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向|“妄想武装防卫台湾”,美国准备流多少血?

作者:风向

本文转载自:凤凰网(ID:ifeng-news)

文/凤凰网《风向》特约作者 美第奇效应
核心提要:

1. 当前台海局势紧张,有观点认为根据大陆均势理论,英美等国家作为海上霸权,不会容忍中国大陆统一台湾,领导东亚,与美国划太平洋而治。如果中国大陆有所动作,它们势必会全力以赴“保卫台湾”。但这种观点其实是“刻舟求剑”。

2. 与英国不同,美国因为其新教传统和孤悬海外的地位特点,从建国之初就秉承着孤立主义和对“小政府”的热爱。虽然二战后美国逐渐摒弃了孤立主义,但美国的各项决策仍然主要从自身实际利益出发,可被称为“有原则的现实主义”,越南战争也表明,再大的战略重要性,如果看不到明确的获胜希望,美国也不会倾尽全力。

3. 美国军队尤其是海空军对下次的战争非常谨慎,因为一旦失败,美国的军事霸权神话也将被打破。在中国家门口与解放军对抗,美国需要再三掂量。只要我们准备足够充分,即使美国在战争初期参与到了台海冲突,美国也不会倾尽全力跟中国在家门口打一场战争。

风向|“妄想武装防卫台湾”,美国准备流多少血?
最近台海形势紧张,解放军国庆期间150架次的高强度,多机种,长航线巡航(预警机,轰炸机,战斗机,电子战机混编,最远巡航到台湾岛东侧)。最近连武装直升机都加入到机队之中,已近实战状态。台湾方面在十月开始,动作也非常频繁,除了蔡英文主动点破美军驻台之外,美国方面也在反复炒作让台湾更多地参与到联合国事务中来。双方剑拔弩张,紧张程度似乎到了96年的地步。
跟96年不同的是,解放军再也不是货船摆坦克的穷军队,从数量和质量上说,在东亚都已经占据绝对优势。实际上明眼人都清楚,不管“国军”怎么折腾导弹新案,亦或是滩头御敌,都不过是螳臂当车。台海问题房间里的大象其实是美国到底为“保卫台湾”准备流多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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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均势理论

 

最近舆论界讨论了很多美国“保卫台湾”决心的问题。似乎主流的观点是,盎格鲁撒克逊的英国和美国作为海权霸权,必须保持大陆强国的均势。中国大陆一旦取得台湾,那么相当于扼住了日韩的喉咙,因此美国一定会出兵,而且战斗意志坚决。
这种观点有一定道理,台湾收复之后,中国将重新回到其过去两千年里的常态,也就是东亚的霸主。东亚已经从19世纪末的窘境涅槃重生,重新成为全球经济和科技的最核心区域。整个东亚五国人口达到了16亿,富裕的中产阶级人口达到5亿以上,GDP总值更是达到25.6万亿美元,比美国高20%,超过欧盟70%。如果计算真正对国力有意义的工业产出,那么东亚在全球经济中的比例已经超过一半(中国的工业产出自不必言,韩国也是工业占GDP比例最高的发达国家)。中国一旦领导了东亚,那么和美国划太平洋而治,也就顺理成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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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推论,美国会执行海权霸权对大陆强国的一贯策略,如同英国人对抗拿破仑的法国(日益强大的陆权国家)一样,不但会武装“保卫台湾”,还会以全面战争的姿态同中国热战,即使中国收复台湾之后,其战争行动也不会中止,倾尽所有,为台湾流干最后一滴血。
但是笔者认为,这种观点有点刻舟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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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美外交策略并非一脉相承

 

