰—立陶宛公国被俄罗斯、普鲁士和奥地利瓜分，白罗斯与乌克兰都并入俄罗斯。

经历了五个半世纪的分裂，罗斯人终于又统一了。长久的分裂使三支罗斯人的语言和文化都不尽相同，最终发展为三个民族。

不过这三个民族的相似之处也很多，当俄罗斯整体强势时，三家人往往都不刻意强调自己的独特之处。但是一旦大家庭的日子过不下去，三家人就会各自为政。

二、再造苏联

冷战时期白罗斯是苏联的西部边疆，又是东欧前线国家的后方，因此苏联将白罗斯建设成导弹和机械制造中心。

得益于军事工业的带动，白罗斯成为了苏联工业最发达、科教水平最高的加盟共和国，但是相应的，白罗斯对苏联的依赖程度也最高。

▲东风—31导弹牵引车应用了大量白罗斯的技术

1991年苏联解体，白罗斯的机械产品失去了市场，工业产值迅速萎缩。1991年，工业产值占GDP总量达到了51%，1992年就骤跌到38%。

在工业下滑的同时，贫困率却在飙升，根据世行的计算，位于贫困线以下的白罗斯人口从1991年的不足5%飙升到1995年的22%。

白罗斯很快就发现她离不开伟大的国家，既然苏联没了，那就再造一个“苏联”。

▲白罗斯没有港口，经济总量最大的邻国就是俄罗斯

白罗斯需要新苏联，俄罗斯也需要新苏联。中欧地区是俄罗斯天然气最大的市场，然而前华约国家和前苏联加盟共和国横亘在中间，这给俄罗斯的油气生意平添了很多不确定性。

两个最需要苏联的国家很快就走到了一起，1997年两国签署联盟宪章，俄白联盟正式成立。

▲俄白联盟的国旗与国徽有浓浓的苏联风味

根据联盟宪章的构想，两国将首先建成邦联制联盟，由一个委员会统管邦联事务；联盟将拥有统一的宪法、立法机构、国旗国歌、军队以及货币；邦联制最终将过渡为类似苏联体系的联邦制，并吸收其他独联体国家进入联盟。

俄白联盟对两国经济的提振作用非常显著，俄罗斯向白罗斯低价出售油气资源，白罗斯商品以零关税进入俄罗斯市场。其实这个程度的联盟就已经满足了白罗斯对新苏联的全部期望。

▲白罗斯虽不富裕，但是工业基础非常好，凯迪拉克凯雷德（中国售价148.8万）在白罗斯就有一条生产线，主要供应俄罗斯市场

俄罗斯获准在白罗斯开辟两条通往欧洲的天然气管道，从白罗斯过境的天然气每年超过900亿立方。然而俄罗斯愿意让渡部分主权与白罗斯组建联盟，绝不只是为了多卖点天然气那么简单的。

三、天然气大战

俄罗斯卖给白罗斯的天然气真可谓是白菜价，2006年时，每千立方米仅售46美元，而卖给德国的天然气高达290美元每千立方米。

俄罗斯人逐渐发现，卖给白罗斯的天然气便宜得都亏本了。2006年末，俄气闪电宣布自2007年起，卖给白罗斯的天然气全部涨价至200美元每千立方米。

白罗斯断不接受俄气的狮子大开口，俄气则威胁要掐断供应，但是通向欧洲的天然气管道埋在白罗斯境内，真闹僵了白罗斯也可以挖断管道，大家谁也别发财。

▲白罗斯卡着俄国两条运往中欧的天然气管线

两国经过紧张的磋商最终达成和解协议：天然气售价涨至100美元每千立方米，但是俄罗斯天然气在白罗斯的过境费上涨70%，另外俄气以25亿美元收购白罗斯天然气供应商50%股份。

两国为了天然气这事儿又起了多次争端，最近一次天然气争端直到2017年4月才画上句号。

天然气争端背后折射出了两国对一体化联盟看法的分歧。

从白罗斯的角度来看，两国既然一体化了，那就是一个市场，价格也应当统一。俄罗斯的斯摩棱斯克州紧邻白罗斯，天然气才70美元每千立方米，白罗斯理应享受俄罗斯国内市场的定价机制。

▲白罗斯人均GDP只有俄罗斯一半，为欧陆最穷国之一

而俄罗斯建立俄白联盟的初衷，就是以经济合作为切入点，逐步实现军事合作、货币统一、政治合作，最终建立联盟制国家。

白罗斯对除了经济一体化以外的深入合作均不感兴趣，俄罗斯则在经济一体化进程上有意拖延。

白罗斯如果想继续推动经济一体化进程，恐怕必须在其他领域与俄罗斯展开更深入的合作。

四、平衡战略学不来

与俄罗斯的关系一直是独联体国家领导人最头疼的问题。

一方面，俄罗斯在各方面的实力都远超过任何一个独联体国家，得罪了俄罗斯肯定要遭到严厉的报复。

另一方面，与俄罗斯走的太近又会招致西方的孤立，而俄罗斯往往补偿不了朋友的损失。

平衡战略玩的最成功的是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他对哈萨克斯坦的改革效果显著，政治上也符合西方国家的口味，同时他在1994年便提出希望与俄罗斯共建欧亚联盟。