国内的舆论,特别喜欢提盎格鲁撒克逊,似乎昂撒是“武德”溢出的代名词。实际上,现在的英国和美国的统治阶层,跟盎格鲁撒克逊关系不大。盎格鲁人和撒克逊人,统治英国还是一千年以前的事情。1066年诺曼人(法国诺曼底附近)征服英国,所谓的盎格鲁撒克逊贵族要不被杀,要不被流放褫夺封地,统治阶层全部换成法国血统。比如历史上著名的狮心王理查德就是彻头彻尾的法国人(他有法国的祖宗并且讲法语)。
到近代以后,美国和英国所秉持的国际关系理论也不完全相同。近代以来,对美国国际关系产生重大影响的美国总统,都不是英国后裔。带领美国加入一战和二战的两位罗斯福总统都是荷兰裔;肯尼迪、里根、大小布什和拜登是爱尔兰人(爱尔兰人是美国总统专业户,46任总统里边14个是明确的爱尔兰后裔)。艾森豪威尔和尼克松是德国后裔(尼克松有一点点爱尔兰血统)。偏偏就是英国盎格鲁撒克逊人没几个当家的。把美国20世纪的地缘政治策略跟英国18世纪的地缘政治策略联系起来,好比咱们说康熙跟忽必烈学治国之道,属于硬扯关系能扯上点,但是真的论起来天南海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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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华盛顿在立国之初,就提出:我们对外国的伟大规则是扩大我们的商业关系,尽可能减少与他们的政治联系。独立宣言起草人之一的杰斐逊也说:(美国)与所有国家(维持)和平、商业和光荣的友谊,不与任何国家结成繁重的联盟。这体现了强烈的重商主义倾向。而同时期的英国正处在“第二英帝国”时期(1783-1815),强调以英国的武力威胁,强迫外国开放市场,并无条件给予英国特权。同时它也强调结盟,认为结盟是保证英国霸权的根基(比如最著名的“反法同盟”和不那么出名的“克里米亚”同盟)。
美国因为其新教传统和孤悬海外的地位特点,跟英国的情况大不相同。美国有强烈的孤立主义倾向,毕竟太平洋和大西洋比英吉利海峡宽得多。美国国内民众对海外事务的兴趣相当之低,不愿意用财政去支持远在天边的海外军事冲突。在门罗主义为代表的孤立思潮之下,美国一直对美洲之外的事务不愿插手。甚至到1900年间,美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之后,从西班牙手里拿下了菲律宾这一战略要地,也没有将其保留的决心,1934年就立法让其独立(过渡期十年)。二战之前,美国孤立主义达到顶峰,甚至出现了因为秉持孤立主义,国会拒绝批准凡尔赛条约而未能加入国联的情况。
美国的孤立主义同美国历史上根深蒂固的对“小政府”的热爱一脉相承。保护州权和限制联邦政府的规模是美国政治生活中最悠久的主题。美国人对政府的长期不信任感,导致美国选民不愿意建立一个过于庞大的联邦政府。毕竟庞大到能管理全球事务的联邦政府,肯定也会对国内各州越线管理(比如二战之后联邦政府扩大后的政策,如堕胎合法化、取缔种族隔离和承认同性恋婚姻等,都是联邦强加给南方各州,实际上侵犯了南方各州的州权)。而英国并无这种对于小政府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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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原则的现实主义
二战之后美国摒弃孤立主义,通过马歇尔计划等援助欧洲,其主要出发点也不是全球称霸,而是生存的威胁。苏联代表的并不是一个陆权强国,而是一种新的意识形态,这种意识形态从根本上威胁到了美国基督教信仰和资本主义制度的存续。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情况下,美国民众实际上是“被迫”放弃了孤立主义和“小政府”主义。当这种外来的威胁消失的时候,美国有相当大的恢复“孤立主义”的动能,特朗普的“美国优先”(American First)实际上就是孤立主义回潮的一个例证。
美国的外交策略,一向是以国内政治为导向,而非独立存在的。比如美国最伟大的地缘政治大师基辛格联中抗俄的高招,就因为水门事件耽误了三年之久。美国的国内政治导向,一向是以实际利益计算为主,意识形态或者说“维护霸权”的虚名都在其次。当“霸权”这个东西能够带来利益的时候,维护霸权就是美国的国策,当“霸权”这个东西过于昂贵的时候,就弃之如敝履。在意识形态之外,具有浓厚的现实主义色彩。中国利益重大,但是当支持国民党成本过高,看不到胜利希望的时候,可以毅然决然停止援助。朝鲜利益也很大,但是当38线如铜墙铁壁一般不可穿透的时候,也会停战和谈,不顾及面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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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4月29日,美国海军陆战队和空军直升机从越南西贡撤离后,美国公民登上指挥控制舰蓝岭号 图源:视觉中国

冷战之后美国现实主义路线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越南。
1960年代的越南,其战略地位比台湾更高。60年代至70年代,美国挟古巴危机的大胜和登月成功的光环,毫无疑问在美苏争霸中取得了先手。作为“自由世界”的领袖,美国必须保证越南不被“赤化”。毕竟越南一旦“赤化”,整个东南亚都有可能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倒向苏联。为此,美国在越南可谓投入重金。1950年到1954年的越法战争中,美国负担了法国四分之三的战争开支,然而法国军队还是毫无悬念地举了白旗。美国不得不又组织英国、法国、澳大利亚、新西兰、菲律宾、泰国、巴基斯坦等七国签署了《东南亚集体防务条约》。从1955年开始支援吴庭艳,1961年前后开始派出小股部队直接参战,1964年大规模介入……
这种情况下,当美国国内认识到维持南越的成本过于高昂之后(反战政治压力和军费消耗),虽然在正面战场始终占据优势,仍然主动放弃了南越,不败而败。哪怕预见到撤出越南会丢失好不容易获得的冷战主动权,也义无反顾地撤兵认输。
越南的例子证明,再大的战略重要性,如果看不到明确的获胜希望,美国也是不会倾尽全力的。美国是否武装“保卫台湾”,或者说武装“保卫台湾”的决心有多高,完全取决于解放军的攻台能力。如果说96年的解放军实力让美军会毫无悬念的武装干预台海,那么2021年的情况显然这个问题要打一个巨大的问号。
2020年5月20日,美国白宫通过五角大楼官网发布题为《美国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战略方针》的对华战略报告,宣布将以“有原则的现实主义”(principled realism)为指导,与中国展开战略竞争,也体现了这种现实主义为先导的外交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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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在他们会输的地方打”
对于美国这样的全球帝国来说,武装干预这件事,有额外的顾虑。
任何一个大帝国,都是依靠军队质量打败数量的。马其顿靠方阵,罗马靠军团,蒙古人靠骑射,都是当时伟大的军事创新。依靠这些军事创新,这些大帝国才能扩展广阔的疆域。它们必须有能力用帝国财政能够承担的较少的军队打败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毕竟帝国的扩张总是从帝国的核心地带向边远地方劳师远征,而它们的敌人则在边境上以逸待劳。这些军事创新的战绩广泛传播之后,帝国的敌人往往因为帝国军队的威名就望风臣服,为帝国省下大笔军费。但是一旦帝国的军事创新被击败,破了金身,那么帝国就只能用数量“硬实力”来弹压边境上虎视眈眈的敌人。帝国的财政就会不堪重负,从而导致帝国向内崩塌。
拿罗马来说,当罗马军团屡战屡胜的时候,仅仅罗马这个名头就抵得上几个军团的威力。在威名远扬的罗马军团之下,哪怕罗马戍边部队人数稀少,蛮族也不敢造次。但是当罗马人在阿伯里图斯战役(Battle Of Abrittus)中一败涂地之后(罗马人第一次彻底的败给外国军队,罗马城市被哥特人洗劫),罗马军团威名不再能恫吓蛮族,而是必须用实打实的军队数量。帝国这么广大,一百个行省如果都需要大军保护,罗马的财政如何能支持?阿伯里图斯战败可能在物质上没有给罗马带来太大损失,但是却给罗马帝国崩溃点燃了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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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士兵作战 图源:视觉中国