当然，纳扎尔巴耶夫这么圆滑的总统，至今也没有真的与俄罗斯签署联盟宪章。

▲哈萨克斯坦人均GDP已突破11000美元，纳扎尔巴耶夫的平衡战略功不可没

从油气大战以来，白罗斯总统卢卡申科也有意学习纳扎尔巴耶夫的套路，不过白罗斯显然不是一个能在俄罗斯与西方之间游刃有余的国家。

首先，白罗斯最完整的保留了苏联的政治和经济制度，白罗斯不仅仍拥有克格勃（苏联秘密警察），还有大包大揽的政府。西方世界对白罗斯和卢卡申科一直印象不佳。

其次，独联体国家大多只在能源上依赖俄罗斯，而出口更依赖西方，但白罗斯在两方面都依赖俄罗斯。

由于白罗斯没有港口，因此只能与邻国做生意，而她的五个邻国里，俄罗斯已经是最好的生意伙伴了。

最后，白罗斯离俄罗斯实在是太近了，明斯克距离莫斯科仅675公里，在历史上明斯克多次充当保卫莫斯科的门户，因此莫斯科绝对不会允许明斯克导向西方。

▲玩平衡战略要慎重，一步走错就是乌克兰的下场

平衡战略犹如走钢丝，纳扎尔巴耶夫能玩的风生水起，跟风者却往往落入深渊。2008年，格鲁吉亚因南奥塞梯主权归属问题与俄罗斯开战，最终格鲁吉亚彻底失去争议地区主权。

2013年，乌克兰亲俄总统亚努科维奇中止与欧盟的自贸协定，招致乌克兰陷入内战至今。

这两国的悲剧也给卢卡申科敲响了警钟，不论亲俄还是反俄，俄罗斯都是不可忽视的力量。白罗斯离俄罗斯太近，离西方太远，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平衡的支点。

既然不能搞平衡，经济又高度依赖俄罗斯，那么白罗斯能不能全面倒向俄罗斯呢？

▲白罗斯无论进出口都十分依赖俄罗斯

五、永远走不完的1%

俄白联盟宪章在签订时，就已经完成99%的工作了。按照宪章的构想，在2013年时，两国就将实现货币统一，但事实上自1999年宪章实施以来，两国再没有任何按计划推动联盟进展的动作了。

联盟宪章在各个层面上都吸取了苏联的经验，但是构想中的俄白联盟唯独差了那最关键的1%—统一的思想。

▲白罗斯人对苏联怀有强烈的好感，苏联解体前夕，白罗斯是对苏联认同度最高的加盟国

苏联之所以是一个国家，是因为共产主义理想与爱国主义相结合，苏联公民都接受了这种价值观，这使得苏联公民可以放下民族、宗教、肤色以及加盟国的差别组成一个国家。

而俄白联盟计划将成为超主权组织，却没有一种说服两国人民共同为这个组织服务的思想。苏联解体至今，俄罗斯用东正教和民族主义填补精神上的空白，但是这套思想传播到白罗斯反而会激起当地居民对俄罗斯霸权倾向的排斥。

▲白罗斯人缅怀苏联时，俄罗斯人却捡起了沙皇时代的宗教文化

白罗斯人能接受与俄罗斯人共同组成新国家，但绝不可能并入俄罗斯。卢卡申科想要的是总书记，没想到来了个沙皇。

不过，自2011年以来，白罗斯饱受资本外逃与恶性通胀影响，小国寡民的弊端暴露无遗，白罗斯经济想走出泥潭，俄罗斯这棵大树需要好好利用一下。

▲红色是通胀率，蓝色是GDP增长率，这几年白罗斯的日子不好过

两国领导人在索契的谈话不仅提到了完成一体化的可能性，也涉及了敏感的主权独立问题，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俄罗斯作为联盟中强势的一方，也表示出了让渡部分主权以促成联合的意思。

▲俄罗斯GDP走势。近几年俄罗斯经济也低迷，但好歹比白罗斯强多了

两国民意是否支持合并？这里有非常大的解释空间。

根据民调机构IISEPS的调查结果，在2016年白罗斯有24.8%的人支持合并，52.4%反对；但是如果在加入欧盟与加入俄罗斯之间二选一时，则有53.5%的人支持加入俄罗斯，只有25.1%选择欧盟。

白罗斯是否支持合并取决于西方的压力有多大，而俄罗斯人对合并后的政治期望更为微妙。

在两国合并后选谁当总统的调查中，卢卡申科以68%的支持率完胜只有9%支持率的普京。

照目前的民意看，如果两国真的合并了，新俄罗斯的总统反倒最有可能是卢卡申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