美国的情况跟罗马也颇为类似。如果美军的声威不能恫吓蠢蠢欲动的地方豪强,而是必须在所有的战略要点真金白银的部署兵力,再没有象征性的搞个军事基地,放两架F35就能吓住对手的好买卖。美国的军费有可能支持如此大规模的部署么?波罗的海、爱琴海、红海、波斯湾、马六甲、东海、南海、日本海,美国的航母够分吗?
因此,美国,特别是美国的海空军会非常谨慎地参加到下一场战争中去,如果没有全胜的可能,不会轻易出手。如同叶问的桥段:所谓有人当面子,有人当里子,面子不能沾一点儿灰尘。流了血,里子得收着,收不住,漏到了面子上,就是毁派灭门的大事。如果没有准备好贸然跟中国在台海动手,第七舰队真的沉了,血漏到面子上,美国的号令、美元的霸权,还有多少含金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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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角度讲,台海现在的局势,就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我们担心美国插手,美国也担心不能在中国家门口取得胜利,打破军事霸权神话。但是,对于中国来说,一旦台海动手,就是生死存亡之战,不得全胜不会收手。退一万步讲,不管美国在战争初期取得什么样的优势,中国也绝对不会因为受到了损失而停止进攻,突击台湾上空的战机和导弹绝对不会停歇。更何况以美军目前在东亚的兵力,也不可能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美国武力“保卫台湾”最好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打成第二个越南,困在长期战争的泥沼之中,不得脱身也看不到取得最终胜利的路径;如果一招不慎,有可能吃个大败仗。
说到底,美国的命,是美元霸权续的;美元霸权的命是美军霸权续的;越南和阿富汗退兵,还可以说“非战之罪”,主动退出。如果真的在台海跟解放军全力出手,一旦失败,哪还有什么借口?美元霸权还如何自处?赌注如此之大,美国要“all in”的手,不会颤抖么?
所以曾经推行美国“重返亚太”政策的著名鹰派,美国前防长卡特,就提出“我们不会在台湾海峡作战,因为那里就在他们旁边。我们要在想打的地方打,在他们会输的地方打。”(We're not gonna fight in the Taiwan Strait, because that's right next to them. We're gonna fight where we wanna fight and where they‘re gonna l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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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恃敌之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风向|“妄想武装防卫台湾”,美国准备流多少血?

总之,台湾虽然对美国战略利益重大,但是全力武装“保卫台湾”的风险同样不小。美国“保卫台湾”的决心跟解放军攻台的能力成反比。如果不能看到取得胜利的路径,美国不会拿帝国的存续开玩笑。只要我们准备足够充分,即使美国在战争初期参与到了台海冲突,美国也不会倾尽全力跟中国在家门口打一场没有获胜可能的战争。如果我们能够在美国反应过来之前,造成既定事实。美国是否有决心在台湾搞一个两栖登陆作战恢复台湾伪政权是有很大疑问的。毕竟在朝鲜战场占尽海空主动的时候,美军都没有能够对志愿军复刻“仁川登陆”的伎俩,在并无明显优势的台海,怕是也很难有这个胆量。
孙子曰:故用兵之法,勿恃敌之不来,恃吾有以待之;勿恃敌之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我们当然要有底线思维,要对美军的干预考虑充分,准备到位,做好在台海上空跟美国做逐鹿之争的万全准备。但是也要看到,我们准备到位之时,也就是敌人不敢擅动之日。只要让美军参与台海冲突的成本高出天际,善于计算的美国人是不会替蔡英文之流当冤大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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